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沐南
王子稷不服气,在此时此刻却也知道不可明目张胆的忤逆了娄国君,只心不在焉的回答了一句,“儿臣知道了。”
王子稷的态度还是好的,娄国君满意的点点头。还想要多说几句,却听见有宫人禀报,说是公子怀求见。
“哟!这公子怀这是吃错什么药了么?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听到他来见父王还要禀报的。”王子稷冷嘲热讽的说道。
王子稷跟公子怀是死对头,娄国君不是不知道。所以对于王子稷的话只能装作听不见。挥手让人过来。
不多时,王子稷就见到打扮得衣冠济济的公子怀。王子稷哈哈大笑起来,“我说公子怀,你今日怎地别有与众不同的风采啊?往日里便是重大节日也不见你如此庄重呢。”
公子怀一看到娄国君旁边的王子稷,心中暗道晦气,今儿个怎么这个混蛋也在这里。不过既然来都来了,他也万万没有退缩的道理。
等他依礼见过娄国君之后,才道:“我今日是有要事求见大王,王子稷若是无事可否回避一下?”
王子稷环着双臂,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公子怀越是想要避开他,他还就偏偏不让,“你能有什么要事,不外乎就是斗鸡走狗罢了。父王,儿臣也想听听看表兄究竟有何事,说不定儿臣还能参与一脚呢。”
“你!”公子怀看出他是故意的,自己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这人怎么这么不识趣?
眼看着这两人又要吵起来,娄国君连忙开口道:“怀儿,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寡人还第一次见你这么认真。快些说来听听。”
没有办法,王子稷是赶不走的,自己也不可能半途而废,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想请大王赐婚。”
王子稷哈哈大笑,没找到公子怀这么作妖就是为了求赐婚,简直笑死个人了,他十分好奇的问道:“能值得表兄大费周章的,却不知是看中了哪家的小娘子?”
这话正是娄国君想要问的,点头道:“不错,说来听听看。”
公子怀几乎想撕烂王子稷的嘴,然而在娄国君面前,他也只能忍着,“回禀大王,怀看中的正是卫苏卫大人之妹卫蓁。”
“什么?”娄国君与王子稷几乎同时脱口而出。王子稷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句,“你说的是谁来着?卫先生的妹妹?我没有听错?”
公子怀咬牙切齿的道:“是,你没有听错,我所说的正是她。”
王子稷几乎跳脚,“痴心妄想,卫先生之妹岂是你能够肖想的?”
公子怀冷笑道:“你这是什么话?男未婚女未嫁,何来的痴心妄想?这不正是金玉良缘嘛?”
王子稷还待说什么,却被娄国君止住了,王子稷不敢多言,闭了嘴。娄国君却看向公子怀,“你这是认真的?”
公子怀连连点头,“千真万确,我与卫家女有一面之缘,见之不忘,便想跟君上讨一旨婚书,望君上成全。”
王子稷在一旁干着急,阻止道:“父王,此事不可,卫先生视其妹如珠如宝,早年间就发过话,说是妹妹的婚嫁由得妹妹自己喜欢,外人不得干预之言。其妹对于表兄是何意尚未可知,若是冒冒然下令赐婚,只怕会适得其反。”
娄国君闻言有些犹豫,公子怀恨不能将王子稷的嘴给封上,遇到这人自己准没好事。
他绝不能让这个混蛋坏了自己的好事,跪求道:“大王,怀从小到大从未真正求过大王什么事。今日只此一次,关乎着婚姻大事,并非儿戏,还请大王成全。”
娄国君心中动摇了,公子怀是长公主之子,而长公主是他一母同胞的大姐。自己年幼之时,母亲就过世,长姊如母,自己没少受长公主恩惠,自己今日能有这个位置也全靠了长公主帮衬才得来的。
后来长公主早逝,仅留下一子,临终之前还将公子怀托付给自己。这些年来,他对怀儿恩宠有佳,却也明白,公子怀还真的从未如此郑重的请求过自己什么。
怀儿这么说,那就是真的对卫家女上心了,自己如能促成此事,也不失为好事一桩。况且,公子怀与卫家女联姻,就能让卫苏真正融入到娄国。将来找个合适的机会,自己再尚个公主与卫苏,不怕他不为娄国尽心尽力。
想到这里,娄国君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点点头,正要开口应下来,王子稷已经看明白了,急急道:“父王,到底是卫先生的妹妹,不如这样,好歹也问问卫先生的意思。也免得君臣之间心生隔阂。”
“唔!”这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娄国君又有些犹豫了。
公子怀冷哼一声,“有大王令旨,又何必多此一举?”
见公子怀吃瘪,王子稷笑道:“既然有父王令旨,表兄又怕什么?卫家兄妹相依为命,有道是长兄如父,不知会一下卫先生只怕不合理吧?不过,想来卫先生也不会抗王令不尊,表兄何必担心呢?”
