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云碎月
宗门早课是强制修行,所有入门的新弟子要上满五年,沈灼当年也参加过,授课的老师多是宗门长老,对弟子们一视同仁,不管是谁的门下,他们都不给面子。这么多年过去了,弟子们换了好几批,长老还是那几个。
沈灼对他们印象深刻,他后面四年的课都是冒牌货顶上,没少开罪长老,在诸位长老眼中,他就是个不可理喻的刺头。眼见他被中场休息的弟子刁难,长老们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子,并未呵斥。
这是睁只眼闭只眼,不打算过问。
沈灼知道自己避不开,主动上前给几位长老行礼,随后面向刚才说话那人。
他打量对方两眼,迅速地把对方的身份和脸对上号。是个才入门四年的师弟,拜在某位长老门下,名叫贺川。平日里没少和冒牌货结怨,如此是不能善了了。
既然是敌人,沈灼也不客气:“贺师弟,今日风大小心闪了舌|头,我是走是留,还轮不到你来多嘴。”
“切,神气什么。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你昨日跪下央求副宗主留下你,你平日在宗门耀武扬威,没想过自己也有这样狼狈的时候吧!”贺川一脸不屑,话语里充满了讽刺和嘲笑。其他人窃笑不已,看样子也清楚昨日的情况,等着看好戏。
沈灼不禁皱眉,昨日冒牌货扛不住刑罚脱离了他的身体,他回来接管身体时刑罚已经结束,凌霜雪早已回去。他当时思绪混乱,对十年来的记忆震惊不已。
沈家的败落出乎他的预料,他清楚自己不能离开幻月仙宗。想要凌霜雪收回成命,他自然要有诚意。更何况凌霜雪是他师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个礼凌霜雪受的起。
“贺师弟,我本以为你只是多嘴,没想到是纯粹的蠢。什么时候弟子尊师重道,给师尊认个错到你嘴里是如此不堪?我有错在先,师尊生我的气是应该的,他要怎么处置我也是我们两师徒关起门来的家务事。贺师弟不尊重我可以,但要越俎代庖,恐怕还不够资格。”
沈灼面若寒霜,气势迫人。他往贺川面前一站,几句话就扭转了眼前的局势。他出身世家,又是独子,自小矜贵,冒牌货拿捏不准他的气场,他自己却是浑然天成。
贺川被他镇住,回神后脸上火|辣,不由地觉得难堪。他素来看不惯沈灼装腔作势,这一次却感受到了恐惧。他有一种错觉,眼前站着的不是沈灼,而是一头茹毛饮血的野兽,凶性毕露。
意识到自己在害怕,贺川更是恼羞成怒,喝道:“沈灼,你可敢和我比一场?”
弟子间的切磋在校场是很常见的事,有几位长老看着,大家都是点到为止。贺川清楚沈灼的修为止步十年前,根本就是个废物。他扬言比试,不管沈灼是应还是不应,他都可以找到机会羞辱他。
沈灼如何看不出贺川的心思,他当然不会傻乎乎地应战,微微一笑道:“贺师弟,我没听错吧,你要和刚刚受过宗门重刑的我比试?你欺负伤患这般熟练,看来平日没少做这种勾当。”
宗门鞭刑是实打实的重刑,会有弟子观刑,最少是二十鞭,人不死也要脱层皮,少说要在床上躺个好几日。沈灼昨日一共四十鞭,冒牌货分担大部分,他又意志坚定,这才撑到凌霜雪点头。
他今日能走能跑是凌霜雪各种好药照顾,光是他睡前吃的丹药就是宗主亲自出手给凌霜雪炼制的极品,一年只得十二颗,用来温养凌霜雪的身体,药性温和,疗伤效果极佳。他夜半发热,浑浑噩噩时,凌霜雪又给他喂了一颗。
凌霜雪为了给他疗伤,用药是眼都不眨一下。
这要是换了别的师门,不让受重刑的大错者自身自灭就不错了,哪里舍得这样不心疼地用药。
沈灼今日气宇轩昂,精神饱|满,完全看不出受过重刑的样子,贺川自然而然地就忽略了这件事。这会儿沈灼提出来,他听在耳中只觉得沈灼阴阳怪气,心里的怒火燃烧的更旺。
可欺负伤患的确不是什么光荣的事,他就是赢了也会遭人嘲笑。除非有办法让沈灼先动手,这样一来他出手就是正当防卫,他赢了别人也只会说沈灼不自量力。
这要是以前,贺川还有把握刺激沈灼,可今日他没这个信心。
贺川正憋着火,忽然感觉到有人撞了自己一下,随后塞了样东西在他手中。贺川一愣,抬起手一看,掌心躺着一支精巧的发簪。
这簪子是纯玉石打造,刻画了繁复的阵法,样式简单大气,晶石流苏点缀,一看就知道是女儿家的东西。
贺川认识这枚簪子,顿时计上心头,也不管是谁递给他,举起簪子伸到沈灼眼前,道:“沈灼,你还记得这东西吗?”
