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岫青晓白
灵力幽光如水掠过,转瞬,镜中人的模样发生了改变——眼下的萧峋顶多算得上清秀,左脸有道疤,还留了一撮小胡子。
他细心地换了鞋,往鞋里垫上足有三张鞋垫,身量登时拔高,接着往自个儿周身左看右看,在这之上又给自己下了一道符。
“这样应当不会被识破了。”萧峋嘀咕着,摘下一直未曾离身的鹿角,小心收进芥子空间,然后取出了东华宴给他的那块玉牌。
他一番思索,指尖再度聚起灵力,待得光芒炽亮时,往玉牌刻字的那一面一抹。
玉牌上原有的“人间道萧峋”五字被抹掉,改为了——“沉水阁张涛”。
作者有话要说:
可恶,狼崽子可聪明了,你们怎么不信他
第72章
做完这一身乔装, 萧峋回到宴会大殿上。谢龄和越九归还在先前的位置,有所不同的是,小几上的酒都换成了谢龄品过的、他喜欢的。
萧峋在心底轻轻哼了一声, 选定距离谢龄最近的矮几,大步走过去。在坐下前,还刻意向谢龄那方向转头,问了句:“这里没人吧?我可以坐这里吗?”
“没人没人,道友请。”应话的是越九归。
萧峋撩撩衣摆坐到桌后。这里比谢龄那桌席稍靠后些,他一抬眼,就能将谢龄的侧脸收进视线中。
谢龄这身衣衫同素日里的风格截然不同。初见时,萧峋觉得这人衣上染的橙色太深,跟混了土和灰似的, 胜在绣了沉黄和玄黑的花样、搭了几根苍绿的衣带,才顺眼起来, 眼下越看越觉得不错,甚至想给自己也弄这样一身试试。
可真要是那样做了,谢龄会觉得他很奇怪吧。难办。萧峋颇有几分泄气地靠到身后那石头上。
他喝了点酒,吃了几口佐酒的小菜,忍不住把先前暂且放下的问题拿起来重新琢磨:谢龄扮作这般平平无奇的小角色, 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或者说, 是打算去做什么呢?
这是个见不到答案、便无从知晓根源的问题, 萧峋琢磨来琢磨去, 琢磨不出个所以然,竟是有点儿气。
越九归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么?看他那模样,应当是不知晓的。既然如此, 萧峋决定帮谢龄守好这个秘密, 绝不让第三人发现。
谢龄也在喝酒, 慢条斯理喝空了新取来的那些,将杯盏一一放到萧峋留下的托盘上去。越九归伸了个懒腰,见状问谢龄:“师兄,我再去取些来?”
“好。”谢龄点头。
“还是喝这些吗?”
“嗯。”
“看来这些合你胃口,我去了。”越九归笑说着,走去溪流旁。
萧峋旁听两人的话,旁观那席案旁喝空的酒盏,腰背一板,眉头蹙起。
这人喝了多少杯了,就不怕一会儿醉了吗?
还是说因为越九归在旁侧,便不在意是否会醉?
无论真相是两种想法中的哪一种,都让萧峋不爽起来。他按住想走过去的心情,目送着越九归走远,又用目光迎接越九归回来,再看向谢龄,看他伸手过去,挑了一杯酒放到自己面前。
他没收敛目光,果不其然,不消片刻,越九归转身看过来,警惕又疑惑地问:“道友,我见你时不时地看我们,可是有什么事?”
萧峋当即换上歉意表情,朝越九归拱拱手:“在下独自来的,无聊得紧,往四下看的次数不免多了些。若是冒犯到了两位,还请见谅。”态度相当谦和。
越九归不好意思起来,摆手道:“道友严重了。”继而对他话里的某些信息感到疑惑:“你说你独自来的?东华宴不是不允许一个人的队伍吗?”
萧峋摸了摸下巴那撮胡子,叹了一声,神色苦恼:“我的同门不知跑哪里去了。”
越九归惊讶:“你不去找吗?”