公子怀瞪着他,有气无处发。娄国君想想也是这个理,至少王子稷所说的,也在情理之中。
“也罢,寡人就派人着令卫苏进宫,商议此事。怀儿你放心,此事有寡人替你做主,必定能让你如愿以偿。”娄国君安抚道。
娄国君都这么说了,公子怀也不能不答应。娄国君正要吩咐人去,王子稷站了出来,“父王,儿臣与卫先生熟,不如就让儿臣跑一趟。这好歹也是喜事一桩,儿臣说什么也要沾沾喜气才是。”
王子稷这么一说,娄国君倒不好不答应,“也好,不过,这是正事,你可不能耽误了。”他嘱咐道。
王子稷连声应下,公子怀还待阻止,王子稷早就迫不及待没影儿了。
第118章
这王子稷跟卫苏何等关系?他这一去不就什么都透露完了吗?
然而此时此刻公子怀也没有办法了, 只能耐心等待。
王子稷也不乘车了,直接骑马赶去卫苏处。
“先生先生!”王子稷下马,来不及等人通报就直接往官衙中冲了去。
好在他经常过来找卫苏, 官衙中的小吏都已经认识他来。也不敢阻拦,只能交头接耳议论猜测这位王子风风火火的找卫大人是为什么?
卫苏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等见到王子稷急匆匆的过来, 心中一紧, 却还是笑问道:“这是怎么了,火急火燎的?”
“先生, 不好了……”王子稷见到卫苏,“先生, 出大事了。”
卫苏心中虽然已经有了底,可还是一咯噔, 终于来了吗?他神色肃然, “什么事?”
王子稷并没有看出卫苏的不同往日之处, 急切的说道:“有人要求娶您的妹妹, 正在宫里请大王令旨呢。”
王子稷平日里看似不着调, 正经时刻他还是能拿得准的,一句话就交代了重点。
果然如此, 那个消息果然是真的。卫苏眯眯眼, 冷声道:“可是公子怀?”
王子稷“嘎”一下怔住了, 下意识反问了一句:“先生怎么知道?”
“果然是他么?”卫苏皱眉。
王子稷气愤不已, “正是这个不要脸不要皮的公子怀。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自己是个什么德行?也配得上?真是岂有此理。”抱怨了一通, 他看向卫苏, “先生你看怎么办?要不要直接拒绝他。或者等入夜, 我亲自动手, 将他打得长公主都不认得。”
“……”卫苏无语,这货好歹也是个王子吧?公卿贵族,是能随随便便动的吗?难怪当初娄国君会将人丢到颍阳去了。
“我能拒绝?”卫苏揉着太阳穴说道。
“额!”王子稷刚刚也只是说的气话而已,听到卫苏的问话,愣了愣,才摇摇头道:“父王已经下定决心要赐下这门婚,估计是不能拒绝的。“
所以他刚刚说的话有意义吗?卫苏扶额,“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
王子稷一拍脑袋,他差点忘了,“是这样的,父王下令让先生进宫一趟,就是为了跟你提及此事。”
卫苏点点头,“那容我换身衣物,再一同进宫吧。”
王子稷自然无不应允,等卫苏转身离开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奇怪起来。怎么卫先生听到这个消息,居然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先生就这么平淡的接受了此事?
卫苏进内室,唤来一个心腹,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秦湛身边的秦长。自从秦湛稳固地位以来,就被派到了卫苏身边,首要任务就是保护卫苏的安全,听从卫苏的吩咐。
秦长身为奴隶,他最应该感激的人就是卫苏卫先生。早在秦国之时,他们就听说了,正是因为卫先生的建议,秦王才会听从卫先生的话,任用奴隶,并且还能给立下功劳的奴隶脱离奴籍的机会。
他们这些人没人不感激卫先生的,听到主子的安排,秦长二话不说,直接就接任务过来了。一开始他还忐忑不太清楚卫先生是怎样的一个人,到后来,真正见到这个儒雅随和的卫先生,才知道为何主子会念念不忘了。
“先生,那件事是真的了?”秦长问。
卫苏点点头,吩咐道:“去通知他们,准备好应急预案,具体的等我回来再说。”
“是!”秦长自然知道该如何行事,转身就离开了。
卫苏闭上眼睛,将整个计划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觉没什么问题,这才睁开眼睛,随便换了一件衣服就出去了。
早有人备好了马车,这次王子稷与卫苏同乘车进宫。
王子稷看着一脸肃然的卫苏欲言又止,在他印象中,卫先生还从来没有过这样严肃的时候。
卫苏虽然脑海中反复演练着等会儿见到娄国君,自己如何应对的情景。可他也不瞎,怎么会看不到王子稷急切的模样?
“你想说什么?只管开口道来。”卫苏开口说道。
“我……”王子稷吞吞吐吐,不过他还是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先生,先生可有解决此事的办法?”
“什么办法?能有什么办法,娄国君一下令旨,谁又敢明目张胆的反对?”