玉簪莹白,光泽细腻,晶石内灵气涌动,是一件品阶不低的法器。
沈灼一愣,脑海中记忆翻滚,冒牌货和江凌的声音不断出现,他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这玉簪是他爹送给他娘亲的定情信物,娘亲再喜欢不过。冒牌货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从她手中骗来,转手就在宗门的交易会上交换了一瓶价值不对等却是江凌需要的丹药。
然而这都不算什么,最让沈灼愤怒的是冒牌货并未掩盖玉簪的来历,为了讨好江凌,刻意贬低,让沈灼这个身份和沈家受尽嘲讽。
沈灼可以承受这十年带来的不公和恶意,他也不屑去解释,可冒牌货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他爹娘。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贺川见状,知道玉簪起了作用,心头微喜,不断刺激沈灼道:“看你这样是还记得,听说是你娘留给你讨媳妇的东西,好看是好看,就是不知道在诸位师兄弟这里转了几次手。你想拿回去吗?求……”
贺川的话还没说完,瞳孔骤缩,刚才还在几步之外的沈灼突然闪现到眼前。凶煞之气迎面而来,贺川打了个冷颤,他以为沈灼要抢簪子,不料沈灼一掌扣在他的肩膀上,手下用力,一拖一拽。贺川只觉得眼前一花,他和沈灼就落在了校场的比武台上。
上了比武台就是正式切磋,就算受伤也很正常。除了痛下杀手外,不会招致宗门刑罚。
贺川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在这里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对付沈灼,他暗喜沈灼没沉住气,正欲施展拳脚,却被沈灼牢牢缠住。
沈灼没有给他出手的机会,他的动作看起来绵软不见灵力波动,却每一招都封死贺川的退路,不管贺川如何挣扎,沈灼都能游刃有余。他的脚甚至没有移动位置,接下贺川攻击的同时还能借力打力,让贺川自讨苦吃。
贺川很快就力不从心,沈灼不用灵力,而他也用不出来。单凭手上功夫,他明显不是沈灼的对手。
围观的弟子看的一头雾水,一旁的长老们轻咦一声,对沈灼的招式感到十分奇怪。这不是宗门的武技,他们也未曾见沈灼施展过,一招一式大开大合间,蕴含规则的变化。
台下的视线如芒在背,贺川心急如焚,漏洞百出。沈灼找到突破口,手掌贴着贺川的手臂滑向他的胸口,看似无力的一掌打出去的瞬间灵力集中爆发。贺川只觉得肉身被一块巨石击中,胸|前凹陷下去,肋骨断裂,整个人像破败的风筝倒飞出去,砸向赛台边缘。
比武台的石板裂开蛛网般的细缝,贺川内脏破裂,呕出一口鲜血。沈灼收势,一步一步走向贺川。
比武台的规矩,不认输不下台就是战斗并未结束。
贺川的眼底升起恐惧之色,沈灼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脏上,他惊慌起来,大喊认输。可他气血受阻,声音含糊不清,微不可闻。
沈灼已经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眼底毫无情感,冰冷的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祗,睥睨众生。
贺川心跳如雷,面色惨白,他慌忙把簪子递给沈灼,声音嘶哑地吼道:“东西还你,我认输,你不能杀我!”
沈灼接过玉簪端详,面色晦暗不明。贺川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看见沈灼收好玉簪伸出手来,吓得连忙抬手护住自己的脸。
沈灼没有揍他,而是握住他的手腕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嘴角微扬,眼底多了两分戏谑之色:“贺师弟,承让。”
贺川是冒牌货的敌人,但不是沈灼的敌人,动手切磋是态度,手下留情是教养。他沈灼不是逞一时之气,就在众人面前痛下下手的傻子。
沈灼放过贺川,目光从台下某些人身上扫过,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离去。
几位长老看向他,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正疑惑间,校场的空间轻微扭曲,凌霜雪出现在不远处。
沈灼有所察觉,抬头看过去,正对上凌霜雪嫌弃的眼神。
“让你送只猫,怎么那么慢?”
第六章 弟子乖巧
秋日天色多变,刚才明朗的天空又飘起秋雨。
沈灼和凌霜雪走在回去的路上,雨落下来,凌霜雪没有运气抵御,雨很快落满发间,细密的雨珠白了头。
他是个不爱出门的人,收拾的比较随意,如墨的长发只是简单地用簪子半束,鬓间留下许多散发。秋来寒气袭人,他披了一件带毛的披风,遮掩了削瘦的身躯。
沈灼看着他的背影,神识探入自己的储物戒,他记得冒牌货有出门带伞的习惯。储物戒里的东西不多,除去日常修炼所需,剩下的也就几块灵石,可谓是穷的叮当响。
沈灼并未在意,身外之物只要他想,赚回来不是难事。他找到储物戒里的油纸伞,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凌霜雪身侧为他撑伞。
凌霜雪停下脚步抬眼,白色的油纸伞画了一枝在寒风中盛开的红梅,花满枝头,雪中生艳。他在花下,眉眼如画。
沈灼靠的近,脸上带着笑意。
十年不见,他此刻才发觉自己已经比凌霜雪高出半个头。十年前他尚且只能够到凌霜雪的肩头,憋着一股劲和凌霜雪作对,十年后,他坠入低谷,人人避之不及,只有凌霜雪尚在原地,未曾离去。
沈灼不知道这份感情冒牌货拥有的十年时光占了几分,他只知道他的师尊是真心待他,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嘴上嫌弃他慢,心里却是见他久久不归,放心不下。
这样一个口是心非的师尊,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的好?
