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岫青晓白
谢龄握着萧峋的手, 将这套剑法又走了一遍,速度比方才慢三分,力求让这家伙有所体会。
萧峋“不负期望”, 这一遍后,把剑法的“形”给基本抓住了。谢龄便又出言指点数句,渐渐的,萧峋抓到了几分“神”。谢龄心道这样的进度已算不错,振振衣袖,将这家伙放置了。
他回到客舍,在屋中转了一圈,确定无事需要处理,从偏门离开。他决定去竹林小屋。那处僻静, 换上陈河的身份,便可以无所顾忌地练掌和锻体了。
——这些日子他一直局限在云舟那一室三丈间, 整日除了画画练字看书,还是画画练字看书,未曾大刀阔斧活动过,感觉都要生锈了。
“我好像不再是原来的我了。”谢龄无声感慨。
他从前很讨厌锻炼,健身房就在小区门口, 也办了卡, 但没去过一次。
果然, 人都是会变成自己讨厌的模样的啊。谢龄摇摇脑袋, 走出客舍。
谢龄来到竹林小屋时,越九归不在。他放松不少,走进自己那间房, 更换打扮、改变音色, 抹去扳指上的符咒, 然后打开小屋的防护结界,在院中开始“日课”。
几日不曾锻体,谢龄给自己加大了训练量,从最温和的热身开始,逐渐增加强度到练掌练剑。
这一日的练习,自正午开始,到日坠西山方休。晚霞如流火,从苍穹之西灼烧往东,绚烂瑰丽的光芒透过树叶间隙落到地上,正好洇干一滴淌落的汗水。谢龄长长吐出一口气,走去附近的石桌,捞起水杯,往腹中灌了一大口水。
咯吱——
越九归推门进来,将上午时候谢龄给他那把伞一收,抬起头。
“师兄方才在练掌?”他感受到小院里的气劲余波,再一看谢龄微乱的头发,和顺着脸庞脖颈往下滴答的汗水,不由钦佩起来,“师兄当真勤奋,我自愧不如。”
谢龄往自己身上丢了个洁净术,摇头道:“日课而已,谈不上勤奋。”
他说的是实话,却也不妨碍越九归的佩服。
越九归也走去石桌前,倒了杯水给自己。
“我出去了一日,也算有所收获。”越九归道,絮絮叨叨说起他在外面遇上的事,有的有趣,有的又有些离谱,但真正让谢龄听到心里去了的,是眼下这一事。越九归说:“我和萧峋约好一块儿吃晚饭,师兄不如和我们一道?”
越九归还说:“这山上不管饭,还不许山下送饭上来,咱们这又无厨房,一日三食解决起来麻烦,不若下山吃吧。”
我可以不吃,谢龄在心中说道。
但陈河不能不吃,按照这里的设定,神心空明境以下的修士,仍是以五谷杂粮维系生存的。
……这算有缘终究会相逢么。谢龄怀着复杂的心情,对越九归点头道了声“好”。
越九归同谢龄又说了几句,回去自己那间屋子,叮叮当当的,不知敲鼓起什么。
谢龄给自己重新梳了发,没一会儿,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拿神识一扫,来人赫是萧峋。
隔壁响起越九归的大喊:“师兄,我这会儿腾不出空,你能去开一下门吗?”
谢龄腹诽了一句怎么老是你,在镜前将自己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走去院中,隔着门问了一声:“是谁?”
门外的人报上姓名:“萧峋。”
谢龄拉开门。
谢龄的眼眸现在是浅灰色,折着暮时的霞光,透亮惊人。他静静看了萧峋一眼,让出路、让这人走进院子。
“多谢陈兄。”萧峋弯起眉眼一笑,温和有礼。
小院算是宽敞,但无合适桌椅待客,邀人进寝屋又太随便,谢龄眸光一转,给萧峋倒了一杯石桌上的茶。这自然是他自己泡的,用烧得滚沸的水冲泡上佳的红茶,喝来有几分苦涩。
萧峋没挑剔,但也没多喝。
两人都不没话找话,就这样在院中等越九归。沉默了一会儿,见得越九归喊着“久等了久等了”从屋中跑出来。他头发有几分乱,放下衣袖,朝两人歉意一笑,拱手说:“咱们吃饭去吧。”
“走吧。”谢龄点头,转身向门口。
“萧兄请。”越九归向萧峋比了个手势。
离开小屋,三人并行走在道上,踏过渐暗的暮色,将夕阳和逐渐吞没它的西山甩在身后。
山风拂过,四野飘飞姹紫嫣红。谢龄兜了满袖的香,偏首瞥了眼萧峋,见得这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胸前那块银色鹿角。
越九归也注意着萧峋。他总觉得萧峋和上午见面时有哪里不同了,眉眼压得要低一些,似乎不大高兴。越九归琢磨了一会儿,轻轻开口问:“萧兄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没有。”萧峋立时给出否定回答。
萧峋的心情,当然是——不好的。因为他练完剑回到客舍,发现谢龄又走了。但他自是不会在外人面前承认这点。他藏起眉间的情绪,用有些奇怪的目光看了看越九归和谢龄,转移话题问:“你们为何都不御器?”
