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禅时
唉,儿子回来了就把烦恼也带回来了。
顾柏有些难过,儿子回来后,他失去了展现学识的快乐,却获得了囊中羞涩的痛苦。
还是陆管事好,说话好听,还不用自己掏钱。
揉了揉眼睛,看着越来越俊秀的儿子,顾柏心情逐渐缓和,问:“你和明夷何时正式成亲?婚期定了吗?”
顾长庚垂下眼帘:“问这个干嘛?你又不去京城。”
一听这话,顾柏心情又不好了,瞪着儿子道:“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顾长庚笑喷了,“噗哈哈哈!”
谢明夷也是忍得很难受,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顾柏脸黑了,“何故无端发笑?”
顾长庚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认真道:“老头子,平时要注意身体,多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少看点书。”
顾柏怔住了,儿子这是在关心自己?
“然后你会发现,看与不看,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顾柏:“……”
这一句话,把顾柏气得回房了。
顾柏走后,谢明夷倒是有些担心,“你这样打击伯父,会不会不太好啊?”他看得出来,顾柏对科举的执念很深。
顾长庚仰起头,目光看向外面的天空,“要是真能把他打击得放弃科举,也不见得是坏事。”
谢明夷:“?”
顾长庚目光透着一股冷意,语气也带着几分讽刺,“以前我在家的时候,会控制他读书的时间,那时候他虽然也执拗得不行,但却从未真正影响过身体状况。我走了之后,没人管他,废寝忘食不说,都开始学古人悬梁刺股了。”
“真……悬梁刺股?”谢明夷有些难以置信,他回想起顾柏的脸色,眼下青黑,嘴唇苍白,确实不太好。
顾长庚阖上眼,“他现在眼睛已经糊了,看我的时候,目光都是散的,眼睛里全是血丝。身体也越发消瘦,肠胃应该出了问题,呵,若今年我们没回来,指不定就要接到他的死讯了。”
“读书?哈,读死书,死读书,读书死!”
顾长庚说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滋味,他不记得自己以前有没有父亲,但这个世界上,只有顾柏是他的直系血亲。
虽说顾柏不是个合格的父亲,有时候还让人心累,但就像谢明夷说的那样,好歹父子亲缘一场,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遭罪。
顾长庚抱住谢明夷,在他脖颈处蹭来蹭去,闷声道:“明夷,又要靠你了。”
“放心,扎一针就好了。”谢明夷摸了摸未婚夫的脑袋,迟疑道:“只是,治标不治本,伯父如果不放弃科举,执念成魔,早晚还是会拖垮身体的。”
“有办法消去执念吗?”
谢明夷想了想,说:“天行九针里,第六针控心,配合第一针安神,倒是有可能消除执念。”
“只是,第六针是控人心神,第一针是安神定志,一个害人,一个救人,我从未一起用过。”谢明夷担心自己出问题。
顾长庚亲了一下忧心忡忡小道侣的唇角,“没事,慢慢来,先把老头子身体治好再说。”
第99章 标题浪迹天涯去了
不知不觉,新年将至。
顾柏最近很开心,儿媳妇精通医术,扎一针就让人耳清目明,神清气爽。
他觉得自己现在状态非常好,明年秋闱风云人物,当有他一席之地!
“庚儿,你觉得你爹我现在开始蓄须,来得及吗?”顾柏坐在铜镜前,摸着下巴思索。
顾长庚正在贴春联,这边的米胶不够黏,需要用手按半炷香才能粘牢,“蓄须还有什么来不来得及的?”
顾柏一脸深沉:“你不懂,听说这次主考官是欧阳大学士的弟子钱华,据闻他幼年天赋不佳,二十岁才考上童生,但他读书刻苦,持之以恒孜孜不倦,直至后来居上!”
“二十六秀才,三十二举人,四十一进士,还位列二甲第一!”顾柏赞叹,“这才是我辈楷模啊。”
顾长庚翻了个白眼,“这是人家的本事,跟你蓄须有什么关系吗?”
“钱大人因为自身经历,所以比较看重年纪大成熟稳重的学子,对才名在外,少年神童之类的,反而看不上,认为他们需要好好打磨,压一压性子。”顾柏对着镜子一脸惆怅,“你爹我面白无须,长得这般年轻,恐被钱大人打压啊。”
顾长庚:“……”你醒醒,你儿子都快成亲了!
