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一
那也是长公主第一次看见闻漱。
她穿着一袭劲装,眉宇间的英气引人夺目,像九天翱翔的鹰,在鞑靼使臣发难之际提着弓上前,靶靶命中红心。
拉弓、放箭,一举一动都是飒爽英姿。
这样的人,怎能不吸引他人,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天子。
可那时候的文远帝已经四十,闻漱刚刚及笄,只比长公主大四岁。
外人眼里只以为文远帝像疼爱子女一样疼爱忠臣之女,可那时候的皇后又怎能感觉不到枕边人的变化,皇帝的母后,当时的太后怎能感觉不到亲生儿子的心动。
闻漱停留在京城的日日夜夜,皇后都犹如惊弓之鸟,害怕那只鹰叼走皇帝的心。
好在文远帝没有任何越矩,才让皇后稍微放心。
就在闻漱即将启程返回边城的时候,太后降下了懿旨,皇后整个人都傻了,文远帝第一次和自己的母后发生争执。
那时的皇后才明白,文远帝的心早就寄托在闻漱身上,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贵为天子的他,面对喜爱之人却也如寻常百姓一样畏缩不前,何况那时他已不再年轻。
太后的懿旨把曾经的鹰拘在名为皇宫的金玉牢笼。
那时候京城的百姓都在说,皇帝是因为稳住驻守边疆闻将军的心,毕竟没有什么比亲家和夫妻关系更让人放心,毕竟闻将军在边城,一旦有什么异心,皇帝鞭长莫及。
可皇后知道不是,她第一次看见文远帝那样在意一个人,在意的恨不得把心捧出来,原来曾经的相敬如宾不是她以为的爱情,她和后宫中所有妃子一样嫉妒闻漱。
闻漱遵从懿旨嫁进皇宫,却无法再展翅翱翔,她恨皇帝、太后,又无能为力。
四十岁的文远帝初次心动,在闻漱面前,他没有皇帝的架子,想想寻常百姓一样和她相处,即使新婚之夜被赶出宫殿也丝毫不在意。
陪伴和尊重最终让闻漱逐渐软化,开始接纳文远帝,也自此成为后宫所有妃子的公敌。
但她从来不需要害怕,文远帝信任她,更是不顾规矩为她扫平障碍,从妃到皇贵妃不过短短三年。
这三年里,长公主听尽了母亲对闻漱的诋毁和咒骂,也因为闻漱的原因,父皇已经很少陪自己而心生怨恨。
再次相遇是在宫中的骑马场,宠坏的长公主挑中一匹鞑靼进贡的汗血宝马,可是宝马性子烈,哪里是她能驾驭得了的。
刚上马就被甩下来,气地长公主甩着鞭子就要打在马身上,却被一只手抓住。
长公主凤眼斜睨,想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和她作对,目光便和闻漱相对,长公主嚣张跋扈惯了想要抽出鞭子,奈何闻漱的力气比她大。
“你放开!”
“放开了你会不会打马?”
长公主抬起下巴,倨傲道:“不过是一匹马,本公主就是杀了又如何?”
“那你就别想要这根鞭子。”
说罢,闻漱从长公主手上一把夺过马鞭,长公主被拽的踉跄一步,站稳后让宫人把马给杀了,可她喊了半天却无人敢应声。
长公主看看他们又看向闻漱,这个女人抢走了自己的父皇,现在又要和她作对。
这一刻,长公主再也想不到什么礼仪,上去就和闻漱扭打起来。
闻漱是在边城父亲的鞭打下长大,几下就将长公主制服,她将人压在身下,膝盖抵着长公主的背,眉一扬,笑道:
“公主,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是谁教得?我可得像你的师傅好好请教,真是误人子弟。”
长公主动弹不得,脸被草地积压变形,一张嘴就要吃草,只能闭上嘴,满目怒火的瞪视。
好在闻漱很快放开了,守在一旁不敢上前的宫人赶紧上前搀扶,长公主一把甩开那些人的手,自己站起来用衣袖擦脸。
闻漱把自己的手帕递过去也被长公主甩开,长公主双目喷火的瞪了她一眼,闻漱笑颜以对。
碍于自己现在的狼狈,长公主转身就走,闻漱冲她的背影喊。
“公主,你要是想学武,可以来找我。”
长公主听都不想听,脚步不停,就在即将踏出马场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匹把她甩下来的汗血宝马被闻漱抚摸舒服的打了个响鼻,闻漱翻身上马,握紧缰绳。
马飞驰在马场之上,而马背上的人犹如展翅的鹰,肆意翱翔在九天之上,刺破云层,给尔虞我诈的皇宫带来一缕刺眼的阳光。
长公主怔怔的望着,然后在宫人的拥簇下离开。
回去后,皇后来看她,问清来龙去脉后更是愤怒咒骂,可这一次,长公主却听不进去了。
她依旧讨厌闻漱,却好像又有点喜欢。
那时,长公主隐约明白为什么父皇会喜欢闻漱,她就像一束光,雨过天晴后一束穿过厚重云层照进来的光,让人向往、心生眷恋。
可命运总是作弄人,就在后宫慢慢接纳闻漱的时候,闻漱怀孕了。
整个后宫都按捺不住了,最恐慌的就是皇后。
女儿还好,如果是个儿子,她儿子的太子之位绝对保不住,她只能祈祷,但事与愿违。
闻漱产下了祁衍。
长公主第一次看见那样狼狈的母亲,却没有看清母亲眼中的决绝。
