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无易
蓦地,纪筝慢动作抬头,就在飞架在河面上的那座高桥上,一个黑色模糊的身影往下扔了一块黑漆漆的物什,物什落冰发出沉默一声响,那人立马将头缩了回去,消失不见了。
正是这东西最终打破了每一冰块之间的吻合和谐。
纪筝瞪大了眼,想喊明辞越危险,却发现他恰巧已带着两女子完好无损地飞跃过了最危险的地带。
倒是自己眼前这一块……
纪筝茫然中忽地察觉到,冷到极致,冷到每一个毛孔神经末梢都麻痹,那就是温暖了。
明辞越将两女子费劲拖上岸,玄迁刚好赶到,之前这女子是到灵苍寺哀求出家,哭诉过皇帝暴行之人,玄迁还认得她,沉默地合十轻念一声罪过,便把这二人都好生扶起照看起来。
“圣上?”明辞越蓦地回头,却发现冰面上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圣上?”玄迁皱眉,“圣上也在冰面上?”
岸对面已经乌泱泱涌现了许多慈宁殿的侍卫,皆是被刚才冰面上女子尖叫惊扰而来的。
明辞越还想下去寻人,玄迁望了那边一眼,伸手拦住他,“你看岸对面……你确定圣上不是去了岸对面被他们救起?”
明辞越望着那条还浮在水面的系带末头,也有些说不上来。
圣上方才刚对他说过,最厌恶与他身体接触……
玄迁道:“今夜殿下不该出现慈宁殿,太皇太后对殿下已经……殿下先回吧,就由贫僧过去那边先寻寻看。”
明辞越怔怔地看着他,像是失去了反应,蓦然记起天子之前三令五申让他快些离开慈宁殿。
难怪。
还倒在地上惊魂未定的宣倩突然找回了一口气,强撑着拉住明辞越的袖摆,“圣上根本没有想对我二人俩怎么样,是他,是他想办法把人唤回来的,救他。”
明辞越瞳孔骤缩。
救他。
明辞越本已回过去的头,忽地转向了那看似平静无澜的冰面。
忽地,他的心脏猛然抽了起来,整个人吃痛地捂紧胸膛,揪紧衣服。
疼痛来得太过猛烈,让他一瞬间,双膝接连沉重至地。
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璟王殿下,殿下,怎么了?”
有人在唤他。
不对,不是唤的“璟王殿下”。
有人在叫“皇叔”。
声音微弱如气音,好似趴在他的耳朵边,又好似趴在他的胸膛之前,心口之上,软糯糯,轻柔柔,穿着红色棉袄马褂的小东西。
他根本分辨不出这声音究竟从何而来,一声弱过一声,一声清晰过一声。
让他跟着心悸,仿佛浸没在水中一般,起伏沉沦着,呼吸困难,被这声音带得心跳彻底乱了节奏,猛然加速。
一遍遍唤他,皇叔……
还有那孱弱无力却又规律极了的,扑通,扑通……
一下下的心跳声。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了心疼,心动还远吗,皇叔要无药可救了。
皇叔这种段位的白切黑,不让他真心疼,他是不知道自己还有心的
关于皇叔救人问题,他毕竟是古人,心中装的是君君臣臣的儒家之道,三观不同,请老板们多体谅他的选择
读心术章节正式缓缓开始啦,虽然开通的这一章节过程可能有点虐?可这章不掉下去,之后怎么酱酱酿酿发糖呢,不要抛弃我,保证是文案里的甜甜沙雕文QAQ(尔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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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厚重的红绒棉服吸饱了水,便化作了千斤重的铁块,紧紧束缚在纪筝的四肢之上,带着他往更深更深的地方沉下去。
纪筝本是识水性之人,但此刻也难以游动半分,他被冻麻了头脑,冻僵了四肢,只能无力地感受着自己体温一点点被剥夺,一点点被融作冰凉河水的一部分。
冷水将他体内每一丝的空气都往外榨尽,留给他的只有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窒息感。
深夜之中,冰面之下的河是完全漆黑的,分不清方向,分不清天地。
还是完全静寂的,静到只剩下他自己的心跳,在耳边,微弱地,扑通,扑通。似乎很快,连这唯一的声响都要消失殆尽了。
又冷又疼,又害怕又孤独。
哭也哭不出,眼中的光在一点点涣散。
“圣上,圣上!纪朝鸣!”
在哪里,有什么人在大声呼唤着什么。
圣上?纪朝鸣?那是谁……
纪筝的意识太过稀微,不记得圣上,更不记得纪朝鸣。
直到有一个很低的声音,“筝筝……”
纪筝猛然将眼睁开了一条缝,怔忡半晌,继而扑腾起了四肢,逆着寒意,逆着将要把他拖去深渊的水流。
“我在这……”冰混杂着水争相恐后朝他的肺部挤压而去,又只剩一片死一般的黑寂了。
*
玄迁猛地望向明辞越,“筝筝……那是谁?”
