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如归
“哎，好。”杨氏听他一口答应，脸上也没有不高兴的痕迹，心里放松了些。也不知道为什么吧，虽是一起住了那么长的时间，可是每次单独跟儿媳妇说话，她总是感到紧张。
“嗯。走吧。”宋景微说道，斜眸看着那俩个还在打量的女人。
杨氏瞧见了，赶紧过去把杨双娇拉过来，说道：“大姐，咱们走吧。”还有她女儿王春杏也是，眼睛紧紧地盯着宋景微梳妆台，那儿有一个木匣子打开着，里头竟是金光闪闪的发冠、发簪、首饰等，各式各样，可真是闪瞎了眼睛。
“大姐！”杨氏叫道。
“哦，哦……”杨双娇终于回神了，拉着女儿数落道：“看看看，看啥看，还不快走。”
王春杏委屈地看着她娘，又不是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瞧，娘自个还不是看得入迷。可是当着大伙儿的面上，她说什么都不好。
“景微，咱们走吧。”杨氏不好意思地赔笑说，刚才真是丢了脸了，偏生这俩还是她的亲戚。
“嗯。”宋景微走在前面，家里的库房就在他院子里，里头放着一些用不上的东西，都是宋府带来的。
整整三十八台，虽说一些大件的家具已经用上了，但是剩下的也不少。在这间宽敞的屋子里，也堆满了小半个屋子。
杨双娇和王春杏走进门来，简直被里头的各种东西给牵住了魂……老天爷啊，妹妹的儿媳妇到底是哪路神仙，竟是有那么多家资？瞧瞧那一口口半人多高的实木箱子，里头装的指不定都是银锭子。瞧瞧那一件件精美的家具，拿出去卖了指不定能换多少钱。
还有那些个，摆在外头的，大大小小的摆件，这一个珊瑚的，那一个是玉石的……总之杨双娇母女俩的眼睛都看花了。
其实也怪她们眼皮子浅，真正的有钱人，根本看不上这屋子的东西。
“布匹在这里，您自个挑吧。”宋景微记得当初堆放布料的箱子，走过来，一一打开说道。
“好。”杨氏趁着杨双娇和王春杏在四处打量，手疾眼快地说：“就要这匹好了，颜色和花色都不错。”她就挑了一匹。
“够吗？”宋景微问道。
“够了够了。”杨氏说，小姑娘穿不了多少的，这匹布能做三身衣裳。
“那好。”她这样说，宋景微就不勉强，盖着箱子说道：“您瞧着还有什么能用的没有？”一并拿齐了就出去。
“没有了，就拿布。”杨氏说道：“咱们这就出去吧。”她也是害怕杨双娇做出啥出格的事儿来。从小一起长大，最知道杨双娇爱面子又爱财，为了享受富贵荣华，啥事都做得出来。
等杨双娇和王春杏回过神来，他俩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杨氏喊道：“大姐，走啦！”
杨双娇不舍地道：“这就走了？拿好了吗？”她记得她女儿还没选布呀？
“拿好了，你看这个花色合意吗？”杨氏给她看看手里的布匹。
杨双娇扫了一眼，正想说不适合，再进去挑，可是她女儿王春杏一见到那匹布，就喜欢道：“好漂亮的布料啊，是给我的吗？”也不管满屋子的好东西了，连忙走去从杨氏手里抱过来，稀罕得不得了。
“呵呵，你喜欢就好。”杨氏高兴地笑道。
被女儿拆了台，杨双娇啥也没法说，她撇着嘴嘀咕道：“瞧你那穷酸样，一辈子没见过好东西似的。”不就是一匹布，一匹好点的布。
“我就是喜欢。”王春杏撅着小嘴说，抱着那匹布爱不释手。对她来说，拿到手里的东西才是真的，那屋里边再多，也不是她的。
“这可是你表嫂送给你的，还不谢谢人家。”杨双娇阴阳怪气地说道，既然进了库房，不见拿出点什么好东西孝敬孝敬她这个姨妈。
“谢谢表嫂！”王春杏得了好处，嘴甜甜地说道。
宋景微刚好锁上门，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对杨氏说道：“您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回去了。”
