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岁予安
身后的人并没有跟上来，连嘲讽声也渐渐远去了，只有欢愉的声音越来越大，有更多的女子在轻笑着推杯换盏，与身后那人耳鬓厮磨，调笑的声音越来越大，有澹台明月、茯苓、宁灵、红渠、绿意还有更多他见过的没见过的轩辕的后宫佳丽三千。
这不是之前就已经预见的吗？跟书里写的分毫不差，后宫三千，连澹台明月如此天之骄女也只能忍受，你一个小弟在想什么？
可知道是一回事真的亲耳听见又是一回事，青年脚步越来越慢，却依旧咬牙向前不敢回头。
一切皆是幻象，万物皆无。
“当初在苍梧之渊，你心生妄念，究竟是魔龙发作还是你本身就心术不正，你自己知道吗？”
青年脚步骤然一颤，抿紧到苍白的嘴角一滴一滴渗出鲜血。
苍梧之渊，林修之事后，他得知轩辕在虚无空间当中拿他当替死鬼试探，哪怕面上再假装的毫无异动，内里却心神动荡，又因澹台明月与轩辕有一夜□□的恐惧，生出不该有的妄念。
——他想，将轩辕关起来，趁他伤重无法反抗之时，将他据为己有，跟那些莺莺燕燕彻底斩断一切可能有的接触。
那时他差点走入岔路，轩辕为他稳住心神，说是魔龙毒发作，他于是将一切归咎于魔龙毒，避开了这个恐怖的想法。
可，魔龙毒是根据他内心深处所想放大成心魔。
“你一直不敢面对，也不敢相信，其实你不愿相信自己有这种阴暗的想法吧？因为知道不可能成真。”身后的声音宛如恶魔低语，嘲讽又不屑。
是啊，不可能的，一切早已注定，他早就知道的。
青年佝偻下腰，以手捂住心脉，鲜血顺着嘴角滴滴答答的滴落在古旧的石阶上，还差最后一步，就是尽头，他抬起靴子，几乎看见前方珍藏在殿宇中的昆吾剑。
储物玉里的剑诀陡然发出一阵嗡鸣，似乎是在不安又好似渴望着什么。
鲜血滴落在洁白的靴头，青年终于叹了口气，以一种极大的毅力收回了腿，苦笑了一声，声音极轻：“你说的，不错。”
“我对轩辕，确实心生妄念。”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不知道，或许是当初那个少年人从淤泥里抬起一双眼看他的时候，那双眼桀骜又狠毒，最深处却只是一片荒芜，像是遭遇了什么莫大的背叛与劫难，带着刻骨的恨意寂寥又孤寂的活着。
又或许是在虚无空间里，必死之人算计着他，潜藏在无数算计和试探里那一点微不可察的真心。
他不知道，他两辈子活过来都是一个人，后来他想活着，不得不去依附另一个同样孤寂的少年，书里的少年人光芒万丈花团锦簇，他却发现他跟着的这个人，从来都是在必死之局中寻求一线生机。
心生妄念而不得，因为明知，不可得到。
青年看了一眼前方散发出神光的殿宇，颓然闭眼，缓缓转过身去。
他可能最终不能走到尽头。
他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圣人，他有所求，有所欲，有所不能弃。
青年伸手擦了一把自己嘴角，手中利落的凝聚出一把耀眼长剑，大步回过身来，坦然往下走去。
”我确实走不下去了，书里确实说他有三妻四妾，可现在，不是还没有吗？”长剑寒气寸寸凝结，青年气势如虹的往下走去，剑气直接掀翻无数树叶，一时之间这鸟语花香的幻境就被毁的七七八八。
“他现在什么都没开始，手都只牵过我的，让我接受他跟其他人卿卿我我，我做不到。”
台阶下那人愕然的看着这画风突变的青年，还没回过神来，脸色一片诡异，就见刚刚还隐忍不发的青年气势越来越盛，终于在某一刻达到顶峰，一剑挑开身侧无数女子，阴测测道：“既然还没开始，若是阻止不了，我就把他关起来就是，让他接触不到那些后宫。”
“不就好了吗？”
长剑抵在衣衫不整的人眼前，气势如虹一往无前，这一刻终于不是这幻境之摸作祟，而是他自己心中的心魔被引动。
压抑太久，骤然被放出，这股执念强大的出奇，杜绝发生这种事的最好的方式不就是关住他，让他跟那些后宫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吗？
刹那过后那剑骤然被收回去，青年眼中清明宛如一泓清泉，戾气消散的无影无踪，毫无方才疯魔的架势，他冷冷的看着面前那面色各种诡异难言的人，退后半步，一脸显而易见的嫌弃：“你不是他。”
“......”