“准是跑哪处喝酒去了,在下不爱饮酒。”萧峋摇了摇头。
“如此。”越九归坐回小几后面,仰头看了会儿天空,应和了萧峋一开始说的话:“的确,这地方坐久了也无趣。”
“不知秘境什么时候才开。”
萧峋接话道:“至少得到午时。”
越九归算了算,叹息道:“还得一个多时辰呢。”
他这副模样给了萧峋灵感。萧峋眸光一转,提议说道:“左右无事,两位道友,不若我们打打牌?”萧峋本想说下棋,但谢龄同他下过棋,怕被瞧出,故而说了打牌。
但从头到尾理会他的人都是越九归,谢龄只在一开始的时候给过他眼神,之后便再没向他这里看过。还是越九归碰了下谢龄手臂,问他:“师兄,打牌吗?”
谢龄拒绝得干脆:“不太会,你们玩吧。”
“那就换一个。”萧峋道。
越九归想想说:“下棋如何?我记得师兄说过会下棋的……”
谢龄依然是拒绝态度,摇了下头,站起身来:“我去别处走走。”
“诶,好。”越九归没硬劝谢龄同他们一道玩乐解闷,将桌上的酒选了一些放到托盘上,带到萧峋那处去。
萧峋用余光追着谢龄,见他在这林间绕了几步之后不见身影,才收回视线。他心情复杂得很,一方面认为现在的自己于谢龄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就该不理会,另一方面又因谢龄这份冷淡而苦恼泄气。
越九归在萧峋对面坐下,抱拳一礼,满脸笑容:“我姓越,名叫越九归,那位是我师兄,姓陈。还未请教道友名讳。”
萧峋面上做足了礼貌的样子,回答道:“在下张涛……来自沉水阁,你们是何宗派?”
他是礼节性一问,越九归答得却是认真:“我们门派叫小清天。”
没听说过,别是你们到了这儿现凑的门派吧。萧峋暗暗想着,如是说道:“倒是不曾耳闻过。”
越九归心道你这沉水阁也是不曾听说过的名字,听得对面人又说道:“大抵是在下孤陋寡闻了,这些年里,在下一直待在山上,不曾出来过。”
“并非道友的问题,是我们还未扬名罢了。总有一日,我会将门派发扬光大的。”越九归笑了一下,“不说这个了,张兄,咱们玩什么牌?”
“既然只有你我二人,便玩最简单的,如何?”萧峋道。
“好。”
谢龄走去了桃林另一侧。这里地势更高,溪流不曾途经,人比方才那处少了许多。他用一双眼框取景色,约莫半个时辰,来到了山的顶端、桃林边缘。
这是阵法造出来的山景,但极逼真。倒远不近之处,有几棵桃树没有开花,枝条上甚至不见青叶,树干的颜色很深,像是枯死在了此处。不过看起来依旧是美的。枯败颓然之美,适合入画。谢龄靠近几步,绕行着,细细观看。
绕着绕着,有个人影进入视线。是个支起一条腿坐在树上、披着件颜色似青又似墨大袖衣衫的男子,容颜甚为俊朗,亦然适合入画。
可谢龄认出他是先前远远见了一次的崔嵬。
崔嵬此刻手里拎了个酒坛,手上残留有酒液。视线沿这手往上走,谢龄瞧清他头上插的并非木簪,而是一根桃枝,当下时分,那桃枝旁竟还停着只乌鸦。
桃枝,乌鸦,一者艳丽一者深沉,凑到一处,竟有种诡异的和谐。谢龄直觉不该和他靠太近——至少不是用“陈河”这个身份——转身便走。
却有一道声音从后方传来:“我听见你的脚步声了。”嗓音透着点儿哑,不知是否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生来如此。
“你听见了又如何?”谢龄回了一句。
他的脚步声不停。崔嵬在树上瞧了他片刻,或者说,是故意让谢龄走了一段距离,待他就要远离,道:“你是在殿外欺负我徒弟的那人。”
这话说完,谢龄面前一阵风扫过,崔嵬出现在身前三尺处。
三尺,刚好是一剑的距离。
谢龄停下脚步。崔嵬身上的大袖罩衫因了光线变换,呈现出了与方才所见不同的颜色。谢龄的目光自下而上,缓慢地停在他脸上,同他的眼眸对视。
