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孤注一掷
暄叶闭着眼睛,眉眼神情一片清落,像是月光落在春夜白色的樱树上。
他也回以传音:“我是第几个出来的?”
楚红月:“第二个。”
每出来一个人,山壁上就会雕刻出他们的名字,第一位是第五夏,时宣的名字就紧跟着她之后。
暄叶眉间清雅空灵:“当时我和冶昙在一起,我出来前,他已经找到冶昙了。你猜,为什么,他还是最后一个出来?”
楚红月僵在了那里。
他们的对话没有任何人听到。
暄叶轻轻地说:“你是否以为,我或许是因为冶昙才放任九侍宸怀疑他?”
楚红月不敢说,之前她完全没这么想过。
但现在她知道,不是这样的,如果真如暄叶所说,他完全没必要与她私下传音,只要当众说出这句话,周围那些隐隐的不满,就都会烟消云散,大家反而都会一起怀疑赵夜。
可他却什么也没有说,不在意那些人是否会因此非议他。
楚红月这么想,也这么诚实的说了。
她与赵夜是同门,但与时宣也是,当初在落月山庄十年修行,就算聚少离多,同门情谊却不假。
时宣对每一个人都很好。
否则,大家今日也不会对暄叶效忠得这么干脆。
暄叶依旧温和:“我不是因为他,他的疑点,九侍宸自会调查清楚,我不说只是不想他们怀疑冶昙。”
毕竟,冶昙也是与赵夜前后出来的。
楚红月好像明白了:“你收冶昙为弟子,也是为了庇护他吗?”
暄叶:“当年真玉太子曾是天道传人不二人选,连子桑师兄在他面前也黯然无光,真玉太子若是留下传承,还有了弟子,不亚于子桑师兄有传人,你可知意味着什么?”
楚红月想说不知道,但她脑海里隐隐却是知道的。
暄叶声音轻若飞絮:“一个兼有真玉王朝和郁罗萧台传承,只差天道承认的,伪天道传人。九侍宸谁得到了他,控制了他,便可以转眼成立一个,比郁罗萧台更像郁罗萧台的庞然大物。这个庞然大物,相当于四千年前的真玉王朝加上郁罗萧台,并且,不受天道约束。”
楚红月浑身发冷。
这么说,雩雳抢夺冶昙的原因,不只是因为冶昙和圣太子像?
暄叶淡淡地说:“将他摘出这件事情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他成为名正言顺的下一任天道传人。”
只有在他的眼皮下,才没有任何人有理由利用他。
楚红月骤然醒悟,望向第五夏他们。
发现第五夏和裴英都神情凝重,但没有任何困惑不解,仿佛他们都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
冶昙和雩雳离开那处平台,出现在碧落山边界的那处山坡。
雩雳抿唇,黑色的眼眸静静乖顺地望着冶昙,没有质问,祂和当年的真玉圣太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究竟是传承,还是同一个人回来了。
“你不能留在碧落山。”他只是这么说。
他想说,不能留在暄叶身边,要离那个人越远越好,但他说不出来。
好像有什么无形的存在扼着他的喉咙和声音。
他只能说:“你是不是有话问我?”
冶昙一瞬不瞬望着他:“你能不能别动?”
于是,雩雳就真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在祂走近,抬手手指触碰眉心灵台的时候,也一眨不眨,毫不避让。
灵台如此重要,若是失了防备,重则被人夺舍,最轻也会被摧毁紫府,伤及元神。
但雩雳就是没有动,忍住了身体下意识的自我防御。
冶昙:天书,我要看一千年前,他原本的因果线。
【好的。没问题。】
那是已经写下,被改变了的东西,算不得什么天机,天书当然可以透露。
冶昙闭上眼睛,无数画面流转。
在冶昙尚未和子桑君晏进入因果之门,尚未改变一切的时候,自那往前倒推。
雩雳和青冥仍旧决裂,反目成仇。
只是正式决裂的时间更晚,直到子桑君晏这个天道传人被废,暄叶上位。
因为青冥对暄叶的与众不同,雩雳终于无法自欺欺人——
青冥并不是天生凉薄,他或许待九侍宸的确是泛泛之交,却让人宾至如归,但对待重要的朋友,也并不只是像对待雩雳一样,习惯性的忽视冷淡。
青冥对暄叶十分耐心,虽然很少笑,但会一直看着对方。
他不会像对待雩雳一样,要求暄叶变强独立,他会维护暄叶,不管暄叶需不需要,他都会及时出现,从未让暄叶等过他,记得所有的承诺,他与暄叶聊天,谈论那些雩雳想与他说,却始终无法触及的内心。
有一天,他们三个同在一起,一整天,青冥都没有看过雩雳一眼,即便暄叶看不见,但他的注意力也一直在暄叶的脸上。
就好像,雩雳根本不存在一样。
但那天结束,他们回去的时候,青冥还摸着雩雳的头,温和地说:“云榭,我们好久没这么出来走走了,今日我很高兴,像是回到了我们以前的时光,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闲暇。”
雩雳静静地望着他:“我们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了,今日难得见一面,你为什么没有单独赴约?以前,只有我们俩个。”
青冥像是错愕,微微皱眉:“暄叶不是别人。他是我重要的朋友,和你一样。”
和他一样?
