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妄鸦
算了。他的师兄如今也应当恨不得他去死吧。
太巫说他此行有一死劫。若是能死在前线,也不知多少人会拊掌叫好。
虞北洲讥讽般笑笑,霍然起身,转身走回幄帐内。
黑暗里,他又恢复成往常的懒倦傲慢,如同一条杂乱无章,混乱又癫狂的线,比夜色还要幽深的瞳孔晦涩莫名。
......
第二日,天不过蒙蒙亮,玄骑们就整备好行装,简单的用过早餐后,收起营帐,整军出发。
骑兵行军的速度很快,日以继夜的奔波,半个月就能抵达卫国边境。
攻打卫国一事倒也不算特别焦急,即使下了圣旨,也得等到大军调来,否则先到了也没用。
下午的时候,天色忽然沉了下来。
狂风卷积着黑云,其上隐隐约约有电光作闪过,雷声轰鸣作响。
这架势,很快就是要下暴雨的节奏。
虞北洲干脆寻了块视野开阔的平地,命令玄骑早点扎营。
骑兵们穿着寒甲,轻装上阵,雨中赶路不仅容易风寒,还得不偿失。
果不其然,片刻过后,大雨倾盆而下。
虞北洲站在营帐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厚重的雨幕里,他仿佛看到一抹熟悉的白。
怎么可能呢。那人只可能皇城,好好做养尊处优的储君,像被他困在牢笼里的金丝雀。
遥远的雨中,传来高高的通报:“太子殿下到€€€€”
虞北洲猛然回头,力度几乎大到扭断自己的脖子。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天空黑云堆积, 深沉到几乎看不到其余色彩。
连绵不绝的雨从高高的云端落下,以一种决绝的姿态,坠落于无边而苍茫的大地。
这片地域已经许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
一根一根, 从天际尾端坠落, 一根接连着一根, 织就成模糊色彩,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
雨幕里, 一队鬼魅般的快马切入雨中,疾驰加鞭而来。
为首那人披着€€€€油衣,只在脖颈与手臂露出来的地方透着点精心缝制的料子, 垂在宽大斗笠下幕帘下的白发扬起,发尾浸湿, 好似山巅浮着的无垢胜雪, 冷漠寒霜。
这队轻骑实在行进得太快,又被瓢盆大雨遮掩了声音,以至于到一个极近的距离才显露出端倪。
正在临时军营外驻守放风的玄骑方才还在巡查,交接班后一回头,登时吓了个肝胆俱裂, 忙不迭吹起敌袭的号角。
“敌袭€€€€!”
号角声撕裂茫茫大雨。
军营里的玄骑立马以最快地速度拿起武器, 冲进滂沱大雨里。
仅仅只是片刻关头, 玄骑的军帐外就站满了身披寒甲的士兵。
雨水冲刷着一双双如临大敌的眼睛,守在外面的骑兵则迅速放置好阻拦马匹行进的尖梨, 手中提着青铜铸就的冷枪,随时准备击落前来的敌军。
穆元龙同样手提长剑,从营帐走出。
厚重的雨帘遮挡的绝大多数视野, 他只能看见那顶深色的雨笠和愈发急促扬起的马蹄。
然而在这一片喧嚣的氛围里, 那匹从雨中刺出的神骏白马仍旧速度不减, 甚至越发加快了几分。
莫不是在找死?!
看见那队马匹不仅没有减速,反倒提速后,饶是穆元龙也不免惊异。
要知道,拦在军营前的,可是高达数尺的尖梨,直接撞上去定然要被刺个头破血流,人仰马翻。
“哒哒哒哒哒”
近了,更近了。
刹那间,从雨中冲出的神骏白马一个高高跃起,轻而易举地跳过高高的尖梨,稳稳当当地落到军营内的地面,马蹄在低洼里溅起一片水花。
只要是玄骑的人,就不会对这匹马陌生。
先不说在马厩里欺负其他各种马,全军都还把它当小公主宠着,最好吃的草饼第一个留给这位。现在还随着主人身份的提高水涨船高,走到哪都有人捧场欢迎,神气极了。
照夜白在原地踢踏了一下,迅速跑到遮雨的棚架下。
马上的人拉下自己的斗笠,露出一张清俊绝伦的脸。
就在所有人睁大眼睛的时候,高高的通报声随后传来:“太子殿下到!”
穆元龙完全愣住了。
然而下意识的反应快过他的思维,迅速半跪在地,神色喜悦恭敬:“臣参见太子殿下!”
宗洛翻身下马,油衣上的雨水滴滴答答落下。
看见自己的副将后,他一路冷漠的神色终于松动:“元龙。”
“殿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来找八殿下的吗?”
