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孤注一掷
“师姐可真是细心,平日与人相处还偷偷留影……以后还真不敢跟她随便说话了。”
其他人自然地岔开话题,就好像此事并不存在,相谈甚欢,恭送走宗门前辈。
当他们结束历练的时候,宗门的评比打分下来了,紫阙的分数是最差的。
虽然有录影石作为证明,但是,身为队长却无法让其他人信服听从于自己,其他七个人都能友爱谦让,为什么大家独独对她排斥?这当然说明了,是紫阙自己有问题啊。
这就是最大的理由。
当然还有其他理由,比如,这些弟子的父辈大多都是宗门之人,他们当然要维护自己的子侄,而紫阙只是个外人,宗门肯收留她,她便该感恩戴德,身为师姐,受些委屈便当做是磨练吧,谁叫她为人处世太差。
紫阙听到了。
对方也并不在意她听到,甚至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历练的报告在层层上交的时候,录影石这种东西当然是不慎遗失了。
没有人欺负她,大家表面上都细声细气,从无恶言恶语。语重心长,也是为了她好。
但,假如要两两分组练习,和她分在一起的人会自己练习,然后等其他组的人打完加入他们。
甚至还会妥帖地对紫阙解释一句:“我习惯了和师兄对练,抱歉了紫阙,你也另找人吧。”
她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甚至样样都做得很好,但,无人喜欢她,亦无人欺辱她。
他们就只是,无视了她。
玩游戏的时候,比斗的时候,群战的时候,但凡需要淘汰什么人,所有人都默契的先淘汰她。
被世界排斥在外的感觉,并没有什么,就只是,好寂寞啊。
有一天,她救了一个人。
少年俊秀腼腆,欲言又止:“师姐,你人其实很好,但大家不喜欢你,或许也是因为这一点。”
紫阙不懂。
少年说:“你其实可以不什么都做得妥帖完美,事事正确,从不出错。你这样会让大家觉得压力很大,没有人喜欢毫无缺点的人。大家不喜欢你,或许是因为,你没有任何让人讨厌之处。你不妨试试做一两件无伤大雅的叫人可以讨厌的错事。兴许就能变得受欢迎了。”
紫阙:“什么错事?”
少年笑了笑:“我一时也想不到,不如,我们参照一下最受欢迎的两位师弟师妹的例子。”
最受宠的师妹总是错拿其他师姐的佩剑,被发现后,大家嘴上责怪她又迷糊犯错,眉眼神情却是亲昵纵容的,好像她因犯错而可爱。
小师弟尊崇一位修真界名声不好的修士,此人抢夺别人机缘一路逆袭,不是魔修胜似魔修,靠手刃亲友、道侣,突破心境,练得无上功法,即便是云霄剑派的掌门在他面前也得恭敬有加。
大家闻言虽然对那邪修的名声皱了眉,但见小师弟垂头丧气闹脾气,大家完全没有因此不喜欢他,反而理解地说。
“……人谁不做几件错事,说不得是被杀的人自己先做了错事,左右被抢的又不是我们……师弟能不在意流言蜚语,对人对事有自己的见解,才实属难得啊。”
少年说:“你看,我没说错吧,做一两件无伤大雅的错事,道德言语上有一点瑕疵,大家反而会觉得这是真性情。像师姐这样从无半点纰漏,大家反而觉得你不诚。”
紫阙觉得怪怪的,小师妹倒也罢了,小师弟分明是非不分,怎么反倒成了不畏流言。
她在想是否真的要按照少年的话尝试。
这次尝试,还未开始就结束了。
“没想到楼紫阙是那种人……”
“她本来就是这种人吧……只是藏得好,这次终于露出了本性而已。”
“她居然偷师姐的东西,还只是一个没用的竹筒。”
“你都说没用了,说不定是拿错……”
“谁都能拿错,她楼紫阙怎么会犯这种小错?我听说,那竹筒是师姐未婚道侣送的礼物,楼紫阙事事要压师姐一头,就是因为仰慕师姐的未婚道侣,一直暗暗嫉恨师姐,这次肯定是故意的。”
事情的起因仅仅是紫阙捡到了一个竹筒,很快就找到了失主归还,但那位师姐却诧异地说,自己将这个竹筒放在特别的储物袋里,不可能会丢失,当众质疑紫阙为什么能刚好捡到。
“……这竹筒虽然无用,却是珍爱之人的心意……师妹以后莫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但紫阙的确是捡到的。
事情在那清秀少年懊恼失言说出“不该跟她开那个玩笑的”,吞吞吐吐泄露出他之前与紫阙的谈话内容后,愈演愈烈,联系到竹筒这件事,于是大家推测出了“真相”——
楼紫阙故意偷拿师姐的东西,再假装归还,为了让师姐欠她一个人情。
原本只停留在表面似有若无的无视和背后心照不宣的冷待的,对紫阙的排斥,开始当着她的面泄露出来,不惮于被她听到。
少女独来独往,背后是冷眼和嘲弄。
“这是录影石。她自己丢在那里的。对你出主意的人,只是故意想要引你犯错。”
紫阙抬头,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青年,对方看上去太好看太完美了,反而让她微微受惊后退。
没有人喜欢她,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帮她呢?难道是又一个陷阱?
