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邪神之后 第145章

作者:一口果 标签: 灵异神怪 爽文 穿越重生

  “这还不够。”都极喃喃道,“人们是愚妄的,愚妄是可欺的。”

  他仰头饮下一大口酒,暖热的酒液带着桂花的香气,随着喉结的滑动落入腹中。等他放下酒杯时,眼睛被酒意洗得狂妄,他带着肆意的狠绝开口道:“只有梁还不够。”

  这世上不止梁一个国家,只有凡人还不够,这世上不止凡人生存于此。他还想要隋,还有卢,还有大殷……直到遍及于一切。

  这是个狂妄的构想。

  “这很难。”李泉说道。

  都极惊奇地看着他。李泉陈述得那样平静,好像他刚刚所说的不是狂言,而是可行的目标。

  于是他大笑起来:“我知道。”

  这很难。大劫正起,他或许不知道大劫的根源在哪里,但他知道,他想做的是把乱象重新规整。而他竟觉得他从李泉的话中听出了对这狂妄想法的认同。

  杯底浅浅的残酒倒映出头顶的银杏,李泉斟着酒,和银杏一样金黄的酒液打碎了杯中的倒影。

  “天地已乱。”他陈述道。

  “我来为那乱的部分,定下新的秩序。”都极在酒气里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

  它们都将成为他的根基,他将与它们共存。

  ……

  月满霜天之时,诸事皆毕。胥桓独坐在深院井旁。

  凡物酿的桂花黄酒并不会使他醉,可是方才主祭礼官唱起的悠悠古韵却不期然在他脑中回想。

  ……

  杳冥冥兮九泉,君练要兮执篙。

  精色珍兮该备,请降兮闻予。

  迷徘徊兮吾戚,予涕凄兮轸怀。

  多险苦兮其身,祈君兮愍怜。

  ……

  古雅的祭词拉长着调子,依照节律悠悠起伏,在高旷的空间里,肃穆、安静,向神明郑重地奉求着。

  幽暗中流淌着九道黄泉,坚贞的神明在泉上摆渡。

  以五彩的珍奇作为供奉,请您降下来听听我的话。

  徘徊的魂魄是我的亲眷,我悲痛哭泣到心中疼痛。

  他们身上受过许多险苦,求您给予他们慈怜哀悯。

  ……悲莫悲兮生死别。

  胥桓倚在井旁半闭着眼,手指搭在井口上,竟和深秋的石砖差不多的温度。

  他待了一会儿,慢慢睁开眼,离开了院子。

  虚幻的慰藉永远只是虚幻的。

  ……

  幽冥之中,一只只像棺材一样的小船从黄泉之下浮起。

  丝丝缕缕的香火自虚而生,缠绕上紧闭的船。幽冥无处不在,进入幽冥中的香火,就像消散在了虚空中一样。

  棺船像在呼吸,几缕细细的香火从棺盖缝隙里被吸了进去。在那烟气一样的香火进去之后,棺盖突然挪开一段,露出一线幽暗的口子。一只苍白的手从幽暗里伸出,搭在棺沿上。

  ……

  蛇口崖下,平静无波的黑水潭忽然翻起急浪,解廌警惕跃起,看向湖中,额上独角隐隐散发出幽光。

  在黑水潭翻涌的急浪中,鬼王的身影骤然出现,一头乌发飞散,凤目含威,白骨刃上煞气汹汹。

  解廌见到是鬼王后,松了一口气,独角上的幽茫散去,问道:“怎么样?”

  “你说的不错,幽冥中果然还隐有一支势力。”女须冷声道。

  她勘破迷障之后,一直在清理黄泉中的虫蠹,但一直以来,寻找到的都只是些小卒子,如九曲河上扮成船家的白面恶神那般,根本上不得台面。那幕后之人敢以地脉为闲手,其在幽冥当中如果只是布下这样的手笔,怎么衬得上他的气魄?

  女须早就疑心幽冥中另隐有力量,但她却一直未能见到蛛丝马迹。她对幽冥实在不太了解,认真算起来,从她自上神那里得到入幽冥之法到现在,也就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幽冥广大,情况奇异,她难免感觉到棘手。

  解廌的出现正好,他自幽冥中往来的时间远比女须要久得多,对幽冥九泉的情况也要熟悉得多。

  解廌在来到这里之后,就将自己对幽冥的了解知无不言。解廌一直觉得幽冥之中似乎另有一支势力,但他对这个势力的情况也并不了解,只是偶尔见过这样的修士,而且并未搭过话。那时他还不清楚幽冥背后有人在谋划,只以为是一支掌握了进入幽冥之法的特殊传承。但在解廌遭遇了自身的惨事之后,他再回头细思量,只觉得这其中未必没有那不知名势力的影子。

  他将此事告知给女须后,女须就一直依照他所提供的线索在幽冥中寻找,但却一直未能寻到踪迹,直到现在。

  “他们倒是会躲,不知用什么东西炼制了些棺船,沉在黄泉里藏着。”女须冷笑道。

  这些家伙早就觉察到了她在寻找他们,便故意隐匿不出,计划好反过来要捉她。她一时措手不及吃了点亏,却也把这些缩头乌龟的来历给找了出来。

  女须收起白骨刃,掌间捏着一缕香火。

  解廌凑近听这香火中的心念,惊愕道:“黄泉摆渡者?”