惊喜过后,穆元龙仍旧惊魂未定。
方才,他是真的以为玄骑行踪暴露,卫国哪队精兵来刺探截杀。没想到竟然是本应远在皇城的殿下。
白衣太子解下身上的蓑衣,将其递给一旁跟随他前来的暗卫。
他张开手掌,展示自己掌心内躺着的一半玄骑虎符,淡淡地道:“陛下有令,对卫国一役,玄骑及其正面军团将由我接手。”
储君不可掌兵。但虎符无法作伪。
面对玄骑,宗洛不需要这块虎符。这块虎符是给其他两个同样参与对战卫国的军团将领看的。
果不其然,即使道理上无法说清为什么渊帝会准许储君外出带兵,玄骑副将却没有半点质疑,而是高声道:“臣等谨遵军令!”
“卑职谨遵军令!”
对战卫国,是多年来大渊征战天下的最后一役。
一统天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功绩近在眼前,没有一位大渊将领不想参与其中。
能够在这样象征着荣耀,足以青史留名的时刻,同自己效忠的殿下并肩作战,本身就是一件高兴万分的事。
宗洛点了点头。
半晌,他才忽而道:“北宁王何在?”
虞北洲此次带兵玄骑,不过只有战时指挥权。
按照军律,他拿了虎符,前一个手握指挥权的将领就应该同他进行交接。就算不交接,储君亲临,至少也该出来迎接。
然而那个最大的,矗立在雨中的主将幄帐静悄悄的,丝毫没有有人要出现的迹象。
穆元龙走到幄帐面前,轻声通报后,掀起帘帐。
火盆里的柴火还在燃烧,行军图摆在桌上,内里空无一人。
反倒是刚刚整理完军中信件,从后勤营帐走出来的宗瑞辰挠了挠头:“就在方才三哥来的时候,北宁王去了趟马厩那边。”
去马厩那边,除了牵马还能干嘛?
自己从皇城快马加鞭,淋着雨赶过来,虞北洲倒好,看到他来,直接转身走了。宗洛差点没被气笑。
“好,多谢小八。”
日夜兼程赶路的疲惫彻底消失,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收起。
白衣太子转身,一言不发地踩上马镫,翻身上马,连斗笠和蓑衣都没有拿,夹紧马背,就这样冲进暴风骤雨里。
“殿下,您”
等穆元龙反应过来,那抹白已经消失在层层雨幕里,再也不见。
雨还在下,越下越大。
黑云背后,雷声轰鸣作响,大地和天空都变成了昏暗的黑色。不远的地方,因为浩瀚大雨,山体滑坡滚滚而下。
宗洛骑着照夜白,在这片苍茫暮色中疾驰,浑身都被冰冷的雨水打到湿透。有一些顺着白发淌落,贴在脸颊旁,滴滴答答从下颚滴下。
偶尔有惊雷响起,末端分叉的电光从天际刺向大地,所有深沉的色彩推开,将一切照得恍如白昼。
另一匹马正在不远处疾驰,黑色马背上的红衣被雨水冲刷到艳丽难明,新鲜到像流淌的血。
恍惚间,宗洛以为自己回到了半年前的寒门关。
在那片广袤无人,沉默到死寂的雪原上,他们也是这般鲜衣怒马,策马奔腾,快意恩仇,肆意发泄着满腔爱恨。
然而如今,不仅是追逐的人,或是心境,都同当初截然不同。
当时宗洛哀莫大于心死,在剧烈冲击下满心痛楚,疲惫无言。只想同虞北洲说清楚一切,然后远走高飞,再不回来。
而如今,宗洛满腔愤怒,一切的苦痛都化作被愚弄的讥讽,麻木铸造尖刀怒火,淬着一往无前的野烈,不见血不归鞘。
“虞北洲。”
他冷笑着,在暴风雨里高声大喊:“我头一回知道,你原来是这么一个敢做不敢当,只知道狼狈逃窜的懦夫。”
宗洛用上了内力,声音清越悠长,如同一柄锋利的剑,刺开厚重的雨幕,在空无一人的原野上回荡。
“轰隆隆隆隆€€€€”
恰在这时,雷电坠入牧野。
刹那皆白里,那匹黑马仍旧在朝着远处疾驰。
然而马鞍之上,却早已空无一人。
“€€€€!!!”
下一秒,没有丝毫预兆的,千斤般的巨力从黑暗中袭来。
宗洛一时不察,径直被这仿佛要拖着他一起坠落到焦油烈火、无间地狱的力道击中,身姿趔趄。
他们一起从马背跌落,滚到满是水洼的草原,溅起洁净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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