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巫女晓晓
他眉眼俊朗,静静的阖着眼,几个月未修理的墨色头发被风微微吹起,衬的那张略显病态的脸,更显苍白。
像是秋日里的寒霜,冷冷的,又带了一点黏人的湿。
距离锦家兄弟相残,父子反目已经过去了近半年的时间,昏睡中的锦时然,依然没有任何要清醒的迹象。
锦瑟静静的望着他,觉得过往的种种就像是被风吹落的树叶,飘忽无依,唯有手里的这丝温度,才是她最最在乎的。
“二哥,你已经睡了这么久了,醒来吧好不好?”
昏睡中的人动动手指,念了一个人的名字,一声声,渐渐清晰。
“瑟瑟……”
“我在!我在!二哥!我在!”锦瑟喜极而泣,含泪在锦时然苍白无力的手背上高兴的亲一下,起身喊道:“医生!快来!我二哥!他醒了!醒了!”
锦时然彻底清醒,是在一个星光璀璨的仲夏之夜,六月。
此刻距离三只崽子一周岁的生日只剩一个多月的时间,将老三过继给锦暖烟的决定,也开始提上日程。
锦帝给三个小孙孙起了名字,刻在通体碧透的生肖牌上。
思年摸着手里用上等玉石雕刻成的牌牌,费劲的认了上面的名字,拿着老三的那块给锦无端看,奇怪的啊一声。
怎么你父亲给三个孩子的牌牌,不一样啊?这什么意思啊?
三块生肖牌用料和雕刻手法都一样,但除了老大老二的,老三的生肖牌加了一层镂空的金丝线。
那是嫡庶之分,从这一刻开始,三个崽崽的身份地位,将不再平等。
老三将会被当成继承人培养,老大老二日后要屈居弟弟之下,心甘情愿的辅佐他。
锦无端笑了一下,道:“估计是父亲觉得老三身体不好,所以偏疼他一点。”
思年闻言抿唇,有点不开心。
三个崽崽都是他身上掉下来的肉,都是一样的,就算老三身体不好,那老大老二也是锦帝的孙子,区分成这样是什么意思啊?思年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苏东阳不好插话,低低的在那咕哝一句:“什么人啊,都是孙子,身体不好偏疼,送点吃的补得不就行了,在这种事上搞特殊,也不怕孙子长大说他偏心眼……”
锦无端噗嗤一笑,心说人家连儿子都不带管的,还管你个孙子?
呵呵!
锦无端扫一眼思年手里的生肖玉牌,拿过来看看,然后全部弃之于地,力道不轻不重的,摔了个稀碎。
第191章 191、以子欺父
锦帝曾有负于一个人。
那个人姓蔺,年少时与锦帝相识于天空之城,还为他生了两个孩子。
长子蔺天城一直流落在外,是锦帝不知道的存在,次子锦暖烟自小养在身边,得了锦帝无上的宠爱。
那个人曾在锦帝的生命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是他此生最最刻骨铭心的存在。
锦帝对那人有愧,有悔,所以疯了一样的对儿子锦暖烟好,悉心教导他成为锦家继承人的同时,给予他独属于锦暖烟的无上荣光。
他是锦帝最爱的人所生的儿子,是愧疚与亏欠的延续,锦帝对锦暖烟无条件的荣宠和偏爱,说是父爱,不如说是对逝去之人的补偿。
午夜梦回的时候,那个人总是一遍遍的问他:“锦帝,你说爱我,为什么还和别的女人生儿育女?”
锦帝大汗淋漓,痛彻心扉,将自己自以为是的深情建立在无辜孩子的身上,用对私生子的冷漠无情,赎罪,赎他对一个死去之人的罪。
可耻!可恨!可怜!又可悲!
而锦帝祸害了自己的孩子还不算,居然还想来祸害自己的孙子,锦无端怎么能容他?又如何能容他?
七月流火,离三个崽崽的周岁生日还剩半个月的时间。
锦无端瞅着时机,将蔺天城的存在,捅给了锦帝,随亲子鉴定书一起附上的,还有锦暖烟与蔺天城过往甚密的照片。
震惊非常的父亲大人先是大喜,接着就是大怒。
他毫不留情的挥手,将宠爱了二十多年的锦家长子一掌扇倒在地,头一次冷冰冰的指着锦暖烟怒骂:“以子欺父的混账东西!逆子!”
好了!
原先锦暖烟是锦家最受宠爱的孩子,锦帝为了他可以亲手斩杀其他的孩子,那现在有了蔺天城,锦帝更偏爱谁一点呢?
两个都是他最爱的人生的儿子,锦暖烟从小养在身边,不曾淋受一丝丝的风雨,蔺天城呢?
他流落在外,若说亏欠,锦帝是不是亏欠蔺天城这个真正的长子,更多一点呢?
所以想问问……
头一次被自家父亲大人冷眼相对的锦暖烟,有没有感受到被比下去的疼痛感呢?
对于几位弟弟妹妹的痛楚,他能否体会到那么一点点呢?