如果他方才没有回头，单凭声音确实可能认错，可此刻回过头来，他只需一眼就能认出这根本不是轩辕罹。
哪怕身形容貌一致，不是就是不是。
沈长越心中骤然开阔，这一次再不管身后之人径自回头。
幻境瞬间倾塌，溪流消失，古树消弭，让人眼花缭乱的美人也缓缓退去，面前只有一条简朴的石道，无数剑痕劈出一道道裂口，剑意扑面而来。
原来他竟还在入口出，不过只走过了两级石阶。
第一级是恒心毅力死也不能回头，第二级则考验的是心境，不回头反倒是下乘，不能面对自己内心所求恐怕也只能被一脚踢出幻境，他也算误打误撞过了一关。
只是，该明白该面对的，确实都认清了，接下来就是收服昆吾剑了，掌心的剑诀嗡嗡作响，不知轩辕在外面现在情况如何？
第73章
青年一步一步踏着石阶前进,感悟着凌冽的剑意拾阶而上，而外面则是另一番景象。
幽深寂静的森林当中，一个黑袍人诡异的出现在火云山脉的边境处,火云山脉横管整个沧澜帝国，哪怕是在首都沐阳城外也有数万丈绵延的远古森林，只是此处靠近龙脉，乃是一些强大魔兽闭关之处，所以少有人来。
而此刻，就有一个不知死活的人族悄然踏足这片领地。
暗夜中无数魔族睁开黑洞洞的眼,警惕又愤怒的看着那个踏足魔族领域的人类。
凝神镜后期，不在造化镜之内，可以进入火云山脉,只是,里面的魔兽也可肆意对其下手，一只五阶巅峰的火苍狼露出森森獠牙,在一片黑暗里悄无声息的接近了这个胆大妄为的人族。
眼看獠牙即将刺入猎物的脖颈，一股古老的仿佛来自洪荒的陌生气息从黑袍人身上骤然爆裂开来，无数躲在黑暗中的魔族眼睁睁的看着一只修长的手从袖袍当中伸出，速度不快，甚至算得上慢，能让他们清晰的看见那只手是如何一寸一寸覆盖坚硬的鳞甲，瞬间穿过火苍狼的脖颈。
鲜血如雨一般飘洒,黑暗中不知是什么突然怪叫一声：“化、化形！是魔王级别！”
“不、不是......”
另一个蛇形魔兽几乎要蜷缩进地里,瑟瑟发抖的道：“这是魔龙一族的气息,这是......”
没有魔族再敢出声，一个可怖的猜想在心中逐渐成形，人魔两族之间有一个相传万年的预言——
与此同时来自远古的强势气息瞬间覆盖整片火云山脉,无数闭关的魔族瞬间被这股气息惊醒，一处巨大空旷的洞穴里，两只褐色的巨眼突然睁开，像是两块斑驳的琥珀在黑暗中亮起，继而爆发出明亮的光芒。
这是——龙子的气息！
时隔两年，他再一次嗅到了龙子的气息，这是不是代表着龙子回来了，他的崽子也在龙子身边？
威严低沉的声音随着寒风传遍整个火云山脉：“魔王以上者，速来见我——”
哪怕只是这么一句，其中包含的深渊魔龙威压就足以让无数魔族折腰，闭关中的魔族无不震惊醒来，而后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赶至沐阳城边境。
——这是纯正的深渊魔龙的气息。
黑袍人立于树顶，无数千丈庞大的巨兽从四面八方压断无数树木飞速而来，而后在靠近这片区域时自动将身躯变小，化作人身一步一步走至树下恭敬的欠身行礼。
为首的褐色眼眸的中年男子是唯一一个拥有全部人身的魔兽，其余几位还是造化镜都是半身化人，此刻皆是眼神狂热的看着树顶的黑袍人，哑声喊道：“参见殿下——”
眼中的炽热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散发出诡异的战意。
龙子现世，传说不假，人魔之战只在旦夕之间，他们已经龟缩了数千年之久，实在太久了，是时候了。
黑袍人淡漠的目光不带任何感情的垂下来，像是满天月华倾斜，冷的兽血都暂时凝滞几分。
交代完毕后黑袍人转身欲走，身着褐色长袍的中年人终于是忍不住，急迫的道：“殿下，我家那崽子......”
