作者：白孤生
屋内有着淡淡的药味。
蔡绪宁躺在榻上, 膝盖以下盖着一层薄毯子, 还被塞了一个小手炉。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
说是书，其实也是其他人手抄出来的成品。在河北纸这种东西开始广泛流传, 尽管暂时只有大户人家能够用得起。他手头上这一本就是不知道何人写就的杂话小说。
也都是些老套的故事, 什么妖精与书生，什么公主与驸马, 都是已经老说透了几百遍的故事。
“半点创造力都没有。”蔡绪宁懒懒说道。
他随手把这套书丢到一旁。
如果现在是别的书生, 看到蔡绪宁把这么珍贵的书随手乱抛, 怕不是现在就义愤填膺的把他给砍了，只不过蔡绪宁对于这种东西还是保持着后世的态度，以为是随处可见的东西。
【直播间】
[ID（房管）高塔奇人：一个非常无聊的除夕夜]
[ID（房管）一只花蝴蝶：主播的病好些了吗？]
[ID清风：现在是不是还没有烟花呀？感觉大过年的要是少了烟花炮竹就没有那个年味儿了。]
[ID无处话凄凉：爆竹应该还是有的，烟花应该没有吧]
[ID无可奈何：我想起之前某一年主播吃酒多了，还要抱着刘秀说要第一个给新年祝福，今年就莫名冷冷清清的]
[ID可爱：有点可惜，今年不送新年祝福了吗？]
蔡绪宁打了个哈欠。
“哪有冷冷清清的, 我这不是还有你们陪着吗？你们这么多人看起来也足够热闹了, 我都看不完你们在说什么。”他摊手。
确实有些时候会觉得寂寞，但是这样的时候着实太少。毕竟时时刻刻开着这个直播间，尽管有些时候隐私权是莫得的, 但是也不可否认直播间的存在，让蔡绪宁在何时何地都不会觉得孤独。
【直播间】
[ID消毒液：既然大家都这么无聊，不然主播你就把历史碎片拿出来玩一玩吧]
[ID堕落成瘾：别了吧，我现在对历史碎片也害怕了]
[ID迎难而上：有什么好害怕的，该用就用]
[IDidea：我现在还是好想知道主播和系统在打什么哑谜……]
[ID天晴时就去迎接你：哎呀呀，这个就看主播的意愿吧]
蔡绪宁敛眉，在暗黄的摇曳的灯光下，看不大出他的神情。
“那就，试试吧。”
…
熟悉的感觉猛扯着蔡绪宁，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过于亮的刺眼光线让他下意识又闭上了。
然后他又睁开。
这个动作并不是他本人做出来的，而是他附身的这位仁兄也被清晨夺目的日头刺眼到了。
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凑到电脑屏幕前看了几眼，然后揉着脑袋去了厕所。
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
附身的蔡绪宁微愣。
那开着的电脑屏幕上赫然是小人形状的阿秀！他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看过这种模样的刘秀了。
难道现在是他还没有去完成随机任务十二的时候？
但是这也不对。
他明显感觉到刚刚起来的蔡绪宁是真的从睡梦中醒来。而如果是在先前的时间段的话，他在外界是睡不着的。而且厕所……他那会儿也没有任何生理需求。
他一边被动着刷牙，一边想到。
刷牙洗脸洗脸上厕所，然后再拖着拖鞋走回来，在电脑前面坐下。
“刘秀今天在干什么呢？”蔡绪宁听到自己自言自语。
然后在电脑屏幕上戳戳点点。
刘秀在上大朝。
威严冷峻的帝王穿着朝服，安静坐在宝座之上，深情肃穆，严峻非凡。
如果不是他三头身小人，那么这一切都显得非常正常，可当他是三头身的时候，那再严肃正经也只会透出可爱两个字。
蔡绪宁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刘秀这个样子，哪怕只是附身也忍不住想笑。
哎，若是能够让刘秀也看到他自己这模样就好了。
蔡绪宁碎碎念，让他一直气他逼他……
这无疑看起来是一个有点温馨的画面，蔡绪宁甚至在底下的官员里发现刘縯，那好歹说明也是个顺顺利利的世界。
所以……这是一个蔡绪宁已经完成了所有的任务，获得了自己真实的不受别人控制的生命的，世界吗？
蔡绪宁安静看了一会刘秀在朝会上的样子，然后轻轻用指腹摸了摸小人的脸。刘秀似有所感，抬头往上看了看。
