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拒绝加班 第66章

作者:岫青晓白 标签: 仙侠修真 强强 穿越重生

  萧峋对他一点头,看向谢龄,又唤:“陈兄。”

  “嗯。”谢龄应得平淡,缓慢抬起头。

  萧峋的嗓音生就是温柔里透着冷冽,若单单是同他说过几句话的人,很难辨出他语调之下的深意。

  但他说话的对象是谢龄。

  几乎是在察觉到他走来的一瞬,谢龄断定出,这崽子听到方才他和越九归说的话了。再听他说话,更加肯定这崽子在打鬼主意。

  谢龄修炼演技已有一段时日,此情此景面色不改,面对萧峋的视线更是不避不逃,甚至眼神还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

  四眼相对,心思各异。萧峋弯眼弧度更甚,在他对面坐下,手中杯盏递向谢龄:“不知陈兄可愿同我喝一杯?”

  “当然原因。”谢龄眉梢半挑,抬手去接酒杯。

  萧峋也挑了下眉,心说这人还真是有几分意思。

  他取来的是两个玉樽,玉质细腻通透,谢龄手指伸过去,捏住玉杯的上端,再轻轻一提,从萧峋手中拿走、端到面前。

  山风回旋起迭,拂动衣角袖摆,落了桃花满肩。萧峋此刻无心风月,惦记着这人说他是山鸡的事,琢磨着该如何捉弄一番,倏然嗅到一缕气息。

  一缕熟悉的气息,融了梨花的清甜和檀木的清冽,轻轻地、慢慢地,从对面人的手腕袖口飘到他的面前,幽远得仿佛隔世落来的雪。

  是他喜欢的味道。

  是他喜欢都在谢龄的屋室里,燃起的香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萧峋:“。”

  萧峋:“?”

  萧峋:“!”

第71章

  香是萧峋在鹿鸣山山下的小镇上买到的, 一家经营了好几代的香铺,出售的香都是店主亲手调制。萧峋常买的这种,说是具有安神之效。这点他没体会出, 但极喜爱它的味道,每回下山,都会买上几盒。后来萧氏被仇家灭门,他侥幸躲过一劫,远走他乡之前,去那香铺把这种香的存货全买走了。

  那香铺还在,没了库存的商品还能再制,能买到这香的远不止他一人。莫非这人也去过鹿鸣山山下的小镇?未免太巧了。那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镇,多少年都不会有外乡人路过。

  萧峋的目光带上探寻, 眼皮垂低又掀起,将对面的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他想起先前和陈河在越记小食吃饭, 某个瞬间他生出过这人和谢龄很像的错觉。

  说起来谢龄又不见了。昨夜他分明睡在他身旁,却连他几时走的都不清楚。

  那天真的是错觉?这个人的眼神总给他一种熟悉感,似在哪里见过般;方才他抬头看他时,亦有如此的感觉。

  谢龄谢龄谢龄。萧峋暗暗念叨这个名字,心说难不成这人是谢龄扮的?

  荒谬荒谬, 谢龄有必要做这样的伪装吗?这陈河还有个儿子呢!

  萧峋心念转如电。他在看谢龄, 谢龄亦注意着他。谢龄看见这人忽然就蹙起了眉尖儿, 又忽然撇下唇角, 眼眸轻轻眯起,旋即又迅速眨了两下。

  微变脸。谢龄寻思出这样一个词,腹诽这家伙真是莫名其妙。

  “我脸上有东西?”谢龄抿了一口酒, 搁下玉盏, 不疾不徐开口问道。

  “没有。”萧峋收回神思答话。他同样喝了一口酒, 但心里想法太多,喝得没滋没味的。

  “那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谢龄道。他觉得这家伙很奇怪,分明前一刻还笑得一脸深意,满心思捉弄算计,这一刻竟“气势全无”。难不成真能杯酒泯恩仇?那也当是他向他赔一杯酒吧。