当初火云那小蛇留下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说跟着龙子出去闯荡，如今龙子在此，身侧却没有那小蛇的影子，不知是不是已经——
黑袍人脚步微顿，眼中有暗光闪过，深深回头看了那些毕恭毕敬的魔兽一眼，淡淡道：“他在龙母那里。“
顿了一息，再次有声音传来：“它会成为，森天巨龙——”
黑袍人无视身后无数震惊的视线，再次消失在夜风之中，只留下身后无数魔族震惊惊恐站在原地。
龙母，主母已经这么快就定下了吗？森天巨龙作为魔族前锋，竟然是火云妖蟒，以稀薄的蛇血脱胎换骨为龙何等艰难，可既然是龙子亲口允诺，那就必然是真。
褐袍人影震惊片刻，忽然有些庆幸当初那小蛇有勇气随着龙子出去闯荡。
大陆浩瀚无际，能成为顶尖强者的始终只有极一少部分，有时候机缘转瞬即逝，能捉住的少之又少。
——
皇顶山上的殿宇燃着长明的灯火，两人在其中对坐，沈烨斟酌着道：茯苓和长越似乎这一次回来关系不如从前一般紧张了。”
“确实好多了，从前都是剑拔弩张，茯苓瞧不上他，心心念念着那个什么轩辕轩辕的。”庞漩笑了笑，素手端起一杯清茶，不知想到什么秀眉微蹙。
“只是那轩辕在两年前就已经失踪，还是跟长越一起失踪的，茯苓那丫头好像手里有什么东西知道那人没死和具体位置，一直在等着他回来。”
“那丫头倒是痴心，”沈烨叹了口气，神色颇为复杂，“只是周天之镜内，你刚刚也看见了，那轩辕既然已经与其他女子有了牵扯，也不能委屈了茯苓。”
庞漩垂下眼帘，周天之境难得一开，只有心境无比坚韧之人方可通过，也是这一次为长越打开周天之境，他们才发现——
“那似乎是灵塔的气息，灵塔作为人族圣地，阿苓恐怕是比不过的。”
但要他们千娇百宠大的少女以后为人做妾，又如何能够甘心了？
沈烨眼中有几分涩然，犹豫片刻后道：“不如，就让长越和茯苓在一处吧，也好了却我们两个的心愿，既对得起长越的父亲，也不至让茯苓受什么委屈，长越那孩子从小就心悦茯苓，必然会好好待她的。”
庞漩眼中变换片刻终于是叹了口气：“大战在即，只希望茯苓以后不要恨我们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长越必然会好好待她的，你让长越进入周天之境，其实也是想护住他吧？”
毕竟皇室数万年没有一个人能经过周天之境的考研，而身在其中，无论外界如何里面都是安全的，大不了失败，好歹能保住一条命。
沈烨负手而立，疲惫的闭上眼喃喃：“山雨欲来......”
失去了他们这些老家伙的庇护，至少要给小辈安排好一条后路。
身后有人轻轻抱住他，吻过了他的脸侧：“无论如何，我与你共生死。”
外间突然电闪雷鸣，一道闪电劈落，照亮少女惨白的脸，清丽的容颜已经满是泪水，她不可置信的往后退了数步，喃喃着：“不、不——”
灵光一闪，少女身影已经出现在数米之外，她几乎是慌乱的疯狂逃窜，在黑夜里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朝她走来，神思迷乱的少女哀叫一声冲了过去：“轩辕哥哥——”
一身黑袍的身影诡异避开这个拥抱，声音森冷：“你要去哪儿？”
他刚刚回来时已经看见，沐阳城外天阴宗弟子已经开始大肆朝沐阳城而来，大战一触即发，她此刻出去就是一个活靶子，弄不好还会成为庞漩沈烨的掣肘。
经过一瞬间的慌乱，茯苓已经清醒过来，豁然挥开轩辕罹的手：“与你何干？”
黑袍人看着这个眼眶通红的女子疯狂的模样耐心已经告罄，冷冷道：“滚回去！”
森然的灵力轰然炸开，强悍的实力让人心生畏惧，更诡异的是茯苓竟然从这股再无保留的气息里，感受到一丝跟轩辕哥哥相近的气息。
如此相似，甚至只有丝毫差别，若不是她太熟悉轩辕哥哥甚至可能认错。
茯苓离他太近了，出其不意伸出一只玉手猛地在交手中挥开一股灵力，轩辕罹没料到她竟然拼着重伤的代价也要掀开黑袍，一时不察竟被当真掀开了。
雨夜里露出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棱角分明，五官精绝，每一处都好似上天精心雕琢，她曾经以为只有轩辕哥哥拥有这样一张世上不可能再有第二张的脸，直到今日——
唯一不一样的大概是眼睛，青年眼中深若寒潭，又从冰冷的潭水中升起一股诡异的黑炎，哪怕是在雨夜里也熊熊燃烧着。
“怎、怎么会......”片刻失神后，茯苓瞳孔骤缩，“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和轩辕哥哥一模一样？！
“不对，你就是两年前两个在巷子里打伤我逃跑的人......”茯苓骤然想起什么，两年前沧源城内，她救下轩辕哥哥，却突然发现这个人根本不是她的轩辕哥哥，正准备发难时被此人偷袭逃脱。
”你为什么冒充轩辕哥哥？你到底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