然后他笑了。
刘秀知道他来了。
做完这个动作之后，蔡绪宁就把画面切到了皇帝的寝宫。他挪来挪去，最终在桌面上找到一张摊开的白纸，白纸右边有一行竖着的小字跃然纸上。
——你可来了？
旁边还摆着已经研磨了墨的砚台与干净的毛笔。
于是他大笔一挥。
——我来也！
阿飘蔡绪宁对他们的互动表示礼节性一惊。
淦？
这是一个什么世界，是他已经完成了全部任务的世界，还是他只是完成了随机任务十二之后被弹出了游戏，但还有什么其他的随机任务要完成吗？
答案暂时不得知。
不过阿秀小人在下朝后就匆匆赶到寝宫，大殿之内并没有留任何人伺候，他扬声道：“阿绪——”
于是便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道，轻轻晃了晃他的右手。
他便知道他在。
阿飘蔡绪宁看着他自个儿陪着刘秀批改奏折，随着刘秀吃饭，随着刘秀会见朝臣，随着刘秀在宫里溜达，期间还遇见了刘秀的独子。
刘秀后宫并没有人，却有一子。陛下并不喜欢他，只不过因为他是刘秀宫中唯一的子嗣，也无人敢怠慢。
刘秀想忽视，便有力道推着他去。
然后勉勉强强慰问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这不是他的错。”蔡绪宁叹息了一声，“是我没有预料到……该走的，总是要走的。任务完成的时候我就知道不能强留，才与系统讨价还价，只不过祂没有骗我，却坑了我一把……”
他看着三头身小人，有些无奈。
“虽然我现在能这样看着你也是挺好的，只不过碰不到真实的人，总归还是有些寂寞。”
他手指触碰着冰凉的屏幕，怅然若失地说道。
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寂寞的世界。
蔡绪宁显然是完成了任务，却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法与系统达成了协议，最终让他在获得了生命之后还是能够通过以类似游戏的模式与刘秀跨越时空互动。
刘秀小人以平均五分钟一次的频率确认蔡绪宁的存在。
蔡绪宁每时每刻都在看着刘秀。
这是一个……两情相悦，却只能隔着冰凉屏幕的故事。
哦不，阿飘在心里想着。
这其中还有至少跨越了2000多年的历史。
看到这里的时候，蔡绪宁就已经感觉到有熟悉的拉扯感拖着他不断坠落。
他眼前的画面定格在刘秀，抬头呼唤他的那一刻。
呔！
蔡绪宁的意识被猛抛回去榻上，整个人喘了两下，然后睁开了眼。
【直播间】
[ID洁柔：卧槽卧槽卧槽那是主播原来的样子吗？这不也是老大一帅哥了吗？！]
[ID高岭之花：可恶啊，如果已经让大家都知道这个是真实的，为什么我们看游戏的时候还是只有那个3a的感觉，直接把大家的真实面目露出来就好了呀！还能当做是电视剧来看]
[ID青春期：怎会如此？！我不想看捏脸，我想看帅哥！！]
[ID长相厮守：我之前觉得捏脸就已经够好看了，原来主播在真实中也是个挺好看的人啊]
[ID无可奈何花落去：刚才那块历史碎片有些奇怪呀，如果说那会儿的主播有能力和系统达成协议，那为什么不直接选择留和刘秀在一起？而是退而求其次选择了以这种游戏方式？]
[ID快递大概是不回来了：我还有另外一个问题，这些历史碎片不是共通的吧？所以可能有的历史碎片的主播猜透了某些东西，有的历史碎片的主播却没有猜透]
[ID猫猫：帅哥！]
[IDyalin：看起来感觉是一个无比悲伤的世界，毕竟这个是真的，想留下来却留不下来。我建议和之前历史碎片三的阿绪换一换，那个是想走走不了]
[ID焦糖：这么说的话，可能真的是有些碎片里面的主播发现了问题，有些碎片中的主播却没有，所以导致他们走向完全不一样，想留下来的留不了，想走的走不了]
蔡绪宁躺着不说话。
他并不喜欢那种不属于他的情感，却在身体里流淌的感觉。
寂寞，好寂寞……怀念，渴望，后悔，温暖……那些种种复杂的情绪，都透过之前的蔡绪宁传递到他的身上。
好歹有这么一个世界，他是真的救了自己，让自己从那个死亡的宿命中逃脱了。
却又留下了后悔的事情。
蔡绪宁叹了口气。
又叹了口气。
想起来，自他避而不见，除非公务绝不与刘秀会面，至今已将近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