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封玖
苗海对这支军队的印象更好了。
他们没有强闯民居,没有凶神恶煞,他们只是在门外询问,还说可以去城门口领去口粮……
等等!
苗海连忙下了梯子,对妻子和女儿说:“你们好好待在家里,谁来都不要开门,记住了!”
妻子问:“你要去哪里?”
“刚才军爷不是说城门有发粮的吗?我去瞧瞧。”
妻子担忧道:“你真要出去?”
苗海安慰她:“我刚才看了,街上没有反贼了,都是一些军爷,不碍事的。”
说着拿出一个布袋子,开门走了出去。
巷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住户还是不敢出门。
他小心翼翼来到巷子口,左右看看,一时愣住了。
军爷说城门发粮,没说是哪个城门啊!
就在这时,一个小少年路过巷口,他身上穿着庆军的军服。
是庆军,还是个孩子,应该不会太凶吧?
苗海连忙开口:“敢问军爷……”
杨继安转身:“你叫我?”
“军爷,敢问哪个城门分发口粮啊?”苗海弓着腰问。
杨继安笑道:“在北门,那边都在排队了,你可得早点去,要不然不知道排到什么时候。”
“谢谢军爷!”
见他这般和善,苗海的心一下子就定下来了。
他急步往北门赶,路上还碰到熟人,熟人已经领到了口粮,正满脸欣喜。
“阿海!你这也太慢了!”那人摇头叹息。
苗海哪顾得上跟他寒暄,直奔北门而去。
他到时,北门已经排起了长队。
苗海缀在队伍后头,煎熬着等待时间过去。
等排到他的时候,负责发粮的士兵给他发了一小袋麦子。
苗海感激涕零,连忙说道:“多谢军爷!”
发粮的士兵笑着说:“不用谢,这些粮食都是沧州的,给你们发不是天经地义嘛。”
苗海哪里见过这样讲道理的军爷?心中盈满感动。
却听军爷又道:“不过你们沧州的粮食已经剩得不多了,也不知道朝廷什么时候会派发救济粮。”
苗海心中叹息,朝廷连派兵都拖了这么久,救济粮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下来!
他捧着麦子正要往回走,却见庆州士兵们抬着一具具尸体,将那些尸体全都整齐摆放在城外。
那些尸体血迹斑斑,形容惨烈。
有的已经发烂发臭了,要不是不是现在是冬天,或许早就生满了蝇虫。
苗海不由问:“军爷,这是在做什么?”
“这些都是被反贼虐杀的老百姓。我们把他们的遗体集中放在城外,方便幸存的百姓认领。有人认领的就带回家去,没有人认领的就集体掩埋。”
苗海听罢,心头不由发酸,差点落下泪来。
这些庆军都是好人啊!
不仅给他们活着的人分发粮食,还为死去的人料理后事。
他拎着粮食,摇头叹息地往家赶。
北门分发的粮食是从沧州府衙粮仓里运出来的。
叛军抢了老百姓的钱粮,也抢了粮仓。
六千余人,在沧州城里铺张浪费将近一个月,府衙的粮仓也没剩多少了。
所以幸存的居民每人只能领到一点点口粮。
继续下去肯定不行。
庆军等得起,沧州百姓等不起。
叛军入城后,几乎将城中洗劫一空,他们从百姓那里抢来钱粮,大肆喝酒吃肉,又对良家女子行不轨之事,简直是丧心病狂!
他们自诩替天行道,可实际做的事,同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没什么两样。
如今城中多处变成废墟,百姓无家可归,无粮可食,凡此种种,亟待解决。
眼下城池刚刚收复,捷报尚未传至京城,等朝廷回复还不知要等到何时。
霍延索性送信回庆州,将沧州情况详细言明。
楼喻立刻拟定了一个战后重建草案,写到回信里,在末尾签上名。
正要装入信封,他突发奇想,从书架暗格里取出一个木匣。
匣子里装的是一方精致小巧的玉印。
这是霍延之前送他的生辰礼。
楼喻在印底蘸上红泥,啪一下盖在信尾。
信被快马加鞭送入霍延手中。
战后重建计划内容不少,楼喻写了好几页。
霍延本来还面容严肃地记下计划内容,等翻到最后一页,见到末尾的印章,眼中蓦然流露出几分笑意。
“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他自然希望那个人,一辈子幸福安宁。
“统领,”李树掀帘而入,满脸喜色道,“殿下是不是来信了?信上怎么说?”
霍延将前几页信递给他,却留下最后一张。
“怎么不全部给我?”李树一脸纳闷。
“你先照着前面去做。”霍延肃容叮嘱。
他将最后一页纸折好,小心塞入衣襟里。
楼喻写的计划还是比较详细的。
战后重建,无非有几个方面。
一是物资供给;二是人员安置;三是恢复生产;四是基础建设。
物资供给方面,楼喻已经安排人手准备,不日就会送去沧州。
至于剩下三个,得等朝廷回复后才能继续做。
有庆州的物资援助,沧州幸存的百姓得以熬了好些天。
年都过了,朝廷却迟迟未派出新知府,更别提救济粮了。
在新任知府来之前,楼喻本来是不打算大动干戈的。
可眼下这情况,又不能弃沧州百姓于不顾。
朝廷等得了,沧州百姓等不了。
楼喻左思右想,终于决定不再等下去。
他携带大批物资以及匠人,领周满等一千府兵,从庆州赶往沧州。
庆州界内没有大股流匪,沧州叛军被俘,自然也不会出现流匪,这一路上都很顺畅。
庆军依旧在城外驻扎,只有小部分留守城内。
楼喻到时,霍延正带人在城内清理残局。
叛军烧杀抢掠,不少民居都被烧毁,独留一些断壁残垣,根本无法住人。
就算日后重建,也得先收拾清理出来。
这段时日,庆军的所作所为,沧州百姓都看在眼里,刻在心里。
他们入城后没有进行任何抢夺,他们从叛军手里解救了被欺压的老百姓,他们默默无闻地清理城池。
因为这些,沧州百姓大多自发听从庆军指挥,同他们一起重建家园。
说是重建,但如今沧州城内百姓十不存五,城外乡野遭受抢掠更加严重,不少百姓都逃离家园,说不定再也不回来了。
能逃走的大多是青壮年,留下来的多是老弱病残。
没有足够的劳动力,重建怎么开展?
总不能所有事都由庆军来做吧?
他们天天也很忙的。
城门被撞破,要换新的;房子被烧毁,要建新的;府衙被破坏,也得重新修缮。
凡此种种,都需要许多原料和工匠。
好在楼喻这次带来不少物资和匠人,可以提供短期援助。
霍延快马赶到营帐,掀帘而入,就见到楼喻伏案写字。
一阵寒风见势钻入。
楼喻抬起头,眉眼皆生笑意:“你这仗打得也太快了,快来坐。”
“殿下怎么来了?”霍延在他对面坐下。
楼喻道:“我总得亲自来看看沧州城什么样子。阿蔚怎么样了?”
“前几日沧王、沧王妃下葬后,他就一直待在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