明辞越根本来不及和他解释,继续反复徒劳地,交替地唤着“圣上”,“纪朝鸣”,“筝筝”。
刚才好似从他心口间传来的那几声“皇叔”幻觉一般地消失不见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只有痛觉是真实的,他几乎是半跪在浮冰之上,揪着心口,一寸寸地挪动着寻找小天子。
啪嗒,啪嗒,冷汗一滴滴沿着他的鬓角,打落冰层之上。
冰面已经裂作了无数瓣,每一条缝隙都足以吞进去一个体格瘦弱的少年,这就仿佛是在一片茫茫大海中寻找一滴特别的小水珠。
天色昏暗,厚厚的冰层阻挡了大部分的光。玄迁已经下潜了无数次,无数次浮出水面换气,无数次与明辞越交换一个失望的眼神。
明辞越艰难地从牙缝中吐字:“我去唤那边的侍卫一起来找。”
玄迁拉住了他,示意他抬头看不远处的桥梁上,阴森的月色下,栏杆扶手上的某个白石狮子头好似缺了一个小角,仔细分辨才分辨得出。
“恐怕暂且不能叫其他人。”
明辞越目色瞬间沉了起来,“怎么找,那要怎么找!”
玄迁道:“殿下留在冰上多注意保重身体,贫僧再顺着那个狮子头裂处往……”
玄迁的声音逐渐再一次在耳畔模糊起来,这一次只有心跳声,很轻很轻,夹杂在耳畔呼啸的寒风中,稍不留意就可能错过去。
明辞越猛然按紧胸口:“又来了,你听见了吗?”
玄迁疑惑:“什么?”
明辞越紧阖双目,全神贯注去感知,轻声道:“心跳声。”
玄迁皱眉:“殿下神经紧绷,虚弱心悸之时,可能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不,不是我的。”明辞越摇头。他分辨得出,声音强有力的,快速的,是他的,声音虚弱的,缓慢的,是另一人的,两个声音交错起伏,紧紧缠绵在一起,难舍难分。
好似是两个身躯相叠,胸膛相对,奇妙达成了一种日月相辉的共生共鸣。
可怎么可能,隔着半尺厚的坚硬冰层,数丈深的死寂深渊,他听到了圣上的心跳声?
明辞越强忍着心口痛,踉跄着步伐,紧贴冰面快速移动起来,往左一尺,那声音好似小了些,往右一尺,那声音便又大了,再往右两尺,大了更大了,再往前面些……
扑通,扑通……
明辞越猛然顿住了脚步,睁开了双目。
好吵。
纪筝好似听到了噗通一声响,打破了这片水域的沉寂,搅乱了他周遭的水流,将他从半梦半醒的暖意之中惊醒。
他昏昏沉沉地挣扎开千斤重的眼皮,下意识地仰头顺着那声音来源,望去。
有一个离箭般的颀长物什撕开了寂静,向他而来,周身仿佛笼罩着这漆黑水底见不到的光,浅淡的,与周遭格格不入,仿佛一弯映照在水底的明月。
可这里怎么会有月亮呢。
纪筝已经感受不到苦痛,懒散地,翻了身想要继续入睡。
可是有人拍了拍的侧脸,继而紧紧钩住了他的腰身,把他的四肢都舒展开来,然后紧搂在自己肩膀上,带着他逆着水流,逆着压力,往上,往上。
越是往上,身体越重,每一处关节都吃力地在尖叫,胸口内外仿佛要被水流拍扁。
有几次,他累得想要放弃,手脚脱力地松开,往下沉沉坠去。那双臂膀又迅速向下,将他捞起,带着向上。
他坠下去几次,那人就捞他几次,反反复复,耐心极了。
一瞬间,脸颊两侧一凉,空气再一次重新在他皮肤表层流动。
他难耐地昂起头,张着口,努力却徒劳地往内吸,往下咽,想要将空气赶进身体内部。
一只纤细的手指帮他轻轻地打开了嘴,打开了牙关,压下舌.尖,还有一只手将他翻了个个,把他搁在一个长而温凉有力的物什上,让他面部朝下,继而轻拍他的背部,沿着瘦得突兀的脊骨轻顺。
纪筝猛地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出了不少堵塞的污物。
那只手指轻颤了一下,没有躲避,还是留在他的口腔里帮他压下舌头。
纪筝忍不住轻轻舌忝了一下。
呸,咸咸的,冰冰的,难吃!
那只手又颤了一下,这次颤得更剧烈,可还是没有躲开。
纪筝身上那些吸饱水的厚重棉服被尽数脱了去,好似枷锁被卸下,大片皮肤一下子暴露在砭骨的空气里。
好冷。
纪筝僵硬着四肢,像一条被冻坏了的小蛇,下意识地往最温暖的地方钻过去,双手双脚并用,死死扒住了热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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