杨氏连忙说：“没有了，你回去吧，咱们这就走。”说罢，回头招呼杨双娇母女俩：“大姐，妞妞，咱们走吧。”
杨双娇和王春杏望着这座美轮美奂的院子，想待多一刻也不成，只好不情不愿地跟杨氏回去了。
王春杏得了好布，立刻就央求杨双娇给她做衣裳。杨双娇是个懒的，不耐烦帮女儿动针线，说道：“你自个做去，要不就找你姨妈做去，反正她喜欢你。”
“不做就算了。”王春杏生气道，果真去找杨氏。
杨氏是个心软的，小姑娘哀求了几下就答应下来了。
晚上沈君熙来寻杨氏，瞧见自个的娘在做衣裳，而且还是鲜艳的衣裳，便比划道：“娘，这是做给谁的？”自己和媳妇都不穿这种，他娘亲就更不会穿。
“是妞妞那孩子央我做的，我正好有空，就帮她一身吧。”杨氏说道，停了停手里动作，这针好像没缝好，又得拆了缝过。
“……”沈君熙伸手，把母亲手里的活儿放上桌上，对她认真地比划道：“别做了，伤眼睛。这种事让她自个做，或者让裁缝做。”
杨氏说道：“不过是一身衣裳罢了……”
沈君熙严肃地摇头：“您性子太好了，不能这样。”比划完毕，他将桌上的布料和针线收起来，放到柜子上面去。
杨氏没法子，只好说：“那好吧，明个去找裁缝做。”反正他们最近的衣裳，都是找裁缝做的。自己做起来反而吃力了……杨氏心道，果真是年纪大了么。
“她们对您不好。”沈君熙对母亲比划道，脸上带着一些愤怒。若是杨双娇对杨氏真的好，就不会处处想着占便宜，就不会刻意延迟一天再来。要说杨双娇不知道他们家前一天乔迁之事，沈君熙是不信的，天底下没有那么凑巧的事情，怎么第二天就来了？
两手空空也就罢了，一来还挑他媳妇的刺，吃他媳妇的用他媳妇的，还想带走点啥？
“算了，娘知道她们不好。”杨氏叹气道：“反正也就是这么几天，以后还见不见面都不一定。”姐妹一场，就当是她最后的回报吧，能忍则忍。
“别让我媳妇受委屈。”沈君熙沉默了半晌，母亲和姐妹之间的事情他不好干涉，可是事关他媳妇他就有权利过问。
“那是自然。”杨氏笑道：“这个你就放心吧，让谁受委屈也不会让你媳妇受委屈。”再说了，她也得有那个能耐呀，她儿媳妇可不是轻易能撼动的人。
第二天，王春杏的衣裳拿去给裁缝做了，杨氏在饭桌上告诉了她们。
杨双娇笑道：“那也好啊。”反正是杨氏拿去的，又不用她出钱。
“裁缝的手艺好吗？”王春杏担心地问道，她见沈家大房的人穿衣都精致，以为是杨氏做的，所以才眼巴巴地拿去给杨氏做。
“手艺很好的，你放心吧。”杨氏指着自个的衣裳道：“这些都是裁缝那里做得，你看如何？”
“那就挺好的。”王春杏说道，小脸一下子笑开了，她就是喜欢那个手艺呢。
杨氏道：“妞妞乖，那匹布能做三套衣裳，姨妈让裁缝都给你做了。每一套的款式都不一样，听说的都是镇上流行的新款式。”
王春杏太高兴了，甜甜道：“谢谢姨妈，姨妈你对我太好了。”
瞧着女儿和杨氏亲亲密密，杨双娇则心里不是滋味了起来。是她让女儿去讨杨氏欢喜的，眼下女儿照她的话去做，她反倒是不高兴。不过想着能从杨氏那里拿出点好东西来，她便忍着不做声，便忍着嘻嘻笑。
王春杏果真会哄人，隔了没几天，杨氏又送了她一个银戒指。她拿回来和杨双娇炫耀了好久，她在母亲面前高兴地道：“瞧，姨妈说回头还给我一个手镯戴呢。”
她是这般地高兴，她的母亲杨双娇没得好处，说道：“一点出息的都没有，光是这点子东西就把你收买了，值当吗？”也不瞧瞧，沈家大房还有多少好东西？也不瞧瞧，他家的库房还锁着呢。
“这点子东西怎么了，拿出去卖了也值点银子。”王春杏这几天有点骄傲了，觉着姨妈宠爱自己，比在家里时还自在些，她对母亲说道：“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找姨妈。”