话音落地,谢龄同越九归对视一眼,他们俩都是这时才反应过来,对方和自己打从上山起,便不约而同选择了步行。
越九归笑笑:“我们都习惯了走路。”
“我也认识一个人,喜欢用双足丈量这片土地。”萧峋又拨了一下胸前的鹿角,轻声说道。
谢龄再度看了这家伙一眼。
又走了一段,越九归突然说道:“上午只是初识,没敢向萧兄问起。萧兄可否透露一下,雪声君是怎样一个人?”
他对萧峋已有初步的了解,知晓这人来自人间道鹤峰,师承鹤峰雪声君——正是他想拜为师的那个雪声君。他在之前便感慨过,但和萧峋凑到一块儿,仍是忍不住泛酸,不由自主想要打听。
“你问这个做甚?”萧峋脸立时绷了一下,语气带上些许警惕。
越九归道出真话:“实不相瞒,我也曾梦想过,拜入人间道、当雪声君的徒弟。”
萧峋:“我师父他不收徒了。”他的态度比谈起别的话题时要冷淡,越九归心说这是触了哪里的雷,就这样不乐意添个师弟?越九归打了个哈哈笑道:“哎,也曾、也曾,现在没这样的心思了。”
这时谢龄看了萧峋第三眼。
接下来的一路,越九归不再提雪声君,三人偶尔闲聊,还算轻松愉快。
来到山下镇中,天幕已成夜幕,将圆未圆的月亮挂在东方,西南北处各缀星辰,散落的光芒和镇上灯火相融。
越记小食正是生意热闹时,大堂座无虚席,谈笑此起彼伏,伙计捧着菜盘在各桌间穿行,饭菜的香味盈满到溢出。越九归引着两人走进店中,走上二楼,笑着道:“欢迎两位再次光临小店。”
“今日的菜……清蒸鲈鱼、梅菜扣肉、糯米排骨……”萧峋边走,边念出挂墙上的一串菜名,转头去问越九归:“没有昨日的口味虾了吗?”
“今日店里应当是没有备虾的。”越九归往墙上一扫便知。
“行吧。”萧峋眼底的期待变少了些。他的脚步也放慢,走到了谢龄之后,最后一个步入雅间。
茶和酒已在桌上备好,越九归问了两人,都说要酒,便将茶撤到一旁的低矮置物架中。
酒的种类比昨日多了两种,分别是石榴酒和梅酒。谢龄为自己斟上一杯梅酒,随后将酒壶递给萧峋。
他还来不及发现这个动作做得有多自然熟稔,听得越九归一指窗外,好奇道:“这些人在看什么?”
谢龄顺着他手指方向看过去,见那街上忽就涌出许多人,都向着同一个方向挤。
过来上菜的伙计回答道:“清吾山的人来镜川了。”
“清吾山?”谢龄语气带着惊讶。
越九归以为他不清楚清吾山是何地,解释道:“清吾山是个只收女子的宗派,在江湖上名声甚是响亮。”
谢龄并非不知晓清吾山是一处什么地方,而是惊讶于这里的人对清吾山的反应,一个全是女子的门派,有那样吸引人么?
伙计又说:“东家,早先时候,我听人提了一嘴,说清吾山打算向人间道提亲。”
“清吾山向人间道提亲?”越九归好奇和兴趣都被提了起来,目光在萧峋身上一转,详细询问,“提亲的是清吾山的谁,向人间道哪位提?”