冶昙看着惊弓之鸟的她。
没有人知道,紫阙和第五夏一样,出自天下有名的云霄剑派。
但,郁罗萧台九侍宸中有这样一位出自名门大派的长老,修真界却无人提及。
不知道是整个云霄剑派都不记得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弟子,还是,因为理亏,不敢提及。
紫阙握着石头,眼里有点滴孤绝,很快就烟消云散。
“并不是因为我做了什么,他们才不喜欢我。是因为不喜欢我,所以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少女的脸上挂着温婉优雅的笑容,那笑容的底下带着尖刺。
“我已经受够了,为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这么对我?”
“我想要被人喜欢有错吗?我会让你们知道是你们错了,我要让你们所有人不敢不喜欢我,不得不喜欢我!”
“我要爱,我要很多很多爱!”
她抬起眼皮,迸射出极冷极暗的光。
孤独又虚无。
……
“寒楼,为何这次大比只是第二名?”
“……我要你有什么用?养条狗都比你强!”
“你连在族中大比都不能得第一,你指望在这修真界有何方式立足?”
“……你简直跟你那个恶心的男人一样,你是个废物,窝囊废,你就是个垃圾……”
“如果不是魁首,你就什么都不是。”
“……第二名……你还不如直接死在擂台上!你怎么不死?你有什么脸回来见我?”
“不错,你赢了。总算不枉费我耗费这么多心力。”
“……这还差不多,总算你活着还有点用。”
“废物!主子受了伤,你倒好端端的没事……战胜了七级妖兽?纵使是十级妖兽,也没有我女儿来得重要,自去领罚!”
“……寒楼怎么又被罚了?”
“……他跟小姐一起去妖兽森林历练,小姐受到惊吓灵气走岔,他不就被家主罚了。”
“……他不也是主子吗?”
“……他算哪门子主子?他娘嫁进来说是做夫人,实际上也不过就是个以色侍人的,在家主眼里早就毫无价值,这些年府中的美人何其多,之所以还给她点尊荣,也就是因为寒楼是块材料。”
“……可家主和夫人,据说曾经师出同门,夫人还是家主师尊的独女,早有婚约。”
“……有什么用,夫人的娘家早死光了。她自己又是个脑子不清楚疯的。”
“你怎么能让你妹妹受伤?怪不得你爹生我的气不来看我,都怪你!你这个扫把星!没有用的废物!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沦落到仰人鼻息生存?我为你牺牲这么多,你却这点出息都没有!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跟那个男人一样,他是个畜生,你也是个白眼狼小畜生!生来就是克我的!”
“……寒楼的剑法再快有什么用,他资质再好此生也就这样了,不过是家主养的一条狗。”
“……想想还有点可怜,他生父是个臭名昭著的魔修,她娘当初被采补伤了根本,空剩一张美貌的脸,家主却不是会怜香惜玉的,还愿意娶她,一是为了她父亲留下的宗门,二是因为寒楼资质极佳,要这把剑收归己用。”
“……他可怜?我们为人奴仆不可怜吗?他好歹还有个主子的名头呢。”
世界好吵。
他不喜欢说话,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是个哑巴。
他没有房间,抱着剑,靠在廊下闭眼,便已经是难得的休息。
“你身上明明没有锁链,为什么却不反抗?你不想要自由吗?”
他睁开眼,面无表情看着同他一样靠着廊柱的青年。
红衣雪发的青年伸出手指,触碰他的灵台,他也没有闪躲。
为什么不反抗?反抗了又能怎么样?
他娘被那个男人折磨怕了,哪里也不敢去。
他娘纵使打他骂他,但当初在那个男人身边的时候,也拼尽一切保护了他的性命。
暗无天日的时候,她一直抱着希望:“师兄和爹爹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师兄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爱我,你是娘的孩子,他也一定也会好好待你的。”
但,这个人男人,不过是另一个地狱。
她的身体没有遭受任何伤害,灵魂却被彻底锁入泥潭。
她发疯打骂他的时候,寒楼并不怪她。
她只是太过痛苦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说什么。
她病了,她已经疯了。
寒楼活成了一柄人形的剑,他从不说话,重复着比斗、执行任务、杀人、受罚、养伤的生活。
那个问他为什么不反抗的人只是跟着他,祂好像什么都知道。
又好像只是冷静旁观,无动于衷的神明。
因为寒楼做得很好,他娘在府中的生活越来越好。
男人从来都知道怎么控制他这把剑。
但,男人的女儿却不满。
“……一个做过魔修鼎炉的老女人有什么资格做我的母亲?”
“……一个孽种而已,父亲这么器重他是想把位置传给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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