“站住，你不许走！”杨双娇火上心头，她闺女这是啥态度？
“哼，我不站住，我要去找姨妈！”王春杏说着，跑了出去。
杨双娇在后头追她，一边追一边喊道：“给我回来，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崽子！她给你点好处就把你哄得不要娘了是吧？”
王春杏一边跑一边说道：“我才没有！”可她的脚步不会为杨双娇停留，她母亲就像吸血鬼一样，从来不为她着想，只知道拼命地利用她。王春杏心中想道，她心目中的母亲应该是杨氏那样温柔慈爱的……
“王春杏！你反了你？”杨双娇加快脚步，把女儿追上了，拉着女儿的胳膊就骂道：“你是猪脑子吗？别人给你点好处你就不记得娘了，你这样的姑娘谁会喜欢你？你姨妈可会一辈子宠爱你？”
王春杏倔强道：“那我就告诉她，你总利用我，你总叫我低三下四地去哄别人。我还要告诉她，咱们根本没有什么有钱的爹，也没有什么大房子住。”她要告诉杨氏，她爹是个家资一般的小掌柜，而且她娘根本就是个没名没分的外室。
“你个该死的丫头，给我闭嘴，什么都敢胡咧咧，我打死你！”杨双娇生气道，掐着王春杏的胳膊肉一拧，把王春杏拧得嗷嗷直叫。
“娘，别拧了，疼死我了……”王春杏哭求着道，终于向她母亲服软。
“你还敢胡说八道吗？还说我利用你吗？”杨双娇很生气，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女儿，怎就变成了这样？有哪家的闺女像她一样的吗？敢口口声声说自己老子娘的吗？什么利用不利用，还不是生活所迫。
“娘……我不说了。”王春杏委委屈屈地道，眼角带着泪珠儿。
“哼，我看你是过了几天好日子，把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吧？”杨双娇伸出手，强硬道：“把你的戒指拿出来。”
王春杏立马道：“不要。”
杨双娇道：“你不是说你姨妈还要给你银镯子吗？到时候那个银镯子就给你了，我不拿你的。”
王春杏还是不肯，她说道：“这是我辛辛苦苦得来的，你要什么你自己去哄姨妈。她不是也说好了会给你一笔钱吗？我不信你真的拿回去给外婆，你一定是自己落了荷包。”
“呸！我凭什么不自己落了荷包，凭什么给那老不死的花用，有银子我还不会自己花吗？”杨双娇说道，想起自个的娘，就等于想起了吸血鬼，跟她女儿王春杏的想法一样一样。
“姨妈现在还没给你吧？得在我们走的那天才会给……”王春杏眨了眨眼睛道：“咱们啥时候走？”她心里是不舍得走的，这里还有太多东西值得她留恋。
“她是说了给点银子，谁知道有多少，万一只给了几吊钱，那咱们不是白跑一趟？”杨双娇说道：“女儿啊，你听话点，别光哄你姨妈开心，也哄哄你表嫂，他才是有钱的主。”这沈家大房的一砖一瓦，还不是杨氏那儿媳妇手里出的。
提起宋景微，王春杏立刻皱皱鼻子，说道：“我才不去哄他，他根本瞧不起我。”
杨双娇说道：“你不去哄他，他怎么知道你好？有钱人家的少爷都是这样的，眼睛长在头顶上，你不去哄他他就瞧不见你。好闺女，你就去吧。”只要把杨氏的儿媳妇哄好了，让他从指缝里漏点什么出来，就足够她们母女俩吃用了。
“去了也没用，何况我讨厌他。什么东西，把自个当成宝贝了，成天让姨妈伺候着他。”王春杏向母亲抱怨道：“你不知道，姨妈看见他就像看见了祖宗一样，把他伺候得像个皇帝。可是姨妈才是他的婆婆呀，真是太欺负人了。”
杨双娇听闻女儿这样说，也深有同感道：“也是啊，他做别人的儿媳妇也太轻松了，啥也不用干。可是他有钱呀，有钱就是祖宗，知道吗？以后咱们有钱了，也可以当别人的祖宗。所以你要努力点，管他讨厌不讨厌呢，有钱才是硬道理。”
