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碉堡rghh
楚绥足足失踪了八个小时,谁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可能活着,也可能死了,又或者被折磨的遍体鳞伤,不成人形。
阿诺眼见密室门打开,率先冲了进去,环视四周一圈,结果就见楚绥被抑能环锁在正中央,低垂着头不知是死是活,白色的衬衣上有一道长长的血痕,被打得皮开肉绽,看起来狰狞刺目。
斐迪见状赶紧上前解开了抑能环,谁知楚绥被锁的太久,连站都站不稳了,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却又被一双手稳稳托住。
“雄主——”
阿诺扶着楚绥,无意识攥紧指尖,当真切感受到掌下的皮肤与温度时,一颗心好似才终于落回原地,这一刻他甚至顾不得尊卑规矩,控制不住的将楚绥抱进了怀里,力道紧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楚绥刚刚死里逃生,猝不及防被抱住,人还有点懵,反应过来是阿诺,莫名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你终于来了,再晚点就只能给我收尸了。”
阿诺何曾见过楚绥这么狼狈的样子,闻言身形微顿,目光下意识扫过他身上那道长长的鞭痕,一抹暗红刺的眼睛生疼,控制不住的闭了闭眼,忽然单膝跪地,声音低哑的道:“很抱歉,是我没保护好您。”
是他没保护好楚绥……
阿诺何曾见过对方如此狼狈的样子,明明撞到手都会疼得倒抽冷气,他想象不到,那一鞭子楚绥到底是怎么挨下去的。
楚绥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阿诺直接跪下请罪了,膝盖与地面相触,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听着都疼,他攥住阿诺的手,把他从地上拉起,忽然有些没由来的不高兴:“起来。”
楚绥再糊涂,也知道这件事怪不到阿诺身上,他现在只想把卡佩那个王八蛋弄死。
军队在卡佩家的密室里找到了楚绥,这下铁证如山,他怎么也赖不掉了,斐迪上前拷住了卡佩的双手,没什么歉意的道:“很抱歉,您现在涉嫌绑架楚绥阁下,可能要麻烦你跟我们去军部一趟,协助调查。”
卡佩生平第一次被拷,面色有些难看,心中却并不慌乱,他那么多雌侍,随便推一个出去做替死鬼就能顶掉大半罪责,至于剩下的,找业界知名律师帮忙打官司,再缴纳一笔巨额赔偿金,最严重也不过关押几个月。
楚绥虽然是雄虫,但毕竟没死,只受了点轻伤,法官判不了多重的。
卡佩冷笑道:“协助调查可以,不过我要求见我的律师,绑架这件事跟我没有半点关系,说不定是我的雌侍想帮我出气,所以私下把楚绥阁下绑了过来,我可是全然不知情的。”
反正密室没有监控,光凭楚绥一个人的指证并不足以构成证据。
卡佩的那群雌侍闻言个个面如死灰,仿佛早就料到了结果,如一滩死水,激不起半点涟漪,没有任何反抗的被士兵带走了,也许对他们来说,后半辈子在监狱度过,也好过在卡佩身边生不如死的受尽折磨。
阿尔文站在二楼走廊处,眼见着卡佩有恃无恐的被带离,无意识攥紧栏杆,眼底悄然滑过一抹暗沉。
雄虫……
雄虫……
他在心底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种蠢东西也能踩在他们的头上,力道过大,连带着手背也泛起了青筋。
医生正在里面给楚绥处理伤口,腹部缠了厚厚一圈绷带,抹药的时候难免疼痛,他却破天荒安静的不得了,阿诺见状无声握紧楚绥的手,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雄虫如果出事,只能说明他的雌君保护不力,这次楚绥失踪,雄虫保护协会也来了,很巧,还是上次那几名雌虫,为首的带着一副黑框眼镜,面容严肃古板,似乎是叫麦伦,他眼见楚绥的伤势包扎完毕,上前躬身道:“很高兴阁下能够平安无事,那么我们也就放心了。”
楚绥对他们本来就没好感,只觉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闻言看不出情绪的斜睨了他们一眼,并不搭理,静等下文。
麦伦见状难免尴尬,他思及上次的教训,这次总算没有当着楚绥的面说些什么,而是看向了阿诺:“少将,关于这次的事,我们需要向您了解一下经过,不知道方不方便找个地方做笔录?”
斐迪闻言下意识看向阿诺,心中暗自担忧,雄虫保护协会这帮家伙能有什么好事,做笔录?只怕是想带少将回去往他身上安罪名才对。
阿诺闻言正欲点头,谁知楚绥却已经先一步攥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了身后,似笑非笑的对麦伦道:“想了解事情经过?不应该问我才对吗?”
