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禅时
“陈伯,有事吗?”顾长泽问道。
陈管家将手中的盒子递上去,恭敬答道:“今日老奴清点寿礼,发现了堂少爷的寿礼,想是放错了。”
“哦?长庚的寿礼?”老夫人倒是有些惊讶,毕竟在她看来,长庚刚来京城,又身无长物,大可不必准备寿礼。
顾长泽看着手中廉价无比的木盒,嘴角微抽,放到了老夫人面前,“祖母,堂弟的心意。”
老夫人有些好奇,轻轻打开了木盒。
刹那间。
老夫人的瞳孔里倒映出一片鲜红的血色,充盈的血气丝丝缕缕的渗透出来,弥漫了整个屋子。
顾长泽脸裂开了,轻轻呼了口气,体内的枷锁居然有些摇摇欲坠。
盒子里面到底是什么啊?顾长泽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享受枯燥的人,但这一刻,他的好奇心达到了巅峰,心像被猫抓了一样,痒得很。
陈管家整个人都呆滞了。
看着近在眼前的血气,陈管家反应过来后就开始不着痕迹地大口深呼吸,这一口气就是一根老山参啊。
老夫人鼻子流下了两道血,她面无表情的合上盒子,一大把年纪了,虚不受补。
“祖母,里面,是什么啊?”顾长泽眼巴巴的看着那个价值千金的木盒,想抢又不敢抢。
老夫人擦去鼻血,淡定道:“长庚的心意罢了。”
我当然知道是堂弟的心意,关键是,什么心意?顾长泽心里有些抓狂,表面还是一副君子模样,“祖母,我能看看吗?”
老夫人没有错过他眼中的渴望,朝陈管家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陈管家心痛欲绝,迈着小碎步磨磨蹭蹭,整个人犹如一条快窒息的鱼,奋力呼吸着。
“下去!”老夫人怒吼,这个没出息的东西!
陈管家终于离开了,还贴心的给祖孙俩关上了门。
老夫人平息了怒火,看了眼自己的大孙子,心里也有些无奈,“你自己看吧。”
顾长泽立刻打开了木盒,他已经有心里准备了,但看到盒中物的那一刻,他还是震惊了。
“祖母。”他轻声喊道。
“嗯?”
“昨天父亲离开前,问我内修之法练得怎么样。”
“哦,怎么样啊?”
“我说已入练骨,他说我进度有点慢。”
“是吗,那定是你这些日子懈怠了。”
“父亲给我的丹绒气血丸前些日子吃完了,气血跟不上,这才慢了下来。”
“等你父亲回来,你再问他要。”
“父亲说太贵,今年份的已经全给我了。”
“那就自己练,多花点时间,总靠外物也不是个事儿。”
“祖母,穷文富武,这年头练武的都靠外物。”
“那你就学文吧,侯府穷。”
顾长泽:.......我就想要这个盒子!!!
老夫人抿了口茶,看着郁郁不欢的大孙子,原先心里那口气总算顺了。
“祖母,我——”顾长泽目光挣扎,他实在说不出口!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是个脸皮薄的!
“怎么?你平时不挺能说嘛。”老夫人笑了,这个大孙子,长了颗七窍心,阴谋诡计一个接一个,忽悠人的话一箩筐,却偏偏不会撒娇求人。
“您是我祖母,再怎么样也不能哄骗您啊。”顾长泽苦笑,这要换了一般人拿到这个宝贝,他肯定第一时间或用计俩,或用武力抢过来了。
老夫人满意点头,“看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祖母。”
“祖母,我就直说了,我需要这个。”顾长泽坦白了。
“这是你堂弟的。”
“他已经送给祖母了。”顾长泽认真道:“而且,我不全要,给我个桃就行。”
桃?老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想起来,雕刻的猴子手里有颗桃,那树也是棵桃树。
老夫人:.......你的要求这么低的吗?三千弱水,只取一瓢?
“行吧。”看着卑微至此的大孙子,老夫人神色复杂。
第18章 往事
老夫人小心翼翼地从桃树上掰下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桃子,宛如一颗血泪。
顾长泽:“祖母,我想要猴子手上的。”
“滚!”
当她眼瞎吗?猴子手上的桃是最大的。
顾长泽心满意足的收下小桃子,这才说道:“祖母,这次狩猎,我还是想带堂弟去。”他更想带堂弟去结识二皇子了。
老夫人怒目,“你把桃子还来!”