  女须点头:“寒衣节人间几处大祭,这香火突然出现在幽冥当中。我惊了一瞬,他们趁此反欲擒我。”

  解廌恍然:“竟是如此。”

  凡人畏死,多有幽冥之祭,但轮回自然运转,这些祭祀都是空祭,香火之力在凡世中就消散了。

  他以前也曾听闻过有人祭祀黄泉摆渡者,但只把它当做了和其他冥阴之祭一样的存在,并没有放在心上。却不想他们是利用了幽冥无处不在的特殊,那些香火并非消散在虚空,而是直接进入了幽冥当中。而这群修士就隐匿在幽冥里,正大光明地在世间流传着自己的信仰,增长着自己的力量。

  但是他们既然接受了祭祀的香火,那么人间对于黄泉摆渡者的认知与祷念也就可以作为参考。

  黄泉摆渡者,在人间的信仰里,被认为是将死者的魂魄送去黄泉彼岸进入轮回的存在,幽冥孤冷,黄泉摆渡者也是将死者的魂魄摆渡出冰冷死寂之苦,让他们重新进入阳世的神明。因此黄泉摆渡者可以在幽冥中行动无碍,而上了他们船的渡客自然也要听从他们的吩咐。

  之前九曲河上的白面恶神,或许是他们选拔成员的方式,他自己并不清楚黄泉摆渡者的存在,之后若成了便成,若不成便只是一个偶得机遇的修士而已。不过他们的成员或许还另有一种吸取的方式——倚照黄泉摆渡者的名,死后进入幽冥当中的魂魄,岂非尽由他们择取?

  女须想到她之前曾见那白面恶神让自己能够停留在黄泉之上的方法——他用枉死的水鬼托着他的船。唯有深重执怨的魂魄才能在河水上停留。那些黄泉摆渡者可在黄泉中自由往来的棺船究竟是由什么炼制的,似乎也并不难猜。

  鬼王的面色愈发冷肃。她对解廌道:“无论如何,你都莫要再踏入幽冥。我去见一见上神。”

  ……

  大青山首之峰。

  长阳盘膝于山巅。长夜将尽,在如鳞的薄云中,一轮浩日缓缓升起,鳞云在日光下渐成剔透的玉片。

  “明灯教。”他说道,“他们的心焰可以照亮幽冥。”

  女须从山首退下。自神明落足之后,这座山峰日益增长,威势愈重,她是鬼修,纵使有着神明的许可,在山上待久了也难免感到不适。

  上神并未对黄泉摆渡者的存在多言,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只是指点她去寻找明灯教的帮助。面对不知道存在了多久的黄泉摆渡者,她的根基还是有些浅了。

  黄泉摆渡者,这是浑沌的布置。他不敢亲自进入幽冥,便折腾出这些来替他探查。他想要知道,当初长阳究竟有没有将地府藏在幽冥之中,幽冥究竟值不值得他冒险亲身一探。

  当初长阳陨落,地府失踪,浑沌寻找了十二万年,虽然未能得到地府,却并非未有所得。太阴的神庭有地府的痕迹,但那最多只是半座地府。神庭与地府,命理与因果,二者虽有相似之处,却又截然不同。依照长阳的性子,他在意识到有人在背后算计之后,也不会将全部希望压在太阴身上。那会给浑沌直接指出下一步的目标,也会使太阴和地府同时身处险境。

  有另外半座无主的地府吊着,由太阴掌控不易谋夺的半座地府才不那么引他势在必得。

  太阴手中只有半座地府,她借着地府的架构建立神庭梳理命气,如今神庭已然成型,想要得到它麻烦得很,另外半座地府,又在哪里呢?

第117章

  山巅的神明目光垂落,云层之下,因果繁密。世界如他手中的琴,根根因果任他弹拨。

  七情引已全,他的力量仍未完全恢复,因为他的力量不止遗落于此。

  神明伸出手,拨动下一场局。

  ……

  隋王都。

  隋地武斗之气极盛,王都之中尤甚,不过,这里的武斗之气虽盛,严肃之意亦重。偷袭围攻、刻意羞辱之类的事情,在城中是绝看不见的。若有狂浪之辈敢于挑战这里的规矩,就要做好被满城之人敌视的准备,更何况还有出自武英堂的王都护卫。

  隋地尚武的风气已经成为了这里修士们的道。他们所追求的并非好狠斗勇与最终获胜。武斗只是手段,变强才是目的。因此,一切不择手段以鬼蜮计俩而得胜的人都是令人不齿的——你的确获胜了,可你的道呢?