沈灼此刻的心思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凌霜雪看的刺眼,骂了句蠢。沈灼笑意不减,伞稳稳地撑在凌霜雪的头上。
一旦发现凌霜雪的好,不管他说什么,沈灼都觉得顺耳。
来来往往的宗门弟子瞧见师徒二人,无不放慢脚步,一脸八卦。该被赶走的沈灼没有走,不出门的凌霜雪出了门,看样子像是一起才从外面回来。
“他俩感情什么时候这样好了?副宗主昨日不是还在气头上,要把沈灼赶出去吗?”
弟子们窃窃私语,都在奇怪一向说一不二的凌霜雪变卦。
沈灼注意到气氛让人不舒坦,凌霜雪为了他收回前言,这在弟子间是个不小的冲击。虽然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凌霜雪这个副宗主可有可无,在宗门也不掌权。
但是他和掌门师出同门,掌门又是个弟控,所以他在宗门的地位十分特殊,他的决定也会影响到一部分人的利益。
沈灼身为他唯一的弟子,就算他不上进,宗门该给的资源福利还是一样不少。他占了身份的便宜又行事乖张,难免会招人记恨。
昨日发生那样的事,大家以为他被赶出宗门是十拿九稳,没想到才过了一|夜,风向完全变了。他非但没有离开,和凌霜雪的关系还缓和起来。
这对于大伙来说,可不是什么高兴的事。
凌霜雪本人仿佛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亦或者他察觉到了,只是没有放在心上。
沈灼不动声色地接收这些信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他想消除冒牌货带来的负面影响重新在宗门站稳脚跟,就需要随时把局面掌控在手中。
秋雨下个不停,看样子是没有停歇的打算。
沈灼跨进院子的时候留意到那扇被自己摔坏的门,他当时手上没个轻重,门扉上端裂开一条细缝,关门时影响不大,可是一推开就会斜下几分,要掉不掉。
冒牌货这十年也真是看的下去。
沈灼在心里嘀咕两声,看了看天色,打算今日就动手把门修好。
凌霜雪看出他的意图,在一旁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破旧的门扉需要换下来,沈灼在小院的杂货间找到可以替换修补的木板,撸起袖子就开始忙活。修门是手上功夫,当然用术法更快,奈何沈灼现在这灵力,打架的时候都不敢多用,就别说是修补东西。
木工活细致,沈灼一直忙到天色擦黑才把修好的门装上去,新旧木板的分界线格外显眼,像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沈灼出了一身细汗,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可他不想去宗门的浴池,准备在院子的水井里打一桶冷水冲洗。
“你干什么?”
沈灼刚把水桶扔下水井,凌霜雪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转过身去,凌霜雪站在屋檐下看着他,目光扫过他手上的绳子,道:“后院的温泉你可以用。”
小院离浴池远,凌霜雪知道沈灼不想去。
温泉水的上游种植仙草,水中除了充沛的灵力,还有温养身体的药性。沈灼年少时血性方刚,又不懂敛息闭气之法阻断药力,凌霜雪自然不敢让他用。不过现在他的身体就是个筛子,用水养一养正好,感觉到筋脉胀痛便可起身。
师尊松了口,以沈灼的性子自然不会委屈自己。他高兴地放下水桶回屋去找衣服,刚打开衣柜就愣住了。
冒牌货的品味并不差,看他对江凌的上心程度就知道。可是在沈灼这里,他是无所不用其极。
沈灼差点没被衣柜里的那堆花花绿绿闪瞎眼睛,他这十年都是这样过的吗?可为什么凌霜雪给他的这一身完全不一样?
沈灼翻了许久才找到一套勉强能够入眼的里衣,心道自己得在衣服上下次血本。可是想想储物戒里的几块灵石,要置办行头还是个大问题。
要不将就宗门的弟子服饰?
沈灼想了一下,和眼前这堆花花绿绿比起来,宗门的青白道袍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去温泉要经过凌霜雪的房门,沈灼想着应该和师尊打声招呼抬脚进门。撤了屏风的屋子一眼到底,珠帘纱幔只是让视线变得朦胧,不能起到遮掩的效果。
凌霜雪正在更衣,玉簪将头发挽起来,少许细碎的散发垂在脖子边。衣衫半解,胸膛赤裸。
他看起来瘦弱,脱了衣服却没有骨感。相反浑身肌肉匀称,肌理清晰。腹肌向下能看见人鱼线,肩膀虽不宽厚,却因为腰窄而显得倒三|角完美。像一块精心打磨的美玉,让人一眼入迷。
沈灼愣在原地,隔着纱幔雾里看花,即便没有看见清晰的轮廓,他也知道自己失礼了。回神后视线慌忙躲避,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继续乱看。
凌霜雪听见声响,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换衣服,漫不经心道:“来拿衣服?在衣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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