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拒绝加班 第6章

作者:岫青晓白 标签: 仙侠修真 强强 穿越重生

  “失败肯定不是成功的妈。”谢龄垮着一张脸,小声念叨,“光靠失败一个人,是生不出另一个人的。”

  过了会儿又说:“也可能是学了太多年唯物主义,和这个唯心主义世界不太兼容吧。”

  “修仙真麻烦。”谢龄叹息,放松了会儿手臂,打算去喝口水,调整调整状态。

  他依稀记得先前在这里看见过茶壶茶碗,寻着记忆找过去,无论是壶还是碗,都空空如也。

  干净倒是干净……

  他不得不另外寻找,可在殿上转了一圈,都没发现别的能装水的容器。

  水在哪儿?

  莫非还在井里?或者是河里、溪流里、池塘里?

  那不是还得自个儿打水?谢龄犯起了难。既然要喝水,那就不可能一次只装一壶水回来,可不管是用手提一桶水,还是用扁担挑两桶水,都和雪声君的形象不搭。人修仙的,尤其是修到雪声君这境界的,都是手指轻轻一点,水就流动过来了。

  再者,他这个现代人喝水,得喝烧开过的。打完了水,他还要找个地儿烧——修仙的烧水都是用法术或符纸吧?

  谢龄窒息了。穿书真是麻烦,要装成另外一个人,要凹造型和演气质,这不能做那也不能做。

  还不如直接转生升天呢。

  下地狱也行。

  谢龄忽然觉得憋屈又委屈。情绪跟着暴躁起来,他看什么都看不顺眼,在这大殿里快步走了几圈,踹了主榻一脚,走到那个有且仅有的客榻前,一甩袖子坐下。

  说时迟那时快,他脑海——正确来说是灵台某处——闪过了一点光芒,右手食指指尖在虚空里感受到了明显却微小的波动。

  下一刻,他的视线莫名连接到另一处。

  是个说亮不亮、却又算不得昏暗的地方,形容不出到底有多大,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摆放着许多东西,都列得整整齐齐。

  ——他很快意识到这应当不是直接用眼睛看见的,而是修仙世界的基本设定:神识,而这里和前殿上风格迥异又风格相似,想来便是雪声君的芥子空间了。

  ?

  ???

  谢龄左看右看,心说你跟个鬼似的,出来得莫名其妙。

  这就是所谓的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行吧。

  他认了这点,接受现实,仔细看起雪声君芥子空间里都存了哪些东西。

  丹药、法器、武器、书籍、画卷……最多的是材料和应当是灵石的一类矿石。眼下谢龄对这些东西的价值没有概念,粗略扫一眼就过去,只在某个角落看见日晷和水钟时,眼前一亮。

  就算他学会了看日月星辰辨时间,却也无法精准到分钟——计时器是必需品。

  不过这个角落委实犄角旮旯了点,谢龄差一点儿就忽略过去了。也亏得这里是芥子空间,东西随便怎么放,都不会生灰。

  谢龄还是拿袖子把它们擦了擦。

  日晷在有阳光的地方才有用,把它摆在屋外比较合适;水钟可以安排在卧室内,但这水陈了不知多少年了,拿出去后得换一换。

  这又回到先前打水的问题上了。算了,总有办法解决。

  雪声君平时都不看精确时间的吗?也是,修行无岁月,雪声君平时又不被杂务缠身,的确不需要太在意时间。

  谢龄心底琢磨着,思绪很是跳跃。

  他从未用过这等年代久远的事物,花了些功夫才确认这水钟基本能够使用,随后又在芥子空间里转了一圈,把东西点了点,才将神识收回去。

  尔后再抬手,回忆着成功破开空间时的感觉,将手指一划。

  几乎是立刻,他又一次用神识感知到了那个芥子空间。

  又成功了。

  希望这不是个薛定谔的技能。谢龄视线锁定在自己指尖上,再试三次,无一次失败。

  谢龄终于舒服些许。

  此刻山上日影已偏,风渐渐转凉,阳光的颜色被染深,透过窗格上蒙蒙的纸落到屋内,晕染出幽然昏惑的色调。

  时至傍晚。

  谢龄诧异暗道怎会如此,又醒悟过来原来如此,是他在芥子空间里清点雪声君留下的“遗产”和摆弄水钟用了太多时间。

  也该挪个地方,做下一件事了。谢龄从客榻上起身,准备着回去卧房把水钟给摆上,门口传来:

  咚咚咚。

  三下叩门声,不轻不重。

  谢龄抬起的脚刹住,转头看向门口。

  门外响起说话声:“师父,是我,眼下还未至申末,没过您说的时间,所以我来找您了。”

  是个少年的嗓音,听起来温和谦逊,彬彬有礼。

  ——谢龄今天新收的咸鱼徒弟。

  谢龄有了预感这家伙想要干嘛,表情变了又变,心思转了又转,最后变得没有表情。

  他撇了那门几眼,挺直腰背、端起姿态,一抖衣袖,踏着不慢不紧的步伐走到门口,咯吱一声拉开门。

  “遇到问题了?”谢龄问,语气自若淡然。

  银发红衣的少年笑着一礼,将手里的书出示给谢龄,道:“徒儿下午将此书仔细看了一遍,有些东西看不太懂。”

  “……”

  “…………”

  谢龄瞥了眼那书,好巧不巧,正是他之前在卧室里死磕过的两本之一。

  他又瞥了眼萧峋,对上少年人弯得很好看的眼睛。

  这就看一遍了?原来你是个学习爱好者?

  万千种感慨转过谢龄心头,他绷着平静的神情,继续和萧峋对视,道“哪里不懂?”

  谢龄在公司工作的时候带过新人,没有杵在门口给人讲解的习惯,纵使心中没有一点儿底,还是转身,让萧峋跟着他走进屋室内。

  这里主榻与客榻相距不远,谢龄坐到主榻上,萧峋没去客榻,乖乖站在谢龄面前,认真回答道:“师父,这书上说,大道无形、无情、无名,名之为‘道’,是强行命名为之,可它说来说去,都没说明,到底什么是道。”

  此问一出,谢龄差点儿没绷住表情。你这跟亚里士多德问苏格拉底世界的本质是什么有区别?更况且我还不是苏格拉底呢。

  头疼。

  谢龄极力遏制住就要抽搐的额角,两三个呼吸后,将幽幽的目光落到萧峋身上,不徐不疾开口:“你说你已仔细看过全书,那应当有了一定的见解。你认为什么是道?”

  他把问题给抛了回去。这是这一回合里,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萧峋听见后轻轻抿了下唇,思考几许,回答说道:“徒儿的见解……道是天地规则,规定了是非对错、黑白正邪,人须得遵守,否则下场很惨。”

  你这回答真巧妙,笼统得跟教科书有一拼,古板得像个糟老头。谢龄面无表情,盯着萧峋那张有着少年人独有的稚嫩青涩、又漂亮精致的脸看了看,半瞥下眸,道:“万物皆可为道,万物皆有其道,万物之道皆不同。”

  虽是一本正经瞎扯,但他说话的语速依旧那样不紧不慢,语气冷清淡然。

  屋室里的光线比之先前又暗了些,将谢龄身上霁青色的衣袍映得深了几度,宛如墨黑。萧峋的视线从谢龄垂在榻外的衣摆掠过,沿着他的手指、手臂上移,望定那双半阖着、看不太清楚的眼睛。

  有一刹那,萧峋眼底掠过幽暗光芒。

  他将声音放轻了些,语带疑惑:“师父所说的万物,可包括那朝生暮死的蜉蝣,低到尘埃里的蚂蚁,受到光照便消散的露珠,以及……那些生活在黑暗里,当受天罚的妖物魔物?”

