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琼玉花间
第一百零七章 不速
南疆前线, 穷奇军帅帐之内。
火盆中的木炭烧得噼啪作响,吊在火盆上的铜锅里翻滚着细白的稻米,云氏家臣云京盘膝坐在地上用木勺来回搅动着锅中的粥饭。
云珏身着明光甲, 头戴赤金兜鏊, 双手撑着木制的沙盘, 凝神思虑着眼下的战机。
自开战的军报传到汴京的当天,云珏便领了圣旨带着九万精兵连夜前往南疆前线驰援。
至今已有月余。
他身旁的云瑾亦是身着铁胄, 头戴铜盔, 手中握着一支象征大周军队阵地的小旗,踌躇着不知该放在何处。
云瑾与云珏都是与云瑶平辈的将领,也是同姓的堂兄弟。自永熙二十二年自北荒归来后一直领兵镇守南疆。
南疆境内的岭南道与剑南道都是民风彪悍之地,常有山匪横行,又有蛇虫草毒,环境恶劣。自他来此之后不光镇守大周边疆国土,还将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甚至有心从良的悍匪都纳入军中,并且将这些人也都训练成了虎狼之师。
短短三年功夫便把原本乌烟瘴气的南疆治理得井井有条, 如若不是此次瘟疫来势汹汹,单单一个属国南诏还不至于让国朝有心至此。
云瑾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将手中的小旗插在了一座名为鸡足山的高地上。
云瑾的举动迅速遭到了云珏的反驳:“鸡足山太险,依我大周现有的山地巨弩的射程达不到,只能靠着擅走山地的士兵徒步攀爬,途中一旦遭遇伏击,不是让那些将士们白白往这山里填命么?”
“可是这已经僵了快有十七天了, 瘟疫未除士气本就低迷,若是再没有一场胜仗可打, 军心可就散了。”云瑾伸手按住了他方才插好的旗子, 固执道:“这不攻不守的, 算什么?”
“那也不能冒进,眼下军中瘟疫未除,各州郡县也在水深火热之中,南诏在此时引战,为得不就是让我们沉不住气,自乱阵脚么?”云珏拔下了那杆旗子,插在了距离鸡足山隘口十五里外的一座名为“鸡鹞山”的阵地:“依我看,还是先在这里布防,待下次战前,可以先打一波伏击。”
“可是鸡鹞山的地势并不占优,伏击分散,这么小的地方连一万人也铺不开,不痛不痒的打一波,有什么意思?”云瑾急了,愤怒的踹了一脚沙盘的架子,指着锅里翻滚的白粥道:“他妈的,这一仗打得真他娘的窝囊!看看这锅里煮的是多好的白米。此次开战朝廷配给的粮草和武器都是最精良的,我们云家世世代代,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若是伯父和长姐还在,眼下估计已经杀到南诏的皇城里去了!”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云珏拍了拍堂弟的肩膀,两副盔甲的金属碰撞出了零星的响声:“长姐用兵,从来不是和谁拼拳头硬碰硬的。此番战事焦灼且来势汹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南诏先前一直默默无闻,称臣纳贡。本以为是蝼蚁之躯,却不想这蝼蚁也有能危及猛兽的一日。你有这样发脾气的功夫,还不如想想眼下如何得胜吧。”
当前的战局并不容乐观,南诏国的地理位置特殊四周有天险维护作为天然屏障,常年潮湿多雨,以冬日尤甚,再加上几乎遍地难以辨别的烟瘴毒虫,就连长期生活在南疆边地的老者都不能认全。以及现下在整个南疆境内都在爆发的这种致死率极高的瘟疫,大周的边军的战力几乎被生生的削减了一半。
最为重要的是,现下已是隆冬,如果在二月春耕时节此战未完势必会影响今年整个南疆的粮产,南疆一旦出现饥荒,那些依靠南疆米粮出口裹腹的突厥人势必会联合西戎同时起势,到那时维持数十年的边地平衡被打破,一直温顺的蒙室也定会来分上一杯羹饭。
因此留给这场战役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三个月了。
要想打赢这场战役,关键就在于要先除去军中这场几乎无药可救的瘟疫,否则不光军心涣散,时间久了再精锐的部队也会被这样惶惶不可终日的虚耗拖累成溃军。
“要我说,这场瘟灾和那群南诏人脱不了干系,不然何以数百年都相安无事?”云瑾握拳捶了下桌面:“这疫病从去岁秋日时起就一直反反复复,陛下还亲来看过,好在那时疫病还不似这般来势汹汹,否则若是陛下......唉,如今京中送来的药草已经快比粮食还多了,就是收效甚微,连军医都染上了。”
“可粮草水源都查过了,没有致病之物,说是南诏人投毒所致,可是毒在何处至今也没见到。”提起疫病,云珏也是一筹莫展。
“二位将军,不好了,出大事了!”说话间军帐之外,传令官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前方探子回报,南诏国主带着亲兵入京了!”