  “冒犯了,还请陈兄见谅。”萧峋弯了下眼睛,拱手一礼,却也没解释。

  谢龄看得出这崽子在敷衍,不过他并非真要一个解释,端起杯盏,又饮了一口酒。萧峋取来的这杯酒不烈,果味占了上风,酸酸甜甜的,他很喜欢。

  风吹得桃花如雨纷落,梨花和檀木的幽香似有若无。萧峋头一回觉得这味道很烦,把脸别开了。

  但这人的手落进他余光里。方才他接酒杯的时候萧峋就发现了,这人的手很好看,手指长且白皙。旋即萧峋想到谢龄的手亦是如此,白得跟玉似的,手指瘦长,骨节分明,指尖掌心有一层剑茧。

  这人手上好像也有茧……等等,哪个习武之人手上没有茧子?萧峋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打算将视线再往旁移一下,突然注意到这人左手手指上戴这个墨玉扳指。

  嗯?扳指?

  他记得,在谢龄隐去自己行踪、回来的那一天,那人手上也多了个扳指。对面人手上的扳指和谢龄戴的那个模样完全不同,不过,和谢龄戴的手指是同一只。

  ……扳指这东西,能戴上的唯有拇指,一个人也不过左右两只手,这有什么好探寻的?萧峋迫使自己将思绪从对面人身上抽走,一口喝完杯中余下的酒,就要起身。

  “师兄,平湖剑派的人来了!”越九归压低声音,语速急切,拉了一下谢龄手臂,眼睛盯着从外面走来的一行人,“为首的那个就是听风山鬼。”

  “崔嵬?”谢龄注意力从萧峋身上移走。

  是一行身穿墨蓝衣衫的人,有男有女,皆佩长剑。为首者的衣饰最为繁复,道袍之外罩了件大袖纱衣,打林间明明暗暗的光线穿中,映出的颜色各异。这一身当真惹眼极了,再看衣衫主人的眉目,端的是清俊疏朗。

  他吸引去了宴会上绝大部分人的目光,四面八方盈满因他而起的谈论声,他本人倒是不澜不惊。

  这就是崔嵬啊,人气对得上在江湖上的排名。谢龄在心中打趣。

  先前同他们抢彼岸火的人亦在此列,摘去了斗笠,目光时不时往外瞟一下,似乎在寻找什么。越九归注意到他的举动,忙将目光放得更隐蔽了些,声音更轻:“除去听风山鬼,平湖剑派共有九人,希望别遇上。”

  谢龄对此淡然以待:“他之所以有底气,是因为师父是崔嵬,可崔嵬又不会入秘境。”

  “他”指的是同他们抢彼岸火那人。

  听着这两人的交谈,有了起身动作的萧峋重新坐回去。

  陈河见到崔嵬时流露出的态度和一般的江湖小卒完全不同,连不卑不亢都不足以形容,当是不咸不淡。他对他的称呼也很直接,很有平起平坐的味道。

  你都说了崔嵬那弟子的底气来自崔嵬,那你的底气又来自哪里呢?萧峋泛起疑惑,用收敛的、不易被察觉的目光再一次端详起对面的人。

  这时萧峋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去这陈河和越九归在竹林那小屋时,闻到过什么香味吗?

  答案是没有。

  若以炉燃香,炉上定会残留余香,当时他在小屋待的时间不算短,没嗅到半点味道——甚至于,他连烧过东西的味道都不曾嗅见。

  既然没有燃香,那他是在哪里染上的这味道呢?可别说是为了赴东华宴,连夜沐浴焚香!

  先前的怀疑再度降临萧峋心头,腰背不觉挺直。

  难不成真是谢龄?可谢龄为什么要扮成这样的无名小辈?不,他不该思考原因,仅从结果入手就够了。

  萧峋的视线落到身前小几上,开始重新审视细节,小菜,糕点,酒水都有减少,但越九归也动过筷子,一时难辩是谁吃的。

  他目光转向那条流觞的溪水。

  谢龄没在他面前喝过酒,但依照他对谢龄口味和挑剔的了解,不难判断出哪些酒合谢龄的口味,哪些酒会令他不喜。

  萧峋立时行动,三步并两步走向溪畔,自袖中捞出木托,将每一种酒都取了两杯,端到谢龄面前。

  “陈兄,我再敬你。”萧峋拿起两杯色泽如蜜的酒,其中之一递到谢龄面前。

  谢龄对上萧峋的视线,发现这人挂起了他在鹤峰上最常见到的、乖巧漂亮的笑容。

  葫芦里卖了药?谢龄又一瞥那酒。他倒不怕萧峋整蛊,等换回了雪声君的身份,有的是方法收拾这家伙。

  如是想着,谢龄接了过酒杯,缓慢饮了一口。这酒的味道像谢龄以前喝过的蜂蜜柚子茶,带着类似于柚子皮的清苦,不显得腻味,甜得恰到好处。

  对面的萧峋问:“陈兄觉得这酒如何?”