宋景微在角门里听了这么久，终于在听到这句的时候，感到一种被侮辱的愤怒。这对母女根本就是一对强盗，一心想着来捞钱，根本就不是来探望亲姐妹。遇上这种人，宋景微真是恶心了。特别这对母女还是杨氏亲戚，他替杨氏感到不值当，感到难过。
当他从角门里走出来，杨双娇和王春杏顿时愣在那儿，俩人的表情就像吃了毒苍蝇一样，又慌张又难堪，甚至恶心……
“呵呵，原来是外甥媳妇……”杨双娇还心存侥幸地想，也许他没有听见呢，她好奇地试探道：“你来散步吗？”如果是刚刚走过来，应该没听见的，她这样想。
宋景微的脸色冷冷地，跟平时一样，他背着手道刃杨双娇母女俩观察自己，直接说道：“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杨双娇和王春杏顿时变了变色，白里透青地，还罕见地有点红。毕竟母女俩就算‘坏事做尽’了，也从来没有被人当场抓包过。这会子被自个的外甥媳妇听了墙根，还是那种不得了的话题，她们谁也想不到圆过去的法子。
“这个，外甥媳妇，我们刚才也没说啥，会不会是你听错了。”杨双娇说道，暗地里掐了女儿一把，让她哭。
“是啊，表嫂，刚才母亲在教训我呢，说我这几天越发不懂事了……”王春杏泪汪汪地说道，倒是也像那么回事。
可宋景微从头听到脚，根本不会相信她们的说辞，说道：“不用狡辩了，我不会把我听见的告诉他们，但是……”他冷眼瞧着杨双娇母女道：“你最好赶紧离开，不要再打什么坏主意。”
杨双娇呐呐地道：“你可冤枉我们了，哪有打什么坏主意。”
王春杏挤出眼泪来，拉着母亲说道：“既然表嫂硬是要冤枉咱们，咱们也没话好说。”
宋景微说道：“我言尽于此，若是你们三天之内还没走，我自会想办法让你们走。”说罢，他扔下一个警告的眼神，才回了自个的院子。
杨双娇母女俩目送他离去，才敢说道：“呸！也敢威胁我们，说什么想办法，那就是没办法。”女儿王春杏的话给了她一些启发，若是她们抵死不认，宋景微也没办法拿她们怎么样。
“是啊，你瞧他那神气的模样，就是这么讨厌。”王春杏说道，她本来就讨厌宋景微，眼下就更讨厌了。
“乖女儿，你还是快去哄好你姨妈吧，免得让那臭小子抢了先。”杨双娇心里不踏实，连忙对女儿叮嘱道。
“嗯，我这就去。”这正合王春杏的意，她高高兴兴地去了。令她更窃喜的是，母亲杨双娇忘了银戒指的事情，她决定偷偷藏起来，与姨妈以后可能会给她的银镯子一起。
宋景微并没有打算去找杨氏告状，这种糟心的事情，他又怎么会告诉杨氏，给杨氏添堵。只不过他的态度也很明显，接下来对杨双娇母女明显比之前要厌恶不少，连眼神都是冷冰冰地。
王春杏私底下对母亲抱怨说：“这人真是太讨厌了……”杨氏明明说好给她银镯子，可是宋景微厌恶杨双娇母女的态度太明显，杨氏并没有对王春杏实现诺言。
杨双娇说道：“要不是他有钱……”有钱才有地位，要不是他有钱，她早就出手整治他了。
这天上午，宋景微吃过早饭以后，和沈君熙一起出去走走。王春杏把母亲杨双娇鬼鬼祟祟地牵到四时居的院门口，说道：“我瞧见了，他俩出去了，咱们进去看看。”
杨双娇吃惊道：“你疯了，更何况落了锁，你咋进去？”
王春杏从怀里掏出一根铁丝，向她母亲说：“用这个。”
杨双娇仿似不认识女儿了一般，眼神变得怪异起来，“你……你从哪儿学来的这种……”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撬锁。
“是隔壁的小三子教我的。”王春杏不以为意地道，这也是一种手艺，总有用得着的时候，瞧，现在不就用上了吗？她对母亲道：“你到前面守着，要是有人来了，你就学鸡叫，我马上就出来。”
“妞妞……可是来得及吗？”杨双娇担心得手心在冒汗，她这辈子可没做过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