顾长泽勾了勾唇角,道:“祖母,堂弟能拿出这种无价之宝作为寿礼,肯定不是您想的小可怜,最起码身家厚着呢,就这一个桃,能抵我一年份的丹绒气血丸了。”
老夫人回想了一下书上有几个桃,心脏颤了颤,不由严肃道:“你不能打你堂弟的主意。”
顾长泽阖眼,手指摩擦着杯盏的边沿,说句实话,诱惑太大了,一份寿礼就能买下整个侯府,堂弟身上的价值,让人心动。
但他还是答应了老夫人,“行。”
*
醉月阁,烛火幽幽。
心棠垂眸看着手中的信,半饷,靠近烛火烧了,她眼角流下一滴泪。
“小姐。”小玉担忧的看着她。
“没事。”心棠仰起头,似乎想把泪水憋回去,“不过是他要成亲了。”
“小姐早该知道有这一天的,自结识以来,顾公子也没许小姐什么承诺呀。”小玉有些恨铁不成钢。
心棠喃喃道:“是啊,他什么也没承诺。”
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
“本就是镜花水月,却妄想能入镜观花,水中捞月。”心棠捂住自己的脸。
“小姐,别难过了,忘了顾公子,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小玉无奈,黄粱一梦如何当真呢?
“忘不了啊。”心棠泪眼婆娑,大哭道:“我十五岁...成为这里的花魁,十七与他...相遇,短短...半年光阴,在我心中...却已与他走过了余生。”
“小姐,你别哭了,看着你哭,我也想哭了。”小玉本身年纪也不大,比心棠还小一岁,劝不住心棠,手足无措之下,眼眶也红了。
心棠一把搂住小玉,埋头抽噎道:“我...我也...不想哭,可我....停....停不下来!他...坏!”
哪怕是人前的仙子,有了情伤也会哭的像个小孩。
早年初识情滋味,半分欢喜半彷徨。
信笺写满离别语,一点泪水一点伤。
*
忠亲王府。
谢明夷坐在亭中,看着水面发呆。
当时,他们就是在水里,发丝缠绕,十指紧扣。
之前看过的话本里,不是还有水中渡气的情节吗?那他为什么没有——
谢明夷默默地脸红了。
该死,他在想什么?
寿宴结束后,他回府就被忠亲王叫去了。
得知谢明夷的婚约对象换成了侯府堂少爷,忠亲王刚想发火,就听到外孙说自己愿意,忠亲王一口气卡在那儿,差点把自己憋死。
好半天,忠亲王才闷闷的说了一句:“你找个时间,让那小子过来我看看。”
谢明夷有点不好意思,“还没成亲就上门,是不是不太好?”
忠亲王当即吹胡子瞪眼,道:“有什么不好的?老夫又不是让他带礼上门,还怕别人说闲话不成?”
“行吧。”谢明夷其实心里有些虚,他不知道怎么让顾长庚过来,直接去侯府找他吗?
“对了,明夷,今年的南苑狩猎就在下个月了。”老王爷突然说道。
谢明夷愣了下,不知道这个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忠亲王摸了摸谢明夷的脑袋,目光悠远,“你还记得你父母怎么去世的吗?”
谢明夷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露出一丝痛楚,低声道:“如何不记得。”
两年前,谢家夫妇回乡祭祖,路遇盗匪,因为母亲貌美,被头目看中,想抢回山寨,父亲为了保护母亲,被那些贼寇乱刀砍死,母亲也因不堪受辱,直接自尽。
忠亲王年纪大了,听到这个噩耗直接病倒,积年累月的旧伤一并爆发,整个人躺在床上,仿佛老了十几岁,只能吩咐自己的儿子去收殓尸体。
谢明夷还记得自己父母的棺椁被抬进城时,被城卫拦住了,理由是宿华长公主及笄,皇上下旨举城庆祝,切不可让死人败坏了这份喜气。
他当时尚且年幼,一心想出城把父亲母亲的尸体接回来,却被舅舅拦住,斥责自己不懂事,说人死如灯灭,为了死人得罪活人,实在不明智,尸体放在城外的义庄也不碍事。
谢明夷本身就忍着悲痛强撑了多天,如今又被舅舅责骂,当即晕了过去,晚上还发起了高烧。
等他高烧退了,可以出城接回父母尸身了,却发现尸体放在义庄已经腐烂,散发着恶臭。
他没有去找舅舅,只自己带着几个仆从,扶着棺椁进了城。
那天的雨,很大,大的看不清路和方向。
拉车的马突然摔倒,车上的棺材翻了,尸体也掉了出来。
他听到有人在骂他,说他把街道弄得又脏又臭,他没搭理那些人,只默默地将父母的尸身搬回棺材,但马却爬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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