“入京?他入京做什么?!”云瑾一把拎起了传令官的甲胄边缘将他提了起来:“不知现下是战时么?”
“前方回奏,说此次南诏国主入京是为了与陛下合谈。合谈条件是撕毁属国盟约,自此改国号为南滇,不称臣,不纳贡,另外还要割让南疆境内汉州,彭州,蜀州,眉州四地。陛下若是答允,南诏便即刻撤军,同时还会附上一封治疗军中瘟疫的药方。”
“他做梦!我大周国土岂能轻易割让!”云瑾气得浓眉倒竖,一把将那传令的士兵推出老远,抄起了横在架子上的云家枪,做势就要冲到帐外。
“云瑾,你疯了吗?!你这是要去做什么?”云珏挡在人身前,按住了云瑾的双肩:“战机未成,攻防未定,你就想点兵么?!”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现在就出兵去跟南诏那群野狗拼个你死我活!他这是想拿我们这些染了病的边军做筹码,公然要挟朝廷。我告诉你,今日就是这二十万大军都战死沙场,我也要换我大周寸土不失!”云瑾红着双眼,反手抓住了云珏的甲胄:“云氏家规有言,凡我云家子弟只要还有一人可战,便誓死不让寸地!你忘了吗?!”
“我知道!我没忘!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南诏灭突厥起,战火永远不会因为边军的牺牲而止息,烽烟战火只会越烧越旺,那些边军的亲人怎么办?边地的百姓怎么办?我云家不畏死,可也不能白白送死!”
“五哥,五哥,那朝上现在坐的是驰儿啊。”云瑾拽着云珏的双臂,声音颤抖的唤着少年时的称呼:“他是长姐的血脉,是我云家的血脉。我们怎么能让他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这一仗若是不拼死一搏,那些身在前朝的文武百官,会怎么议论?那些皇室宗亲又会怎么议论?我们这些云家族人不能给他丢人啊!”
“正因如此,我们才不可妄动!我们在南疆前线走的每一步都关系到陛下的荣辱,也关系到云家的荣辱。陛下的帝位来之不易,先前又为了朝政精简开支,已经开罪了一批根基深厚的皇室宗亲了。现在端王就藩身在岭南,那些居心叵测的人都在等着陛下行差踏错。”云珏的眼眶也随之微微泛红,他握住了云瑾拿枪的手掌郑重道:“所以这一仗,我们必须胜,而且要胜得漂亮。不能不惜后果,不计代价,你明白么?”
云瑾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稍稍平复片刻,朝着身后帐内的云京道:“你去拟一封密信,以最快的速度送往京城。”
“是,瑾将军。那密信内容要如何撰写?”云京抱拳回礼。
“八个字,边疆死守,寸土不让。”
年关将至,汴京城内大雪纷纷。
繁华的汴京坊市上无论是各大宗亲世家,高官侯爵家中的买办还是寻常人家的主母都赶在年关之下为各家采办年货。无论是鸡鸭鱼肉,还是青菜豆腐,连带着各色的蜜饯干果都好似不要钱似的,每家铺子前头都排着长队,连带着那些挑着担子的小贩都快被挤得没了站得地方。
有一家卖面果的生意最好,门前垒着又高又大的蒸笼,热气层层攀升,空气中都弥漫着丝丝香甜。果子还未出锅时,便有不少人在寒风里排队,哪怕冷得搓手跺脚也不愿离去。
少顷,店内的伙计看着时辰从屋里走了出来,灶火上的大锅一掀,浓雾一般的水汽迅速化在了寒冷的空气里。
蒸笼里红彤彤的面果露出了真容,个个都是红胖胖的锦鲤造型,栩栩如生,闻起来又香又甜,新年时摆在桌上,又喜庆又吉利。随着蒸笼掀开排队的百姓们蜂拥而上,这个要三个,那个要五个,小伙计拿着盛钱的匣子一边维持秩序,一边按着人们要的数目把钱收齐。
热闹的人群之外,站着三个青年人。
为首的男子大约二十来往年纪,生得浓眉大眼,眉清目秀。男子穿着一身宽长的墨色氅衣,半长的鬓发勉强束在头顶,两道剑眉斜飞入鬓,头上别了一根冬日里看起来不伦不类的玉簪。他身后随从的两个男子一个留着连鬓的胡子,一个生得目如铜鱼,两人都裹着御寒的皮衣,头上带着毛织的风帽,帽中滋出的头发像是毛刺一样。
这三人的样貌乍看之下与大周百姓并没有什么明显差别。可细看之下并不难发现这几人都生的高额低面,脸型小巧,肩宽而身窄,身形也不及大周男子高大。
一看便知是异族入京。
“国主,您看这大周也太富了吧,他们这儿连百姓都有米面吃。”长满胡子的男子摸了摸头上的风帽,有些艳羡的低声说道。
“卯蚩,你不必羡慕。很快,我们南滇的子民也可以吃上这样的米面了。”为首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在大周边关兴风作浪的南诏国主仡慷朗达。
仡慷朗达和他的祖辈父辈不同,他自小没有被固辖在南诏这个弹丸小国之内。他从十二岁起便开始游历四方,他见到了大周的富足,西戎草场的丰美,突厥牛羊的肥壮,天高云阔的美景在他少年时的心里便打下了一方烙印,他励志再也不要做大周的附庸,那些美好的一切他们南诏国的子民也理应享受。
他此行携着四万五千名亲兵入京意在与顾修合谈,将剑南四洲割让,将他们南诏封固在远山里的领土扩张到远山内陆之地。他索要的眉州与彭州都有大片的耕地,北边的突厥还有牧场,如果此次议合成功,那么他们南诏就在也不必被禁锢在深山里,成日与那穷山恶水为伍。
“国主,您说周王会同意我们的请求么?”