“欺负这个词,用得可能不对。”谢龄说道。
他对崔嵬没有惧意,态度平平,和对待普通的陌生人无异。
崔嵬的眼神有一瞬转深,旋即挑起眉梢,扯唇轻轻一笑,认同般地点了下头:“似乎真的不太对,该是——在殿外坑了我徒弟那人。”
乌鸦还在他头顶,随着他的动作动了一下,但没飞走。
真是个奇怪的人。谢龄再度生出这样的感觉,不仅是因为崔嵬头上那装饰般的乌鸦,还因为从他表情和语气里感受不到真诚——为自己徒弟出气、报不平的真诚。
“钱没落到我手里,如何算是被我坑?”谢龄不欲同此人多言,怼了一句,向着侧方迈开脚步,要绕过他。
崔嵬又扯了下唇。这一次,他笑出了声。他不打算让谢龄走。
下一刻,听得一个温温和和、带笑的嗓音:“敢问可是崔嵬前辈?”
音色太耳熟了,谢龄转头看过去——萧峋正朝他走来,银发红衣,皆被山风吹得散乱。
“人间道的小子?”崔嵬亦看向他,大抵是认出了是谁,或者是什么人,神情变得戏谑,“你叫我前辈?这可不太恰当。”
尔后不知是还想到什么,丢下一句“这回先放过你”,将手里的酒坛往旁一扔,衣袖一振,向着山下而去。
哐当!
酒坛在地上碎开,清亮的酒液沿着地势流淌,渗进泥土中去。
转变来得太快,谢龄甚至不及诧异。他的目光从崔嵬的背影回到萧峋身上,咽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你怎么来了”,道了声:“多谢。”
“不客气,碰巧路过罢了。”萧峋甩甩衣袖,在谢龄身前站定。他悄然调整呼吸,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崔嵬的走远,心中的担忧从淡去。
论境界,谢龄在崔嵬之上,若两人当真起了摩擦,吃亏的不会是谢龄。可崔嵬这人颇为邪性,擅长把场面弄得难以收拾。上一世他和崔嵬打过两次交道,崔嵬给他留下的印象,除了棘手还是棘手。那人下场比他还惨,不仅横尸在野,且是暴毙,师门或多或少被牵连。
萧峋想了想,终是没忍住开口提醒:“崔嵬那个人,你别和他有牵扯。”
“为何?”谢龄不解地问。
萧峋不知如何解释,扯了条江湖传言:“不都说这个人喜怒无常么?”然后道:“我走了。”
他一甩衣袖,转身就走,步子迈得很大,加之言语敷衍,谢龄都要以为这人是专程为自己解围来的了。
“你似乎有些匆忙?”谢龄打量了一阵萧峋的背影,开口道。
萧峋脚步猝然顿住。
对啊,他这般匆忙干什么?
他和越九归的牌局吸引了不少人,两人局凑成了四人局,输家还有人轮替。他放水输了一局,换得空闲出来找谢龄,那边无人等他,这边他还弄清了这个人就是谢龄。
分明是他筹码更多。萧峋回过神,转身对上谢龄的视线,说话语气理直气壮:“走得快一些便是匆忙了吗?”
谢龄:“……”
谢龄觉得这话竟还有几分道理。
萧峋向着他走了一步,头抬高几分,抢过话头道:“陈兄,我可否向你打听个人。”
“你说。”谢龄眼皮倏地跳了一下。
“我是来找我师父的。他这个人,爱穿素净的衣衫,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但眉眼生得极好;境界很高,高到我们这样的人根本瞧不出——陈兄,你有见过这样的人吗?”
萧峋漆黑的眼眸弯起些微弧度,拱手一礼,认真又恳切地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谢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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