懒得理自家已经疯魔了的老父亲,顾长庚转而看向眼前的春联——
上联:此志不渝量天地,挥毫万里
下联:斯心难改丈古今,一笔千秋
横批:长风破浪
顾长庚:“呵呵^_^”
有志气啊老爹,就是字丑了点。
时间好了,顾长庚拍了拍,确认贴严实了,走回屋里,就见道侣挽起衣袖执笔,正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
谢明夷一袭青色长衫,三千墨发仅有一根木簪,几缕松散下来,垂在耳畔,让他平添了几分温柔。
“写什么呢?”顾长庚懒洋洋地靠在门上,问他。
谢明夷头也不抬,“我们拜堂的喜联。”
“我看看。”顾长庚眼睛一亮,凑了过来。
谢明夷的字很清瘦,没有金戈铁马的锋锐,没有气吞山河的气魄,也没有克己守礼的端正。
只三分孤傲,三分淡泊,三分舒朗,另余一分缠绵。
谢明夷写完收笔。
上联:莫问前路,执手慢慢相伴老
下联:不知归途,并肩缓缓共余生
“我……本来想写得美满一点,但总觉得……缺了一块。”谢明夷用笔杆子敲着脑袋,很是苦恼。
顾长庚握住他的手,轻声道:“终有一日,我会带你回去的。”
这里终究不是他们的世界。
“你来写横批吧,我想不到适合的。”谢明夷蔫蔫地把笔递给了未婚夫。
顾长庚略微思索了一下,提笔写道:生死相随——
这是他为谢明夷创出的一式剑法。
“这……会不会不吉利?”谢明夷有些迟疑。
也不知为何,他一看到这四个字就心生欢喜,但喜联上题死字,还是有些忌讳的。
“那我们重写一幅,这个收起来。”顾长庚想了想,决定再写一幅充满了美好祝愿的喜联。
什么花好月圆,比翼双飞,白头偕老,早生贵子,这些都安排上。
明日就是一年之尾,吃喝穿用方面都由陆管事操办了。
写完对联,顾长庚闲得慌,就给道侣画小像。
谢明夷也由着他,侧躺在卧榻上一动不动。
“你知道钱华吗?老头子说,明年乡试考官就是他。”顾长庚边画,边漫不经心地问。
谢明夷眸光流转,“当然知道,钱华挺有名的,你还记得金奇玉吧,他就是金奇玉的表舅,当年他二十才考中童生,旁人都觉得他这辈子科举无望了,谁知,他父亲居然斥重金作束脩,让他拜入欧阳大学士门下,从此平步青云。”
“重金?得多重?”顾长庚好奇。
谢明夷比了个手势,“八十万两,每年。”
拜个师就八十万两?还每年?
顾长庚咋舌。
“你不要觉得贵,想想看,八十万两,买来了学识、名望、人脉,还买来了前途,人家现在已经是四品官了,这一笔买卖做得多值啊。”谢明夷从小生活在京都,对这些早已司空见惯。
顾长庚垂眸勾勒出少年的轮廓,浅笑道:“值不值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万一人家真的名师出高徒呢?不过,八十万两束脩?欧阳大学士有几个弟子?”
谢明夷:“十二个。”
顾长庚感叹:“啧啧,大楚有钱人真多。像我爹这样的穷鬼,临近科举,大概就只能想着蓄须,以迎合考官的喜好了。”
“蓄须?”谢明夷疑惑。
“老头子说的,钱华喜欢成熟稳重型。”
谢明夷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这样,记得有一年,钱华也是乡试主考官,看到了一份让人拍案叫绝的试卷,其他考官都认为当入前三,但这位考生年纪太小,刚满十六,钱华就觉得应该再磨炼几年,压压性子,就做主不予录取。”
“而那名考生,家境贫寒,参加乡试的钱还是家里人借遍了亲朋好友才凑出来的,他没有第二次机会,发现自己落榜后,他就投河自尽了。”谢明夷叹息,“这件事当时闹得还挺大的,但又能如何呢?旁人看来,钱华出发点确实是好的,只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
顾长庚给画中少年添上了五官,扯了扯嘴角,简洁明了道:“钱华,偏见,考生,懦弱。”
说完,他长呼一口气,“看来,这次老头子又要落榜了。”
谢明夷眨眨眼,“……伯父年纪并不小啊。”
顾长庚掀了掀眼帘,缓缓道:“但钱华除了偏见,他还傲慢。”
“巧了,我家老爹,同样傲慢。”
钱华力排众议,不顾其他考官的想法,是为傲慢。
顾柏离家出走,对妻儿不管不顾,只专注于手中书,同样是傲慢。
凡固执己见者,骨子里都藏着傲慢。
而傲慢的两个人,是不会互相欣赏的。
不管顾柏蓄了多长的须。
“再说了,你觉得我爹凭借自己那莫须有的才华,真的能中举?”顾长庚话锋一转,又掀了顾柏老底。
谢明夷忍不住捂脸。
“诶,你别动啊,正画着呢!”
……
今年的最后一天,终于到了。
炊烟袅袅,顾家村到处洋溢着欢声笑语,爆竹声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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