大胡子卯蚩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两个手挽手的孩子手里拿着的红果串子。
这使他想起了他远在南诏的女儿。他的女儿今年五岁了,除了糯稻打成的粑粑,从没吃过这样漂亮的吃食。他们那里还有很多孩子连糯稻粑粑都吃不上,地处深山的国度,所有的供给都是有限的。
如果有一天,他的女儿也可以这样肆意的跑在这样宽敞的街道上,手里也拿着宝石珠子一样的红果串子,那么他将死而无憾。
“卯蚩,你错了。这次我们不是请求而是谈判,主动权现下在我们手上。”仡慷朗达扬起嘴角笑得既坦然又残忍:“我们手里握着南疆上百万军民百姓的命,只要他还想坐稳这个江山,那么他便必须同意。”
*
作者有话要说:
v后的第一章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第一百零八章 洽谈
翌日, 雪晴初霁。
仡慷朗达一行人伫立于气势雄浑的含元殿下,目之所及皆是金碧辉煌。明媚的日光照射在屋脊的横梁上,特质的琉璃瓦上折射出让人目眩的光芒。宫殿由九根巨大无比的立柱支撑, 每根立柱上都盘踞着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天空中几只野雁自低空掠过, 像是天空中的装饰, 好像生活在这里的鸟儿,都比在南诏见过的悠闲, 不愁吃喝。
午时钟响, 含元殿门扉开启,那些金彩华服的大周官员们三三两两的从含元殿中散了出来,直到最后门扉再度合掩,远远的一队仪仗自含元殿东侧启行,抬着散朝后的君王一路走远。
“说,这是怎么回事!国主已经在此地等了将近两个时辰了!大周皇帝为何不来相见!”早已在风中吹透的卯蚩急了,拎起了身后一个随伴的鸿胪寺官员的衣领:“你们大周就是这般对待外邦国君的么!”
那官员姓周名楠,进士出身, 供职鸿胪寺不过三年。
周楠不急不徐的将卯蚩的手从自己的衣领上拉了下来:“回贵使的话,在我大周的国志之中并未有过您所言的南滇国。只有一属邦南诏,于永平七年签印附庸我朝,您此次入京面圣未上表章,也非万寿大朝,依制,您是不能入含元殿的。”
“你们这些周人知不知道, 眼下南疆的情形是什么?我们国主此行的目的又是什么?你敢这样同我们国主讲话,还想不想要你的项上人头了?”卯蚩双拳紧握, 怒目圆睁, 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狰狞。
“下官是依制办事, 脑袋不会掉的。您是属邦国主还是外邦国君,国志之上说得很清楚,至于您此行的目的,并不在下官所辖范畴之内。”周楠依旧不紧不慢的回道:“不过,下官想劝贵使一句,此处是含元殿前,如果您要在此处对大周官员施暴,殿前司的护卫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你!!”
卯蚩紧握的拳头挥起,被身前的仡慷朗达拦了下来:“卯蚩,你不得无理。”
与此同时,内宫总管太监元宝臂拖拂尘,头戴高官,在六名同样穿戴不俗的小太监的簇拥下来到了这一行人跟前,朗声传令道:“韩太傅有命,令南诏国主仡慷朗达于宣政殿偏厅候旨。”
“候旨?国主都已然等了两个时辰了还要等,你这个腌臜厮传的是什么话?!”
“卯蚩,够了。”仡康朗达再次端起了国主的架子,毫不避讳道:“既然,大周的皇帝心里不急,那么我们心里也不急,左右多等一刻,便会多死一个周人,周人的死活与我们有何相干呢?”