  “不错。”谢龄道。

  萧峋又拿起同样的两杯。

  这次是葡萄酒,没有佐味中和,甜得发齁。谢龄不喜,眉头轻轻蹙了一下,放下酒杯。

  “这酒如何?”萧峋问。

  谢龄:“一般。”

  “咱们试试这个?”

  “……”

  “陈兄可喜爱这酒?”

  “还不错。”

  “这酒看起来还挺漂亮,陈兄,请。”

  “……”

  谢龄一连喝了七杯。

  他酒量好,区区几杯果酒,连微醺都不至于,但萧峋的举动让他诧异到诡异。

  是打算把他喝趴下吗?谢龄面无表情腹诽,忍住把对面那银毛脑袋拍走的冲动,没接递来的第八杯,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萧峋笑了笑。他盘着腿,坐姿懒散随意,谢龄不接他的酒,他便自己饮下,喝完后道:“这宴会太无聊了。”

  谢龄:“……”

  无聊就回去。谢龄心道。

  萧峋心中同样有想法。他回忆着对面人所说的“不错”“还行”“一般”,无论哪一杯哪一种酒,评价都简短。是谢龄会有的那种简短。

  还有身上的冷香,拇指上的扳指,喜爱酸甜、讨厌苦腻的口味,以及时不时给他的那份熟悉感,谢龄敢肯定,这人就是谢龄。

  如果不是谢龄,作何对他这样的点头之交来酒不拒?马上便是东华宴了,秘境争夺在即,这殿上没人心中不警惕。

  再想前几次的相遇,这“陈河”对他的态度太自然了。

  谢龄尚不知萧峋的想法,拂去肩头的花瓣,理了理衣袖,看了眼萧峋,道:“你……你的同门好像在找你。”这话不假,他看见温岚往他们这方向看了好几次。

  但萧峋听得不乐意了。换了个身份,连喊他名字都不乐意了么?

  而换了个身份换了一副平凡普通模样、坐在他对面的人又说:“你不回去?”语气里藏着几分熟悉的人才能听出的意味——是嫌弃。

  哈!他嫌他!越九归那二傻子都不嫌,竟嫌他!萧峋强忍住瞪眼的冲动,一甩衣袖、冷哼起身,“这就回去!”

  这利落倒是让谢龄有些吃惊。

  萧峋走得大步流星,背影颇有几分愤怒。越九归“哎”了一声,对谢龄赶人和萧峋一赶就走的举动很不解,谢龄没理会他的这份不解,确定萧峋回到宗门众人所在之处后,把小几上喝空的酒杯移开,去了一趟溪边,取了几杯觉得还不错的回来。

  萧峋到众同修面前溜达了一趟,寻了个借口离开宴会大殿。

  山间阳光变得炙热,前坪上的人远不如先前多,摊位稀稀拉拉。他一路往半山腰走,走到客舍,更是清寂无声。

  四面合绿树,蝉在枝头吵吵嚷嚷,被萧峋一抬衣袖扫落在地。做完这事,他径直走进自己那间屋子,把门一拍、砰的一声合上。

  这屋室比不得谢龄的主屋宽敞,却也五脏俱全,器具物什一应皆有。他来到铜镜前,寻出根木簪和木冠,颇费一番功夫,才把一贯披散着的头发梳好,束成满大街都能看到的样式,尔后在袖中和芥子空间里一通翻找,翻出一件从未穿过的衣裳换上。

  是件雨过天青色的宽袖长袍,面料普通,大街小巷都能买到,不过饶是如此打扮了,镜中映出的五官依然精致漂亮,银发如霜,惹人注目得很。

  萧峋盯着自己看了会儿,手指起落,往身上落了一道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