“可是,父王是通情达理之人……先生如果不愿意与公子怀结亲,可以跟父王如实说明,卫家小妹已经有了婚约。”
卫苏摇摇头,冷笑一声,“通情达理?呵呵!王子稷莫非真以为此事是能说通的?一边是国君恩重有佳的亲近重臣,而另一边却只是个外人。国君会相帮哪边,王子稷难道真看不出来吗?王子稷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自己能让自己信服么?”
王子稷闻言惭愧的低下了头,卫苏见他这副模样,心有不忍,是自己迁怒于他了。王子稷这人,虽然偶尔跋扈自恣了些,可本性并不坏。今日这事并非他的错,他心急火燎的跑过来报信也是想让自己有个准备。
想到这里,卫苏叹了一口气,语气放柔和了一些,“既然公子怀已经惊动了国君,想来是十拿九稳的了。至于阿蓁的婚约,早前只不过是口头上应承而已,口说无凭,若以此推拒,没人会信的,说不定还会惹怒国君。”
“那怎么办?公子怀这人不是良配,根本就不符合先生定下来的标准。真要让他得逞,卫家小妹怎么办?”王子稷的担心不是作假,在颍阳学宫之时,他也见过卫蓁,也是真的怕卫蓁吃亏。
“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尽可能的拖延一些时日了。说不定等过些时候公子怀对阿蓁会逐渐淡忘,没那么执着了,那时候再想其他的办法罢。”卫苏皱眉道。
王子稷点点头,还是卫先生想的周全,“先生放心,稷定然会帮先生说话的。”
王子稷一片赤诚,卫苏颇有些欣慰,想了想还是提点道:“如今国君年岁已大,公子怀与王子裔勾连在一起,权势颇大。将来若有变故,你应该早做打算才是。”
王子稷没想到此时卫苏会说出这番话来。以前他没在意过这些,可自从他被公子怀陷害,父王一脸痛心疾首,却始终不肯相信自己的解释,将自己发配去颍阳时,他就已经心寒了。
不得不说他现在的处境是真的尴尬,去颍阳学宫好几年回来,朝中他的根基早就被拔除干净了。如今王子裔与公子怀势大,几年的时间,他们几乎将朝中重臣都笼络住了,不出意外的话,将来那个位置定然就是王子裔的了。
而他,一个从小就与王子裔不睦的兄弟,下场自然是可想而知的了。他早就破罐子破摔,日子得过且过便罢。没想到先生早就看出他的处境来,并且在此时提醒于他。
王子稷苦笑着摇摇头,“我如何不知,只是真到了这一天,稷却已无安身之处了。”
听到他这话,卫苏也有些吃惊,没想到平日里大大咧咧的王子稷,居然也有考虑到这些。不过卫苏想想也就明白了,身为王子,有哪个不懂这其中的政治斗争?真正傻白甜的,恐怕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宫中,也是长不大呢吧?
“却也未必。”卫苏说道。
王子稷心中一凛,但凡有一丝希望,谁不愿意把握住?原本跪坐着的他直起了腰背,神态恭谨的朝着卫苏深深一揖,“还请先生教我。”
卫苏将他扶起,“王子稷不必如此,你好歹也是我的学生,我不帮你还能帮谁?你也知道你的处境艰难,唯一的办法只有趁早离开娄国。”
“离开娄国?”王子稷有些茫然,离开了生他养他的母国,他又能去到哪里?
“你对于娄国还有留恋吗?”卫苏问。
王子稷有些悲哀的摇摇头,他哪里还会有留恋?母亲早逝,兄弟姐妹勾心斗角,没一个能亲近的。他曾经对父王的那点孺慕之心,早就消失殆尽了。那一次后他才知道,父王看重的也只有他自己那至高无上的王权,没有人敢忤逆犯上。
其实说起来,在别人的眼中,觉得身为王子身份地位是如何的高贵,谁又知道这其中的艰险冷漠。
“那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你真愿意待在这里?最后等来毒酒一杯或者三尺白绫?”
王子稷闻言脸色惨白,喃喃道:“可是,离了娄国,我又能去哪里?”
“那就去秦国吧,没有了娄国王子的身份,你也能活得好好的。”
“秦国?”王子稷一愣,万万没想到从卫苏嘴里会说出这两个字。顿时他明白了一切,“先生为何会选择秦国?”
卫苏笑笑,“因为只有那里我才能完成我的心愿。你还记得我的愿望是什么吗?”
王子稷想了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注①”这是卫苏刚进颍阳学宫之时所说的话,以前他并不能理解,可现在他似乎了解了一些了。
“你认为这难吗?”卫苏笑道。看王子稷点点头,他却摆摆手,“有志者事竟成,会有很多志同道合之人一起朝着这个目标奋进,你还认为难吗?”
王子稷说不出话来,不过卫苏却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王子稷若能舍得放下一切,将来未必就不会有自己的成就。说实话,就连卫苏都挺佩服他对于新事物的钻研精神,如果将来能潜心研究,说不定能震惊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