雩雳缓缓笑了。
“你觉得,他和我一样?”
青冥以为,他是闹脾气,觉得有人取代了他的位置。
“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不会因为多了暄叶,受到丝毫影响。”
雩雳的眼眸微微弯着,静静地看着他笑,想到这一整天,青冥的注意力从始至终都在暄叶身上,有一段时间,他在散修的摊贩上看到了一个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东西,想要抬头喊青冥的时候,却发现,青冥带着暄叶已经走得很远了。
他一次也没有留意过,雩雳根本没有跟上来。
雩雳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一直没有跟上去,他忽然想知道,青冥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他没有跟上。
但是,直到他们从那一头逛完再折返回来,青冥也没有察觉到他不见了。
甚至,差一点毫无所觉地从他身边经过。
“这是什么?”暄叶闭着眼睛,但天地灵气会勾勒出周围的线条。
雩雳的手中拿着一个裂缝的狐狸面具。
青冥摇了摇头:“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他总喜欢些无用的玩意。”
雩雳没有表情。
无用的玩意吗?
这是当初他们做散修时候,因为从一处秘境里得到了一个特别的功法,被人追杀时候戴过的隐匿踪迹的东西。
面具上的裂缝,是那时候雩雳挡在青冥身前被一个元婴修士一剑劈开的缝。
离灵台很近,只差一点,雩雳就会死,魂飞魄散。
因为雩雳那一挡,青冥得到机会越阶斩杀了那个元婴剑修。
他当时脸色惨白抱着雩雳,不断输送灵气,他们运气好,斩杀的那个元婴修士的储物袋里有疗伤的丹药,才勉强保住雩雳的命。
揭开面具的时候,青冥眼眶通红浑身冰冷没有人色,就好像重伤差点死的不是雩雳,而是他自己。
他愤怒地对雩雳说:“以后,无论任何时候,都不准为了我做这种事。如果云榭死了,我、我……”
青冥低头别开脸,肩膀止不住得抖,喉咙哽咽。
水迹滴落打湿了他的衣袖。
那是青冥第一次对他生气,也是他一生之中唯一一次看到青冥哭,看到青冥恐惧。
雩雳说:“因为,青冥是我最好的朋友啊,如果是青冥,也愿意为我这么做的。”
那时候,雩雳是真的这么相信的,他也是真的可以毫不犹豫为青冥去死。
在逃亡的路上,那个狐狸面具丢失的时候,青冥一直很懊恼,好几次回去找过。
但是现在,即便这个失而复得的面具就拿在雩雳手中,他也认不出来了。
说——这是无用的玩意。
就像雩雳自己,也是无用的玩意吗?
雩雳以为,自己会错愕,难过,会感到孤独,痛苦。
就像过去这百年青冥每一次忽略他,忘记他的时候。
但很奇怪,那一刻他很平静,比任何时候都平静,他没有任何感觉,他甚至缓缓笑了。
暮春的晚风吹拂过脸庞,温柔令人沉醉。
他为什么不笑?
……
“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不会因为多了暄叶,受到丝毫影响。”青冥的手落在雩雳的肩上,认真地说。
“青冥。”雩雳看着他的眼睛,那里一片坦诚,手中的面具举起来,缓缓从脸上划过,“这个面具,好看吗?”
青冥神情微微无奈:“你喜欢就行。”
雩雳微笑望着毫无所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的青冥。
手中的狐狸面具一点一点灰飞烟灭。
青冥皱眉,摇了摇头,很快不以为意:“不是喜欢吗?稍不合心意又要毁掉。”
雩雳:“无用的玩意而已。”
青冥看着他,眉心微凝,沉稳的面容闪过一抹淡淡的无奈,很快就消散:“随你高兴吧。但是,暄叶真的不会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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