谢龄不禁竖起耳朵。事关自家宗门,哪有不上心的道理,更何况,他来镜川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吃瓜。
他将酒杯凑到唇边,装出不经意的神色,暗暗寻思着若是两派能联姻,便又有热闹可凑了。
越记小食的伙计说起详情:“据说……是清吾山山主向雪声君提亲。”
“咳!”谢龄一口酒呛在了喉咙里。
“哈?”萧峋砰的将酒壶搁到桌上,挑起眉梢,不可置信。
而伙计还那在琢磨:“听说这事后,我特地打听了一番,清吾山山主本不会来东华宴的,是听说雪声君代表人间道赴宴,才改了主意亲自来这走一趟。
“这清吾山山主年华双十,是天底下最年轻的游天下境。她天资过人,容姿无双,还是一山之主,我想这样的条件,配雪声君当是配得上的。”
“东家,你说这事能成吗?”问得异常认真。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一日,奋力书写,终成三千字,需要夸奖
第64章
不不不不, 必不可能成!谢龄在心底近乎呐喊着回答,表面维持住这事不过是让他有所吃惊的神情,放下酒杯、擦掉唇边的酒渍。
这时越九归摇了摇头, 回答伙计说:“我希望别成。”
“为何?”伙计一脸疑惑。谢龄也好奇他这样说的原因,目光偏过去。
越九归打了一阵腹稿,说道:“就我个人感觉而言,雪声君该孤傲清寂地立在山巅,冷冷淡淡,不理会谁,也不和谁在一块儿才对。”
“一个人在山巅……这样未免太冷清了。”伙计想了想,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觉得, 人活在世上,还是得有个伴儿才好。花都有叶作伴呢, 就像我和阿良。”话到末尾,这人脸上洋溢起甜蜜的笑容。
真是充满恋爱酸臭味道的发言,当条快乐单身狗哪里不好了,简直可恶!谢龄腹诽说道,塞了一块糖醋排骨到口中。
萧峋沉默着, 冷冷掠了伙计一眼, 给自己倒了杯石榴酒, 一口喝干。
他当然也不希望这事能成, 但谢龄的心思,他琢磨不出。旋即他想起自己是重活一世的人,在上一世, 雪声君并没有同谁结为道侣。这让他的心稍微安定下来, 可转念又想起, 这一世已有不少事情发生了改变:他不再是原来那个四处漂泊的散修,他拜入人间道,成为了雪声君的徒弟,而曾是谢龄唯一徒弟的谢风掠,现在不过是鹤峰上一个普普通通的弟子。
不,这岂是不小的改变,这简直可以叫做天翻地覆!谁知道谢龄会不会跟着变呢?萧峋的心又开始不上不下,倒了第二杯石榴酒,同样一口饮尽。
谢龄哪有心思注意萧峋的异常,愁苦地琢磨起若真有人上门来说亲,该如何应付推辞拒绝。
三人之中面上心头都乐呵呵的唯有越九归,他把目光转向萧峋,向这位雪声君座下唯一弟子打听:“萧兄,这事你听说过吗?”
“不曾。”萧峋很干脆地丢出答案。
越九归一惊,嘀咕道:“难道在这之前清吾山就没头露出点风声……”
谢龄头越来越大,不想再听关于这件事得半个字,抬起头来对两人说:“吃菜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先吃饭。”萧峋附和着,夹了一大块排骨进碗。
越九归见两人对这事都不太感兴趣,便闭了嘴。
窗外,倏然挤进视野的人群纷纷涌向了清吾山弟子即将经过之处,街巷变得空荡荡。
星辉月色在青石板道上交融,灯烛在起落的晚风中轻缓摇曳。越记小食里仍是热闹喧腾的,没一会儿,谢龄他们这桌的菜上齐。场面没有冷清,越九归起了别的话题。
边吃边闲聊,约莫半个时辰,几人用完了晚饭。萧峋仍惦记着清吾山山主要向谢龄提亲的小道消息,心情不大好,出了越记小食,便同另外两人告了辞。
谢龄和越九归用目光遥送萧峋离去。谢龄已不再想着那事了。他完全冷静下来,说亲提亲而已,小场面,不到跟前都不算事,若是到了跟前,拒绝便是——他完全不用找理由,雪声君这样的人设,拒绝人还需要解释?
眼下比较急的,是把御剑技能点上,方便一下出行。谢龄感觉得出自己炼体的进度快到第一层瓶颈了,可突破瓶颈所需之物不易找寻,只能期待东华宴上会出现。
难怪说体修不容易——谢龄忽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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