麦伦心知糊弄不过去,只好道:“楚绥阁下,很抱歉,我们也只是按照流程办事,这次您意外失踪,阿诺少将身为雌君保护不力,按理说是要跟我们回去接受审问的,雄虫协会有义务保障您的安全,并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
楚绥闻言只觉得扯淡,而且不是一般的扯淡,是非常的扯淡,他直接一脚将身边的椅子踹了个老远,撞在墙面发出咣的一声闷响,将众虫都吓了大跳。
“你敢动他试试!”
楚绥是真的生气了,他觉得面前这几只虫子不仅有病,而且相当变态,绑架他的卡佩就在楼下,他们却偏偏舍近求远,硬要把罪责往阿诺身上扣,都是雌虫,这算什么,互相残杀?
楚绥面色冷峻,声音冷的渗人:“你想杜绝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很简单,把卡佩那只臭虫毙了,我相信无论你想了解什么,他都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你。”
他说完拉着阿诺径直离开,麦伦等虫见状也不敢上前阻拦,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阿诺被楚绥带着往楼下走去,手腕被攥的生疼,心底却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反抗,甚至思绪已经产生了恍惚,也许在很多年前,久到刚刚出生的时候,他就再也未被谁这样护在身后过,哪怕是雌父。
军雌是帝国最强大的存在,s级的雌虫更是凤毛麟角,于是他们前半生一直在学着守护,战争来临时守护帝国,战争平息时守护雄主,以至于奉献生命,直到鲜血流尽的那一刻。
雄虫总是喜欢凌虐军雌,因为他们很强,强到剜肉去骨也能留着一口气,用鞭子抽得皮开肉绽,过不了多久也能恢复如初。
可没有谁知道,那些伤落在身上的时候,一样会疼。
此时临近深夜,天色像是一方被打翻的砚台,只余一团化不开的浓墨,带着寒意的冷风迎面吹来,终于让楚绥怒火中烧的脑子恢复了几分神智,他顿住脚步,胸膛仍有些起伏不定,想起什么似的,转身看向阿诺:“没我的同意,你不许跟他们走。”
阿诺见他停住,借着夜色的遮挡,忽然伸手抱住了楚绥,然后在一片树叶轻晃的沙沙声中缓缓收紧双臂,闭着眼,许久都没出声。
楚绥见状便以为他害怕,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慢半拍的伸手抱住阿诺,然后略有些生疏的将掌心落在他发顶,片刻后,才蓦的出声道:“你是我的雌君……”
你是我的雌君,除了我,没有人能欺负你。
楚绥话音刚落,就感觉阿诺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倏的收紧,力道大得让人喘不过来气,正欲开口,对方却又悄然松开了手。
阿诺静静看着楚绥,蓝色的眼眸似海洋般静谧幽远,声音低沉,像是在发誓:“我下次一定不会再把您置于险境。”
楚绥正欲说话,耳边却忽然听到一阵杂乱声,顺着看过去,原来是卡佩的律师没到,他不肯就范回军部,正大吵大闹。
楚绥无声咬牙,然后对阿诺道:“你在这儿等我。”
说完径直朝着卡佩走了过去,顺手在地上捡了个什么东西,但夜色太黑,看不清楚。
卡佩的名声已经臭到没有谁愿意接他的案子,他正暗自恼怒,发怒催促着仆从找律师,眼角余光忽然看见楚绥正朝他走来,到嘴的话就忽然消了声。
卡佩不想露了怯,但发颤的声音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你……你想做什么?”
楚绥双手背在身后,闻言笑了笑:“你猜我想做什么?”
卡佩见自己身旁有看守的士兵,心略微放下了一半,料想楚绥不敢胡来,冷笑着道:“怎么?你还想打我?”
“啪——!”
卡佩话音刚落,楚绥直接从身后掏出板砖把他拍晕了,坚硬的砖块咔嚓直接碎成了两半,可想而知用了多大的力,一旁的士兵都看傻了,下意识想上前阻拦,却被阿诺一个眼神定在原地。
楚绥长长吐出一口气,然后当啷一声扔掉了手里的半块残砖,拍了拍手里的灰:“妈的,你居然猜对了。”
第50章 事情不简单
楚绥从小到大什么都吃过,就是不吃亏,如果不是卡佩太脆皮,拍一下就倒地晕了,他还能去旁边的花坛里再捡一块过来继续抡。
两边看守的士兵都傻眼了,雄虫在眼皮子底下被打晕了,他们可怎么带回去交代,阿诺淡淡扫了眼卡佩,见他的胸膛还在微弱起伏,开口道:“还没死,直接带回审讯室。”
士兵只能服从命令:“是,少将。”
楚绥还是觉得抡一砖头太便宜了卡佩,但阿诺仿佛知道他的想法似的,借着衣袖遮挡牵住楚绥的手,然后缓缓收紧,用仅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道:“他冒犯了您,一定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楚绥没当一回事,这个国家的狗屎律法他已经了解得透透的了,搭着阿诺的肩膀,借着他的支撑站稳身形,现在才想起来自己受了伤,被抽过的地方火烧火燎的疼。
如果卡佩无罪释放,楚绥就亲自去套他的麻袋,反正雄虫不犯法,看谁玩得过谁。
晚上乘坐军部的飞行器回来时,已经后半夜了,楚绥又困又累,简单吃了点东西就上床睡觉了,但还是不太能睡得着,阿诺察觉到他辗转反侧的动静,在黑暗中起身,然后打开了床头灯:“您不舒服吗?”