来自父亲大人的耳光冰冷无情,锦暖烟双膝跪地,继一个巴掌后,又被锦帝一脚从楼梯上踹了下去。
锦无端单手插兜站在一旁冷笑,看着滚落到楼梯下被踹到吐血的自家大哥,为他喝彩一声。
心说你嘚瑟啊!摆谱啊!继续啊!没了父亲大人的宠爱,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啊?
锦帝因为锦暖烟隐瞒蔺天城的事而雷霆震怒,罚跪锦暖烟于练武场后,就连夜去了燕城,找他的宝贝儿子蔺天城去了。
过继崽子的事理所当然的推后,锦无端也不会再给任何人、任何重提的机会。
这就是杀人于无形的妙处。
锦无端不费吹灰之力,照着锦帝隐藏在灵魂深处在意的点狠戳两下,他就为情乱智,毫不留情的对着锦暖烟下了手,真是诛心啊诛心。
整整两世,锦无端还是头一次见自家大哥受罚,端茶送水的关心道:“大哥,你为什么想不开,向父亲隐瞒这么重要的事呢?”
锦暖烟神色间难掩失落,问道:“你每天跟在父亲身边,知道那份资料,是谁送过来的吗?”
锦无端摇头,眼神明澈澈的道:“匿名快递。”
锦暖烟垂眉,锦无端笑着挑拨离间:“这事还有谁知道啊?那肯定就是那个知道的人干的呗!”
还有谁知道?
在锦暖烟的心里,除了他和蔺天城,没人知道这件事,所以是蔺天城干的吗?
锦无端看出锦暖烟面上的猜忌,给他怀疑的种子施肥浇水后,拍拍屁股走人。
三个崽子长的很快,也越来越能吃,别说思年没奶喂他们,就是有,也轮不到崽子们吃。
苏东阳觉得小孙孙光喝奶粉不够,就托人从畜牧区买了一头奶牛和一只奶山羊回来,养在后院里。
本来是给小孙孙当粮仓的,却不想正好给思年解闷。
锦瑟不在,锦无端也忙的不见人,思年趁着崽子午睡,一个人拿了青草过来喂羊,锦无端突然出现的时候,吓了他一跳。
“是我,你躲什么?”锦无端眉头微敛,表情似有不悦。
思年和锦无端相处了这么久,多少也能摸到点他的脾气。
这人一向嬉皮笑脸,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笑口常开,要是锦无端心情好,他会很主动的来“欺负”自己两下,要是心情不好,就会像现在这样,长眉微敛的看着自己。
思年手里拿着一捧青草,本来是想喂羊的,看着锦无端突然出现,有点愣怔。
“你这是干什么呢?怎么一副傻乎乎的样子?”锦无端边说,边将思年手里的草往那进食的羊身上一扔,抱着人回屋。
“这么热的天,你不睡觉,跑去喂羊,闲得慌?”
思年坐在锦无端的腿上,额头相抵的时候,睫毛正好碰到锦无端的眉毛,看他一个劲的敛着眉,就故意恶作剧的眨眼,用睫毛痒他。
锦无端撩撩眼皮,看着思年的眸子幽幽的,像是致命的深渊,一下子就让思年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他这害羞的小样子逗的锦无端一笑,低头在思年唇上嗦一口道:“老夫老妻了,你害羞个什么?”
夫妻两日常相处的时候,锦无端从来都不吝啬说露骨的话,也从来不掩饰他对思年的占有欲。
他喜欢简单又直白的和思年表现出自己的欲望,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思年本性是个十分腼腆的人,虽给锦无端生了崽子,可每次亲近,他都本能的害羞,跟个抱着糯米团子的小松鼠,别提多惹人爱了。
锦无端搂着思年的后腰,一双大手缓慢的摩挲,低头刚要蹭着领口往那小馒头上含,思年猛的抱住了他的头。
“怎么了?”锦无端呼吸一滞,鼻梁磕在了思年的锁骨上。
思年啊一声,推着锦无端往地上一跳,神色闪躲的跑进了卫生间。
锦无端莫名其妙,等看到膝头那一点暗红色的湿,支着额头无奈状:“你有没有搞错啊~”
明月之夜,屋子里一股子的药香。
锦瑟垂着眉,声音清冷道:“为什么要对大哥下杀手,因为蓝可追?”
“我要说没想着真杀他,你信么?”
“你那一刀,正中了大哥的心脏,难道是意外的命中吗?”
“他的心脏与常人不同……”
“嗯?”
“他的心脏偏右,那一刀我避开了他的要害,不会有事。”
锦瑟唇齿微张,怔忡。
第192章 192、我要讨一个公道
锦时然想杀锦暖烟的心是真的,但下不去手,也是真的。
真的只是太恨他了。
从小到大的欺压,与蓝可追不清不楚的关系,锦时然每一天,都活在锦暖烟带给他的痛苦之中,没法不恨他。
只是再恨,锦暖烟也是他的哥哥。
锦时然知道锦暖烟的心脏位置,刺中的那一刀,其实是留了他一命。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锦暖烟对锦时然,是真的下了杀心。
要说之前的锦时然是不识好歹,不懂得锦暖烟这个兄长的好,那么如今,是锦暖烟,再也不配当锦时然的哥哥。
兄弟情断,完全是一种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