  把手段当成目的,不过是短视贪婪心胸狭窄之辈而已。如果任由此辈发展,他们就会毁了这个难得的修行之地。因此,所有因向往此地风气而来到隋王都的修士,都会主动遏制此辈的出现。

  在隋王都中,若有恩怨不可私下相斗毁物扰民,若欲比斗须上武斗台。人人都可以上武斗台,只要交一点财物作为武斗台的维护费用即可。台上分切磋与生死斗,切磋之下又有细分。在切磋中,台上会开启修士布置的阵法,就算台上的人一时收不住手,也不会真的伤了性命。生死斗则要立下生死契,台上分生死,台下了恩怨。若有偏要为死在生死斗台上的人报仇的,那就要上武英殿的名单走一走了,成为所有人的任务对象。

  因为隋王都的这种风气,吸引来了无数志在此道的修士,而不欲此道的人也大多离开了。只有在这样的规则下,才能给他们一个安心修行的环境。这里有无数志同道合的人可以切磋,也不必担忧因武斗结仇而被私下以阴手报复。故而人人都自发地维护这个规则,这也使得王都中虽然尚武喜斗,治安却是难得的好。

  隋都因此而盛,修士往来不绝。在这样的环境里,昌蒲像一滴水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里。她是第一次来隋,对这里的情况并不了解,好在有仰苍在,借助明灯教的力量,她很快就摸清了大致情况。但还有一个问题:他们来隋是为了阻止玄清教谋划隋国的,现在他们到了,但……玄清教呢?

  隋地现在状况良好,只有十几年前出了老隋王和大公子暴毙的事,还有后来小隋王闹了点幺蛾子,但这两件事都被应不负给解决了,而且这两件事谋划粗糙,没头没尾的,看起来也不像玄清教的手笔。

  隋地因为有这个尚武的风气,也不是个容易传教的环境。

  不似卢国中还暴露出些暗藏着的玄清教影子,隋地是真的毫无动静。仰苍得到的消息已经过了二十三年,他只知道梁国的具体情况,对隋知晓的并不清楚,但梁国现在情况已定,隋地只能摸索着来。玄清教一定会对隋出手,既然隋地看起来无碍,那么问题就应该出现在王宫之中。

  王宫中没有修行点灯法的人,仰苍暂时无法在此事上给予昌蒲帮助,不过,世事常有巧合之处。昌蒲从另一个人那里得知了隋王宫中之事。

  在来到隋之后,她偶然结识了一位鬼神,这位鬼神生前并未修行,也并非因怨戾化鬼,而是因为生前琴艺超绝,受隋地琴师供奉而成。

  “隋王患上了头痛症。”余简说道。

  王宫之中的消息瞒得很紧,可以理解,应氏现在就剩下应不负一个了,虽然隋地现在情况看着还好,但假如应不负的问题暴露出来,必然又会生出乱子。但不论应不负再怎么隐瞒,也是无法瞒过日夜相处的宫人的。宫中有琴师在,这些琴师们当中有与宫人交好的,隐约就知晓了些消息。

  应不负的头痛症并非普通病症,她找了高超的大夫甚至修为高深的修士,但这些人对她的头痛症都束手无策。

  宫中的宫人们最近一个个都小心翼翼的,应不负的头疼开始时没那么严重,还能够忍耐,后来疼得越来越厉害,几乎不能处理政务,她的脾气难免也越来越暴躁。人们私底下悄悄传,这是因为隋王杀了自己的亲弟弟,是她的弟弟应延年的鬼魂在报复她,所以那些修士们才对此束手无策。

  但最近王宫中的气氛稍微松了一些,隋王找到了一个修士,可以减轻她的头痛,隋王对此人亲近非常,有此人的居中调和,隋王已经不像之前那般容易发怒了。

  宫人们都很感激这个修士,但他实在可疑。隋都现在修为高深的修士并不少,为何谁都解决不了隋王的头痛症,偏偏只有这个修士能够治疗?为何偏偏只能缓解无法治愈,以此为由徘徊宫中不去?

  昌蒲颦眉,对余简问道:“那个修士是谁?”

  ……

  隋王宫中。

  应不负斜倚在榻上,闭着眼睛让身后的宫人给她揉按太阳穴。她生得一张线条柔和的脸,五官娇丽柔美,唯有一双眉天生浓黑,眉峰锋利,给这张脸添了几分刚硬威严之态。此时这双眉正紧紧颦着,使得周围人更大气不敢出。

  一个宫人走过,脚步重了些,在地板上踏出声响。应不负骤然睁眼,皱眉看过去。宫人吓得扑通一声跪下,这声砸得应不负眉头更紧。宫人反应过来自己又做错了,浑身发抖,不敢磕头,也不敢哭求。

  应不负身后的宫人手上未停,用下巴对其他人示意。

  两个健壮的侍从走过去,把跪在那的宫人架起来给拖出去了。他们都只穿着布袜,脚步又轻又稳,没发出一点动静。

  一个从外面进来的宫人急行而来,与他们交错而过,同样脚步无声。她凑到应不负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