楚绥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犹豫一瞬,然后摇了摇头。
阿诺没说话,往他身上缠着纱布看了眼,然后半跪在床边,伸手解开了上面用来固定的结,力道一如既往轻缓,暖调的床头灯倾洒在脸侧肩头,连带着冷白的皮肤也蒙上了一层玉质的温润。
阿诺低声道:“这种伤用纱布缠着会有些疼,解开痊愈的比较快。”
他似乎很有经验。
楚绥看了他一眼,顿了顿,然后用手撑着从床上坐起身,任由阿诺一圈一圈解开了自己身上的纱布,不知是不是数十年娇生惯养的原因,那道伤痕在楚绥身上显得有些狰狞,已经肿了起来。
阿诺犹豫着伸出手,似乎想触碰,但不知为什么,又收了回去,他依稀记得军医给楚绥用了最好的特效药,一般来说很快就能痊愈,但不知为什么,楚绥的伤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好转。
阿诺便以为军医用的药不太够:“您稍等片刻,我去拿药箱。”
他说完便要下床,谁曾想被楚绥攥住手腕拉了回去:“不用了。”
楚绥想说他是人,虫族的药当然没有效果,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是道:“我的体质跟你们不一样。”
阿诺闻言顿了顿,只好重新坐回去,他望着楚绥身上的伤,久久都难移开视线,仿佛这道鞭痕比他当初上战场被异兽咬碎肩骨还要严重些。
阿诺扶着楚绥躺下,然后关掉床头灯,片刻后,在黑暗中出声问道:“您是不是很疼?”
楚绥顿了顿,然后摇头:“不疼。”
他不疼,
他只是……
他只是有点想家了……
楚绥想起以前小时候跟别人打架,打得鼻青脸肿,老妈看见后就抱着他哭,一边哭,一边骂他不争气,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半边肩膀都湿透了,温度灼热,烫得人一缩,楚绥却只是用袖子狠狠擦掉鼻血,越挫越勇的要找那群人算账。
有很多事,楚绥以为自己早就忘了,但原来他都还记得。
无论是人还是事,又或者是那个久远的、但现在已经消失的星球……
楚绥在黑暗中摸索着,解下了脖子上的项链,尾端坠着的琉璃球哪怕在黑夜中也是通透闪着微光的,他指尖摩挲着上面微凸的纹路,不用看,脑海中就自动浮现出了它的样子。
楚绥知道阿诺没睡,他将链子在手腕上绕了两圈,忽然出声问道:“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阿诺闻言看向他,尽管在黑暗中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我以为您会喜欢……”
他曾经不止一次发现楚绥在星网上搜索有关蓝星的事,不是单纯的浏览,也不像是兴趣所为,对方每次看见那些相关的图片或字眼,都会兀自出神许久。
楚绥嗯了一声:“算喜欢吧。”
那是一种很难分辨的语气,似乎很在意,却又不愿想起,因为根本就回不去,想起来也只是徒增烦恼。
楚绥不是由一个国家到了另一个国家,而是由一个种族到了另一个种族,中间横跨的不止一个星球,还有数百万年的流逝与消亡。
他现在还是能想起上辈子刚到虫星的那种感觉,不是惊恐,也不是无助,而是绝望,深入骨髓的绝望,他从未想过,曾经赖以生存的土地如今只是一个被载入史册的名字,他也无法想象,在一群虫子间该怎么活下去。
楚绥小心翼翼的,不敢露出任何与旁人不同的地方,命运似乎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彻底断了他所有的盼头。
他想回家,但永远都回不去了,这不是路程远近的问题,其间横跨的时空与历史,他用尽一生也无法补足。
阿诺忽然问道:“那是您的家吗?”
他的语气平静而又关切,似乎只是问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楚绥手一顿,那颗蓝星项链就啪嗒一声落了下来,松松的坠在他腕上。
空气有片刻静默。
楚绥呼吸沉缓了一瞬:“……为什么这么问?”
阿诺说:“当初将您从野外带回时,您一直在询问医护人员蓝星的所在。”
楚绥慢半拍的想起,他当初是在野外被军队发现的,不过那个时候他因为高烧神智不清,并没有看清谁救的他:“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阿诺微微点头,解释道:“当初我奉命带领部下在野外执行作训任务,结果没想到发现了您。”
在荒无人烟的野外发现珍贵的雄虫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更何况楚绥的眼眸和发色十分特殊,整个虫星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如此纯粹的黑发黑眸,很容易被判定为外来物种。
阿诺缓缓闭上眼,想起了他初见楚绥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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