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岫青晓白
“师兄,咱们逛逛再回去?”在到街上,越九归提议说道,紧跟着拿折扇拍了自己一脑袋,说:“哎我这脑子,师兄定是要回去修炼的。”
却听谢龄拒绝道:“走走吧。”谢龄很珍惜这样随意闲逛的时光,能有机会四处瞧瞧看看,自然要行动。
“那咱们就走走吧。”越九归甚是高兴。
观清吾山弟子的人潮散去已有多时,远离了夜市在的那条街,小镇宁静得甚有几分冷清。树上还挂有昨日用来装点的红绸,河岸偶尔见得几盏搁浅的河灯。谢龄吃着越九归买来同他分享的糖油果子,试探问:“都说东华宴上会出现许多宝贝,你知道有哪些吗?”
“这可就问到我了,东华宴上出现的东西可不固定呐——”越九归露出为难神色,神识沉进鸿蒙戒里,寻了又寻,好一阵,取出一本书,才继续道:“我翻一翻。找到了,上一回的东华宴在三十四年前,宴上有八方昭天镜、风雨不死藤问世;再上一回,四十七年前……”
谢龄细细听越九归道来。
和他从前看过的众多修仙小说套路相同,东华宴这一场聚集江湖群英的宴会,玩到最后,玩的还是秘境争夺把戏。
不过和多数小说套路不同的是,东华宴每回开宴,伴其而出的秘境都不相同。
据说和东华宴历代主人手中的一件法器有关,有人猜测那法器能随机打开上古秘境,有人猜那些出现过的秘境,是同一秘境分裂而成。
东华宴主人从未证实过这猜测。谢龄才懒得寻思缘由,他在乎的是能否在宴会上寻到有用的东西,无论有助于炼体,还是能够治愈身上的伤。
但越九归所能了解到的,便也就是这些表面信息,和“历年真题”了。同谢龄在人间道中寻到的资料没有太大区别,甚至更浅一些。
谢龄仍是郑重地向越九归道谢。
越九归笑笑,不甚在意。他抬头一看天色,几分讶然,几分不舍,道:“这个时间点了,师兄,不若吃个夜宵再回去?”
这个提议,谢龄自是答应。
戌时将尽,对于这里的人而已,算是夜深了。他们所处的小巷分外幽静,走来之时尚能听闻妇人拍哄幼童入睡之声,眼下仅有几声狗吠。
风露满山,两人折回夜市。这里又吵吵闹闹起来,烟火升腾着,将食物香气送远。在一众挑花眼的食物种类中,谢龄依着越九归的推荐,吃了些许虾蟹。
*
话分两头。同谢龄、越九归分别,萧峋御剑回到“山上”,在山野间逛了许久,才慢慢吞吞回到半山腰的客舍。
山花慢吐芬芳,山外漫天星辰,万籁寂静。
忽起一声咯吱。
——是红如烈火的袖摆起落,萧峋推开了院门。
时辰不早,人间道众弟子都在自己房中,或挑灯夜读,或已然歇下。
萧峋目不斜视,踏上长廊,绕过花厅,途经自己那间屋室时未曾停留,直往谢龄的主屋而去。
他没有用罗盘或流光石确认谢龄是否在客舍——若谢龄有意遮掩行踪,他断然是寻不出的,不仅寻不出,次数多了,还极有可能被谢龄发现。
不能干这样的蠢事。萧峋一步一步慢条斯理走过去,抬手,在主屋门上轻叩三下,喊道:“师父。”
里面无人回应。
“师父?”萧峋又喊。
过耳的唯有风声。
萧峋叹了声气,决心再喊最后一次,拖长了调子:“师父——”
待得尾音拖完,屋中都未传出响动。
谢龄不在。
谢龄果然不在。
意料之中的事,但萧峋还是有些失落。他垂低眼眸,想到谢龄先前对他说他今晚不一定有空,指的会不会就是清吾山的人要来说亲这件事。
本就不大好的心情更糟了,他向上一撩眼皮,寻思着要不干脆杵这儿得了,身后突然多了一个人。
这人出现悄无声息,对着他抬手便是一记暴栗。
敲完他脑袋,这人还开口说了话。嗓音低低冷冷,细听了却又透着几分温柔,像山雪融化成泉,润泽四野遍地。
他说:“喊魂呢?”
被敲打脑袋的人对他的到来毫无察觉,更无从防备。他呼吸有短促的停顿,顷刻才转过脑袋,神情看起来愣乎乎的。
他头发被风吹得有点儿乱,谢龄没忍住又抬手,往他头顶薅了几下,把这人的银发揉得乱成窝。
萧峋没反抗没退开,漆黑的眼眸定定注视谢龄,甚是乖巧地任他“□□”。
“夜已深了,回屋休息去。”谢龄揉够了收手。
“师父就不问我有什么事?”萧峋慢吞吞问道。
谢龄:“你若有事,我喊你时便说了。”言罢上前一步,打开房门。
你去哪里了,知不知道有人要同你提亲,那人还是一山之主,有地位有名声,和你相配极了。你……又是什么态度?萧峋有太多问题掩在眸底心底,有太多问题无法问出口,唇抿了又抿,难得没跟在谢龄后头进门,反而替他拉上了门。
砰。
很轻很短暂的一声。
谢龄循声回头,用神识探得屋外的人影慢慢远了。萧峋似乎情绪不高。察觉到这点,谢龄蹙起眉。
萧峋依然没回自己的屋室。
他离开了客舍,在附近乱转悠。走走停停过了许久,他踩上一块山石,远眺沐在夜华中的山色。
“道友。”
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喊声。
萧峋没理,满山都是“道友”,谁知是不是喊他?当然,纵使就是喊他,眼下也没心思理会。
“石头上那位穿红衣的道友。”女子又喊。
特征明确了,就是在喊萧峋。他不耐烦地偏首过去,向她投去一瞥,问:“有事?”