闻漱诞下祁衍的三个月后,长公主在御花园撞见了文远帝,许久没见父皇的长公主上前,无意间瞥见父皇头发里的白丝,无意识的说了句。
“父皇,你有白头发了。”
闻言,文远帝敛去笑容,脸上复杂的情绪长公主看不懂。
文远帝已经不年轻了,眼角皮肤松弛下垂出现细纹,头上有了白发,但闻漱却风华正茂。
或许这也为后来埋下了伏笔。
文远帝忽然的崩逝令人始料未及,长公主甚至不敢相信,直到一道旨意下达,部分后宫妃子给文远帝陪葬皇陵。
长公主一路狂奔去往闻漱的宫殿,殿内的宫女双目泛红接待她,长公主来不及多想就去找闻漱。
刚踏入寝殿内,长公主看见桌上的毒酒,像是刚送来没多久,她松了一口气,看向背对自己的闻漱。
殿内正中央悬挂着一幅字画,长公主记得那是父皇在闻漱嫁到皇宫后第一个生辰亲手所画并题字,而闻漱就这样看着。
长公主走近刚想说话却瞥见装有毒酒的酒杯里空空如也,心神一震连忙上前,看见闻漱双目无神,长公主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的人身体一软就要倒下,她想扶住,却因力气太小。
所有的一切都来的太快,长公主跪在地上抱着闻漱大声喊宫人去叫御医,似乎是因为她的声音,怀中的人恢复一点神志,回光返照得对她说:
“康乐,代我保护衍儿……”
长公主摇着头,流着泪问:“为什么?为什么?”
闻漱视线定格在虚空中,失去血色的嘴唇被溢出的血染红,笑着答道:“我答应他,要陪他。”
长公主哭着说不出话,怀中的人慢慢失去呼吸,嘴角溢出的血沾到长公主的衣裳上。
“娘?”
突然的声音让长公主抬头,刚过两岁的祁衍看着长公主怀里的母亲,口齿不清的喊着。
可他的母亲再也醒不过来,赶来的奶娘发现后,表情一怔,抱起祁衍将他的脸埋进自己的胸膛,看着死去的主子流泪。
宫殿里哭声一片,长公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当她狼狈的回到皇后的宫殿的时候,看见皇后站在镜子前,穿着太后规格的服饰。
很快,她的儿子就要坐上皇位,而她就要当太后了。
皇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笑着笑着眼泪无端流下,她死死盯着铜镜。
“我赢了!闻漱,是我赢了!”
长公主看着自己的母亲又哭又笑,身上的血渍又是那样刺眼。
她木讷的转过头,谁赢了?
“母后,你从来没赢过。”
当初的皇后,如今的太后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流着眼泪,语气平静。
“你永远赢不了闻漱。”
闻漱永远是闻漱,可太后已不在是曾经的皇后。
当光照进污垢的角落,于是那束光就有罪,所以她死了。
却也永远活在她们回忆的角落。
回忆里,她们始终是输家。
第126章 赴宴(4)
沈杨离开前殿的时候双腿还在打颤,一个宫女上前恭敬的行礼道:
“王妃,皇贵妃邀你一叙。”
十三皇子祁襄的母亲淑贤皇贵妃突然造访是出乎沈杨意料之外,而且她似乎特意过来帮自己,用意何为?
但不论如何,这个人情沈杨是记在心里的,既然要见也就不推辞。
淑贤皇贵妃并未立刻离开永宁宫,她站在宫门外似乎就是在等沈杨,宫女引沈杨过来后退到一旁。
沈杨停在一个规矩的距离,二人碰面点头示意,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赴皖之行启程的时候,没有过多交流,所以现在气氛稍显尴尬。
不过他们都是聪明人,没有过多废话就直入主题。
“今日来永宁宫是本宫父亲示意,王妃不必记挂,还望王妃以后多加小心,不要枉费这番心意。”
沈杨垂下眼帘,皇贵妃是在敲打他现在暂时不要和太后起冲突,以免破坏计划,一切以大事为先。
“沈杨多谢皇贵妃出手相助,一定铭记于心。”
面前的少年瘦弱苍白,好似一阵风都能将人吹走,想起儿子在信中的话,淑贤皇贵妃也不忍逼得太紧,可是一切都迫在眉睫,不能因为自己的一时意气导致功亏一篑,淑贤皇贵妃只得狠下心继续敲打沈杨。
“王爷的婚事即便没有太后也会有皇上插手,现在能忤逆懿旨,往后违抗圣旨是什么罪,你该清楚,况且王爷府中不会永远只有你一人。”
沈杨听完身体一颤,久跪的膝盖似乎又痛了起来,沉默着没有说话。
淑贤皇贵妃见状也不忍再敲打下去,张嘴刚想安抚给个甜枣的时候,惠平郡主被宫人追赶着跑回来了。
“好看哥哥。”惠平郡主拽着沈杨的衣袖,有些害怕的看向淑贤皇贵妃。
“郡主既然是来找彬王妃,那本宫就先行离开了。”
外人在场,有些话就不方便说,淑贤皇贵妃带着人和沈杨擦肩而过,听到沈杨的轻声细语。
“两个人之间,怎么容下第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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