***
午时二刻,南诏国主仡慷朗达跟随着内宫总管太监元宝的脚步踏进了宣政殿外臣陛见君王的偏厅之内。
随行而来的卯蚩和岳蚩两个随从都因国朝规制而被拦宫门之外。
仡康朗达环顾四周,那是一间陈设极其简单的厅堂,厅堂正中放着一尊半人高的三足铜鼎香炉,香炉后方是一张龙纹紫檀案,案上放着一副仙鹤笔架,几方古砚并几盒金墨。
书案之后,一个身着云纹鹤氅的男子正在气定神闲的挽袖点茶。
银瓶注水,竹篾搅打,小巧玲珑的南红玛瑙盏内荡漾着奶白色的浮沫,碗盏内红白交映,淡雅的茶香又与熏炉中的龙脑香气相辅相成,让人赏心悦目。
仡慷朗达刚刚收敛的注意力不由自主的便被那双骨节分明,修长白净的手吸引了过去。他过往只在剑南及岭南一代行走,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兴师动众”的点茶技法。
“太傅大人,南诏国主到了。”元宝恭敬的压低声音。
韩墨初闻言抬头,礼貌性的扬起嘴角:“来了?那便坐吧。”
仡慷朗达在的元宝的指引下落在了东侧的一张椅子上,另有两个小太监为他端了可吃的茶点,与一壶冒着热气的香茶。
方才韩墨初抬眉的那一瞬间,仡慷朗达只觉得呼吸一滞。
韩墨初无疑是他记事以来遇到过的所有男子中生得最体面的一个了。
他不是女子,却生得异常美丽。
并且通身上下都流露出一种浑然天成的风骨。
这种风骨之下的笑容和蔼可亲,深不可测。
这让仡慷朗达不禁想起了他儿时见过的一种蝴蝶,那种蝴蝶是纯黑色的拥有一双大而柔美的翅膀,在阳光下扇动翅膀时双翅上会反射出一种异常美丽的柔光,每个见到他的人或是动物都会忍不住对它心驰神往。
但是那种蝴蝶的毒性很大,只要有人接触到它身上的一点磷粉,就会被灼伤,甚至丧命。
眼前的韩墨初就像是那种蝴蝶。
仡慷朗达落座后韩墨初便再也没有开口说话,整件厅堂之内,只听得见韩墨初做茶的漱漱声。
“大周皇帝现在何处?”饮过一盏茶后,仡慷朗达终于沉不住气了:“既是合谈,为何迟迟不肯露面。”
“仡慷国主,您是属邦国主,依制没有表章是不可面圣的。您此次贸然来访,陛下不曾治罪,已经算是宽仁了。”韩墨初没有抬头拿起一根极细的芦苇枝在茶汤表面的白沫来回勾挑,一如作画一般:“陛下现今正在西郊大营阅兵,无暇过问此事,故而遣本官来问您一句,您此番究竟意欲何为?”
“治罪?他还想治本君的罪,本君在合谈书中所说的条件,他难道不清楚么?”
“依周律,属邦国主有大不敬者,一应处黔刑之罪,由大周国君废而再立。如果本官没有记错的话,您的亲叔叔便是被我朝高!祖皇帝废黜放逐的。他的罪名是不敬上邦来使,如今您带着四万精兵试图入驻汴京都城,您觉得您该是什么罪过呢?”韩墨初拿起软巾擦了擦手,又拿起了一枝更细的芦苇杆,继续拨挑盏中的浮沫。
“太傅大人,您有些言之过早了吧?本君和叔父不同,他在山坳里困了太久了,所以会满足于你们大周每年的那点施舍。本君从十二岁起游历四方,本君见过了你们周人的富足,所以从心底里觉得不公,你们周人能享受的,我们南滇的百姓凭什么不能享受。现下南疆前线的境况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南疆境内数百万的官民百姓的性命如今都在本君手上,你觉得你们大周的皇帝还有资格这般怠慢本君么?”仡慷朗达端起手边的茶盏浅浅的啜了一口,轻蔑的勾唇笑道:“还是说你们这位天子是个昏庸无德之辈,根本不把南疆的百姓放在心上?”
“我大周天子珍视我大周每一位官民百姓的性命,可我大周天子也从不会轻易受人胁迫。”韩墨初搁下手中的芦苇招呼身边的小太监将茶盏端到了仡慷朗达面前。
仡慷朗达接过茶盏,惊异的发现在这只赤红色的玛瑙盏子里,韩墨初以绿色茶汤为基,以奶白浮茶为墨,调出了一副精致的茶山水。
在这一只直径只有三寸的茶盏中,山河日月俱在。将这只茶盏端在手中,竟会给人一种执掌乾坤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