女子舒了一口气,笑意盈盈中流露出几许羞赧:“我见你从人间道客舍的方向过来,想来应是人间道弟子,可否请道友……为我约见雪声君?”
萧峋心中没来由生出警惕。他重新打量了她一番,这是个有着一双明亮的、猫眼似的眸子的女子,眉是远山黛色,生得俏丽,衣裙在山风里低旋回转,灵动轻盈。
“你是?”萧峋问。
女子答道:“在下清吾山叶晚星。”
萧峋不甚明显地挑了下眉,眸间闪过一抹暗色,轻轻一歪头,又问:“清吾山山主叶晚星?”
“是我。”女子点头,那些许的羞涩又出现在眉眼间。
“原来是叶山主,方才有失礼数。”
风盈衣袖,夜色里一抹红如火,萧峋弯眼一笑,是他惯来的笑容,眼底折过星辉与月华,如同一片波光粼粼的海。
“真是不巧,我师父不在。”他对叶晚星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
我终于来了
第65章
“啊, 这样吗?”叶晚星一愣,眼底涌出失落,低低嘀咕了句“那便白日再来拜访吧”, 撑出一个笑容,向萧峋盈盈一礼:“你唤雪声君‘师父’,想来便是萧峋了。多谢萧道友。”
“夜已深,不叨扰萧道友了。”
言罢提裙转身,足踏铜铃,翩然远去。萧峋冲着她背影道:“叶山主走好。”
待得这人从视线里消失,萧峋扯下唇角,转回身去,继续俯瞰沉在黑夜里、几乎快要没了轮廓的山峦, 神情模糊难辨。
*
谢龄的屋子里有一座水钟,萧峋离开客舍时, 谢龄走去看了一眼时间,到现在已有半个时辰。
想起萧峋离去前的神情和离去时的背影,谢龄不免担忧。小狼崽子的情绪是可见的失落。莫非和他们分开后遇上了什么事?不像,依照萧峋的性子,有事定会直接与他说。
那会是什么原因?总不至于是听说自己可能会多一个师母, 开始有小情绪了吧?有师母难道是坏事吗?又不是后母。谢龄不理解, 在卧房里坐了一阵, 又站了一阵, 决定出门去找萧峋。
萧峋不在附近,但找人并非难事,谢龄将神识往外一扩, 寸寸地漫过山岗, 没多久, 便在某块山石上寻见这人。谢龄推门去找。
萧峋所在之处是一片山崖,背后密林丛生,眼前山峦起伏,视野开阔。夏夜里有萤火,在虚空里飘飘落落,仿佛追逐着什么。谢龄提着萧峋给他的那盏灯,迎着夜风萤火踩上山崖石板,脚步轻盈。
萧峋背对着他,由先前的站姿改换成了坐姿,手里抓了根狗尾巴草,上上下下晃圈儿。他身上流露出的气息与其说懒散,不若称之为不耐烦。
谢龄人没走到萧峋身侧,声音先丢过去:“不在屋子里睡觉,跑来这里做什么?”
“师父?”萧峋唰的转头。谢龄离萧峋近了,见他漆黑的眼眸被萤火灯辉照亮,神情甚是惊喜。
“嗯。”谢龄应了声。
萧峋坐着的这块石头宽敞,却因他不偏不倚坐在正中,很难再容下第二个人。他往旁侧挪了挪,给谢龄让出位置。谢龄极自然地一撩衣袖,坐去这人身旁,把提灯放到地上。他听得萧峋低低地喊:“师父。”
“心情不好?”谢龄偏首,目光落在萧峋侧脸上。这人抿着唇,脸庞的线条,活似有人欠了他一座金山。
萧峋没答这话,甩了甩手上这根狗尾巴草,问:“师父是来找我的么?”
谢龄抬抬眉梢,反问他:“深更半夜来这里,不找你,难道找鬼?”
萧峋这才把脑袋转过去,扫了眼那盏雕了狼图案的灯,眸光来到谢龄指间,再顺着手指往上移,掠过脖颈,落到他被月夜清光照亮的唇间,尔后猛一下抽离,又把脸别开。
“那你找到了。”这一声说得很轻,紧跟着瓮声瓮气地问:“师父明日有空吗?”
“想做什么?”
萧峋慢慢吞吞地说道:“师父一向喜爱字画,小镇里有间不错的字画铺子,想带师父去逛一逛。”
说这话,萧峋仍是垂着头。从谢龄的角度看,活生生就是个耷拉着尾巴的小狼。谢龄本就是心软了出来找他的,眼下见他这般,愈发无奈。
偏生萧峋还嘟囔着说:“其实我就是……想要师父多陪我一会儿。”
谢龄连伸出手去敲这人脑袋都不忍心了。他垂眼复又掀起,生硬地板起脸,说:“练过剑之后再去。”
“……还要练剑么。”
“什么时候练完剑,什么时候去。”
这便是同意的意思了,萧峋心中涌上些欢喜,但也仅是些许。叶晚星说她白日里再来拜会谢龄,可不能让她撞上。萧峋寻思着,听得谢龄道了声:“回去了。”
“哦。”萧峋低低应道。
谢龄提灯起身,萧峋跟在身后,瞥着这人被风牵起的衣角,心说大不了寅时便起来练剑,练到谢龄起床。谢龄的作息很规律,辰时不到便起身,清吾山再怎么想和人间道联姻,也不可能挑那样早的时候来访吧?
这人说到做到,在床上睡了个囫囵觉,夤夜时分,便整好衣衫推门而出,拿着剑去到庭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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