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孤注一掷
在她清醒后,那噪音仍旧持续了一小会儿。
这噪音听得人冰冷难受,像是来自一个阴冷成年男子阴阳怪气的责骂。
不能吃,不可以睡,没有人可以交流,只有,漫无止境的修炼。
这种方法不可能教出一个天才,只会将人逼疯。
冶昙半蹲下,摸摸她的头,轻轻地说:“你真厉害。”
九侍宸的千花看上去很正常,任谁都想不到,她生命最初的一百年是这样度过的。
她没有疯,而且,成了修真界最强大的几个人之一。
“但,这样一来的话,那些人更加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不会明白自己对你做了多过分的事,不知道自己在伤害,在毁灭一个人,反而会觉得,你有今日是多亏了他们。”
小千花乖乖不动,让冶昙摸着她的头,半响,小动物一样,拿脑袋小心翼翼地蹭了蹭祂的掌心。
冶昙张开手,冰雪一样的树枝凝聚成一柄梳子。
空荡荡的屋子里,无数树枝出现,凝聚出床,梳妆台,很多家具,甚至还有一张镜子。
“来。”
小千花微微睁大眼睛,不知道该什么表情,是僵硬的生涩的快乐。
她坐在梳妆台的镜子里,对着镜子做表情。
鬼脸,猪鼻子,龇牙笑的,眨眼的。
像刚接触镜子的幼童一样。
冶昙站在她身后给她梳头发,冰雪色的发钗,挽着两个小包包。
梳好头发的小千花,像是龙宫里长着小龙角的小仙女。
小千花跑向柜子,满柜子漂亮的小裙子。
她眼眸亮晶晶地看来。
冶昙轻轻地说:“去试试吧。”
被隔出来的卧室门关上。
小孩子快乐的惊呼声和笑声时不时传来。
冶昙坐在书桌前,提笔沾墨,一边过一遍浩如烟海的书海,一边找出其中的阵法设置规律。
不久后,穿上小裙子的小千花跑出来,拎着裙摆站在冶昙面前。
“嘻嘻。”她歪着头笑,笑容并不自然,但可爱。
冶昙抬眼看她。
她就转了转圈。
“千花真好看。”
得了夸奖,她心满意足,自顾自转圈都可以玩很久。
“我教你怎样更快的读完这些东西,你从今天开始,试着像我一样,不用传音,用你自己的嗓子说话。”
小千花点点头。
几天之后,小阁楼打开了。
拎着裙摆的小千花,第一次不是靠灵魂出窍,而是用自己的身体走出了这座禁锢着她的楼,好奇地张望着这个世界。
“我们玩捉迷藏吧!”
冶昙轻声答应了:“好。”
“我来找你!”她转过身,闭着眼睛转圈圈,同时开始数数。
这个游戏是她自己本身就会的,不知道在哪里看来的。
数完一百,她开始去找冶昙了。
一开始兴致勃勃,慢慢的,她的表情变了。
疑惑,不安。
她好像发现,这个宅院的奇怪了。
破败得像是一阵风来就会坍塌成灰,被弃置了许多年一样。
但她使劲拍了拍,它们又坚固无比。
她一个院子一个院子走过去,一开始是走,很快就跑起来。
她已经忘记了是在捉迷藏,所有的院子都跑遍,然后,她来到了大门前。
她推开门,看到远处的空间融入灰蒙蒙的虚无。
小千花没有犹豫太久,抬脚跨了出去。
但当她双脚落地后却发现,眼前不是门外,而是门内。
她身后是破败的院子,身前还是破败的院子。
她抿着唇,安静无声。
好像终于想起来,她是被困在这里了。
不是一百年,是一千年,是永永远远。
千花一百年后可以离开,但她不是千花,她是被留在这里的过去的千花,是叫千花的小心魔。
……
冶昙找到紫阙很容易。
一群妙龄女修之中,即便穿着同样的服饰,她也是鹤立鸡群的那个。
她身上有绢帛的雅韵,书香檀木的灵慧,鲜花的柔婉,还有素坯一样,因为尚未经过最终的烧铸,即便明知道不是凡物,但因为尚未完成,和一群粗粝的陶土瓦罐放在一起,反而触目惊心,叫人格外不适想要打碎的苍白寂寥的美丽。
冶昙撑着伞坐在船桅上。
云霄剑派的弟子们到了一定修为年纪,需得渡海去历练。
船上三男五女,加上紫阙是八个人。
紫阙修为最高,年纪最长,但她入门晚,相比较她这个外来的,其他人,要么自小在宗门长大,要么便是同乡。
好像表面上没什么矛盾,就只是,紫阙不讨人喜欢。
这些师弟师妹们都很聪明,在宗门的时候,除了不搭理她,没有任何与她为难之处。
但当他们外出历练的时候,紫阙这个领队形同虚设,没有人听她的话。
她按照早先规划的线路设置航线,其他人便说她走错了,自顾自商定“正确”的路线该怎么走。
纵使她一个人朝着正确的方向输送灵力,其他七股力量加起来也比她强。
没有人听她的。
他们错误的判断自然出现了问题,导致和一股海兽迎面相遇。
紫阙力挽狂澜的指挥让他们化险为夷,大家在一条船,她如何也得自救。
但,当危机解决后,他们就像失忆了一样。
既不记得是他们不听紫阙的判断才导致出了问题,也不记得是紫阙救了他们。
“赵师姐真厉害,多亏你反应及时。”
“哪里,刘师妹也出力不少。”
“还是得谢卓师兄,我们所有人都出错的时候是他找到了正确的航线。”
“大家别气馁,虽然我们一开始出错了,但也因此获得了锻炼和成长呀。”
“是啊,这才是不虚此行,历练的意义所在。”
“以后我们就都听卓师兄的。”
“好,就听卓师兄的。”
一群人团结在一起,虽然每个人都做错了事,但他们彼此宽容和赞美,每个人都有所收获。
每一张脸上和每一双眼睛里都闪耀着同门之间互助友爱的人性之光。
但,只有七个人。
紫阙好像完全不存在,是透明的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只有她没有犯错,是不是因为只有她正确,还是,没有任何理由,就只是因为她是紫阙。
这样的事不断重演。
他们重复着这一过程。
每当紫阙做出判断,他们下意识集体反对紫阙,用行为试错,证明紫阙的正确,艰难地修正错误,回到紫阙的做法上来,然后,将最终的正确归功于彼此。
试炼中途,宗门的前辈们来问询他们此行经过。
七个人互助友爱,彰显同门之谊,彼此谦让彼此赞美。
说到紫阙这个领队,每个人都闪过一丝不耐烦和轻微的不满,不自然地说:“紫阙师姐年纪大,在宗门的时日到底不长,见识的也少,也不跟我们交流,其实不适合做领队。”
“你们也太好了,还帮她遮掩说好话。”
“她每次都错误指挥,还听不进去意见,刚愎自用……害我们做了多少无用功,吃了多少苦。”
他们好像没有特别的私下对过口供,但每个人都很有默契,将所有错误都归于紫阙失察失误。
就像是集体被修改了记忆一样,发自内心的相信,事实就是如此。
紫阙并不是个笨蛋,她当然也有自保的意识和手段。
她放出了录影石,录下了每一次过程。
宗门的前辈们看了开头,紫阙的确做出了正确的判断,但没有人听她的,最终证明她是对的,她还在大家做错出现危机时候扭转了局势,可以说应对完美。
那七个人有一瞬不自在,很快却诧异茫然。
“怎么跟我记得不一样?”
“可能时间久了,当时又很惊险,才记忆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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