  这个问题问得好,落实到了具体的事物。谢龄生出孺子可教也的欣慰之情,心里头的小人不断点头,思绪一转,说道:

  “蜉蝣朝生暮死,朝暮便是一生。蚂蚁在尘埃中讨生活,却也有智有勇。露珠亦有它自己存在的道理,你说它在光照之后就消散,焉可知它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式存在,漂浮在你呼吸时的空气里,流转在你行走间的清风中。”

  谢龄庆幸自己练书法时抄写过许多句子文章,感谢自己接受过十二年义务教育,更感慨于这些年里看过的杂书番剧够多,在网上冲浪时候和人比赛敲键盘的速度够快,当找到一个点后,就可以疯狂进行观念输出。

  不过在这种古代修仙世界里,输出观念时,话语的停顿很有讲究。

  说完露珠,谢龄做了个暂停,轻瞥一眼萧峋,下颌扬起,眸光落到虚空中,才道:“至于妖物魔物……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又及,这世间的是非对错从来都不分明。而黑白正邪,在很多时候都并非人们所想象、所见到的那样。”

  观念输出还需要留白。话至此,谢龄彻底闭口不言。他甚至想就这样走了,把空间留给萧峋,让他自个儿琢磨。

  但这样不太地道,人家小孩是诚心诚意来求问的。

  沉默。

  两个人都开始沉默。

  萧峋杵在谢龄面前,垂着眉眼思考好半晌,忽的弯眼笑起来,双手一抬,冲谢龄执了个礼:“师父与徒儿说了这么多,徒儿大有所悟。多谢师父指点。”

  谢龄点头,顺口一提:“不必每时每刻都如此自称。”

  萧峋笑眼弯弯道了个是。谢龄想一甩袖子就走了,孰料萧峋话锋一转,对他道:“今日匆忙,却还未向师父奉上拜师茶。师父可愿喝一杯徒弟泡的茶?”

  泡茶?把水烧开的好理由。谢龄被萧峋一语点醒,旋即离开的心思,道:“可。”

  萧峋立时有所行动。东窗前的长桌上并无太多空闲位置,此间再无另一张桌案,他便在离谢龄不远的地方摆出了张茶台。

  谢龄注意到,这人用来储物的东西是他的袖子,心说这设计真不错。

  屋内光线委实昏昏,萧峋眨了下眼,又从袖中拿出打火石,从几个灯架前走过,将它们逐一点上。

  他做完这事,倏地停下脚步,似是做完错事醒悟过来般,小心翼翼看向谢龄,语带歉意:“看见屋子黑,就习惯性把灯点上了,没问师父意见,请师父责罚。”

  这在谢龄这里根本算不上事。不仅如此,还看萧峋更顺眼了些。他早就不耐烦这样的昏暗了,碍于不会隔空点灯,只能跟个塑像一样熬着。

  师兄说得不错,有个徒弟做杂事,的确很减负。

  “无妨。”谢龄道,“你既然拜在我门下,便将鹤峰当作自己家,想做什么,无需拘束。”

  “多谢师父。”萧峋重新笑开,去了趟外面装了一壶水回来,在茶台上摆出茶具和茶叶罐,点燃小炉烧水。

  谢龄又注意了一下,这徒弟烧火用的是炭。

  炭火好,虽然烟大,但亲切。

  “在来宗门的途中,我从一个行脚商人手中买到了不错的茶叶,有顾渚紫笋和蒙顶甘露,师父想喝哪种?”萧峋正巧抬头,迎着谢龄的目光问。

  你师父我想喝三分糖多加冰加布丁加奶油加坚果碎奥利奥饼干碎的奶茶,最好是乌龙茶底。谢龄甚是怨念地在心中嘀咕,口吻一如方才平静淡然:“都可。”

  “那就泡顾渚紫笋吧。”萧峋替他做出选择,将一个茶叶罐收起,另一个茶叶罐揭开,“师父喜欢浓茶,还是淡一些的清茶?”

  “清茶。”

  萧峋脸长得好,手也漂亮,手指瘦长,骨节分明,在摇曳的灯火照耀下,白皙如玉如瓷。随着谢龄的回答,他拿起木夹,从茶叶罐里夹出一小撮茶叶、投入杯中。

  没人说话,屋室里唯有烧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