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逢花便折
齐焱皱眉,他等了会儿,才见门开了,露出衣襟略微凌乱,发带也掉落肩膀边的青年人来。
青年人长相本就俊秀白皙,衬得唇上那不正常的红意便愈发明显,像鲜血的颜色。
齐焱睁大眼,他瞧见客房里那倚在窗边的人微微侧过头来,唇瓣跟江二皇子差不多的肿,神色还很是餍足。
江寄舟很快便挪动着,严严实实挡住了那抹色彩。也只有这种时刻,齐焱才发现眼前这个老实巴交不爱说话的人其实身量比谁都高,只是不会带来身高的压迫感罢了。
“有什么事吗?”他重新束着黑发,声音低低朝门前的不速之客道。
齐焱心里已是惊涛骇浪,但面上还是保持洒脱:“就,就是想找你说下江国的事情。”
“好,”江寄舟很快便应了,他转过头朝着房里窗边的人道,“师尊,那我先下去,待夜里,我到您房中,等您回来。”
他们约定好,帝邱尊上晚上去江国皇宫,救他母妃,而他则等着帝邱尊上带着母妃回来,然后成亲。
两人走在楼梯上。身侧齐焱竟是没了吊儿郎当的样子,声音严肃开了口:“江道友,我也算你师兄了,我想问你一句,你跟帝邱尊上的事情,你可是愿意的?”
江寄舟沉默了会儿,道:“帝邱尊上身份尊贵,修真界里无人能比,我怎么能不愿意呢?”
齐焱便无话了。
下了楼,齐焱神情复杂,想了一想,还是找了其他两位长老说了。
江寄舟安静站在一旁,准备听训。
师徒相恋,此事太过惊骇世俗,传出去实在影响云沧山的声誉。可清颜长老神情露出“我就知道”神色,她望着身前站着的清秀男逢子,只是眸色复杂。
帝邱想要的,便一定要得到。
她心里随意猜测便能猜个大半,连江寄舟心里挣扎都能知晓。
半晌,她道:“帝邱尊上与我说了,你们将要在这几日,在凡间成婚。若是你不想……”
哪怕她只是一介药修,阻止不了,也不能冷眼看着那第一剑修硬扭西瓜。
可江寄舟只是静默一瞬:“我愿意。”
那便这样了。客栈里安静下来,开始筹谋与妖王一战,也有开始张罗几日后成亲事宜,还有不少弟子悄悄步出客栈,在外悄声谈论。
“我就说那江二皇子是个小白脸,竟然还攀附上了他那帝邱师尊。”
“江二皇子那江国皇室里的家人还生死不明呢,大家也都在为杀妖王而忐忑,那帝邱尊上也是荒唐,竟然还要我们给他弄什么师徒成亲。看来那江二皇子可真是蓝颜祸水。”
忽而一阵厉喝:“住口!”
那些雪袍弟子仓惶转头,只见那红袍的蜀国皇子冷眼看来,身侧站着的可不是他们嘴里咒骂着的人吗?
云沧山不可背后语人是非,尤其是三位长老与掌门的事。要是被发现,轻则抄书,重则鞭打。
而帝邱尊上就更加是死路一条。毕竟第一剑修在修真界是公认的疯子,听说剑下亡魂无数,只凭心意。
“嘭!”只是几秒,地上跪了一片雪色衣衫。
“江师兄,我们错了,饶过我们吧,我们不敢了。”
真是欺软怕硬的东西。沈离心里还怒着,准备再斥责什么,身侧人已然轻声开口:“蓝颜祸水吗?”
弟子们跪着,不敢抬头应声。
江寄舟想,自己应该符合这“蓝颜祸水”人设,他抿唇,半晌才想出个惩罚的法子来:“有银子吗?”
下面的话还没说完,那些弟子竟是如获大赦,纷纷掏出钱袋:“有,有,只要您不与帝邱尊上说我们的事,都给您。”
江寄舟并不想要,他顿了顿,忽而从袖口拿出了什么,抛在那些弟子跪着身前。
沈离低头一看,是之前齐焱齐寒与顾庄前辈比试,他们押钱赢来的金珠子,还有些破损的金子与珍贵的宝石,简直亮瞎眼,随便挑出一个宝石便比那些弟子全部的钱袋加起来值钱不知道多少倍。
“这,哪里来的?你带这个做什么?”沈离身处大国,也对那宝石品相很是惊疑。
那是凡间不可能有的光泽。
江寄舟低头,一阵脸热。那些宝石与金子,是他好不容易从尊上宫那四大凶兽的石像眼睛里抠出来,带下山来的。
只因他觉得凡间成亲之事,不可怠慢,花轿迎亲、拜堂、宴宾、闹洞房、合卺与结发及洞房这些,帝邱尊上在修真界定然是不懂这些,就只能他自己来。这些事不能太过简陋敷衍,好歹也是要砸点银子进去装饰装饰。
“你们拿我这些换银子,准备成亲那些事吧,”江寄舟想了想,对那些弟子道,“因为惩罚,你们的钱袋也要全掏空,用来准备嫁娶的事。”
“……好。”弟子们咬牙应了,穷到吃不上饭不要紧,他们暂时不要钱,只要命。
等弟子们都散去,沈离这才来得及与身侧人说话,他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
“有事可直说。”经历那么多,江寄舟已经觉得自己毫无羞耻了。
沈离又是难以启齿望着他,好久把他弄疑惑了,才道:“你不是与顾庄前辈……真的,脚踏两只船,不好。而且顾庄前辈也在尊上宫里,你这行为太过危险。”
他很委婉,其实他想说:岂止危险,你这是草原上站在马背上赛马,太野了啊!
听了整段话的江寄舟:……
他扶额:“顾庄前辈与我师尊,是同一人。”
沈离大惊,他说难怪除了他就没人觉得奇怪呢:“就我一个人不知道这事?”
“差不多。”江寄舟想了想。
“……”沈离麻了。
他还很是惆怅:“我现在还是觉得很突然,很荒唐。你跟帝邱尊上,怎么就会成亲?又怎么会产生感情呢?”
成亲可不是儿戏,这是两个人的一生。更何况师徒相恋于世俗不容,沈离这般大胆,想着跟无相佛修建立亲密羁绊,却也只是想着喊“无相爹爹”,心里从不敢想过与之成为道侣这种事。
江寄舟:“我也觉得很荒唐。”
如同身在梦中,虚无缥缈,他始终落不到地,安不下心。
帝邱尊上该是云端上的人啊,怎么会莫名其妙喜欢俗世里的他呢?
两人沉默了会儿,接受现实,沈离忽而道:“夜里你是什么准备?”
江寄舟摇摇头,不知道。
客栈里的人说过,夜里为了驱散妖王带来的恐惧,大家会放河灯祈福。江寄舟方才问了,看帝邱尊上挑了眉,似是有兴致道:“我们该去放河灯,为几日后拜堂的事祈福。”
他默了片刻道:“我就待着,等尊上平安回来。”
等人回来,去放河灯。
可世间万物总是不如意。
雪夜,江寄舟倚在窗边等了许久,等到那池塘与湖面上河灯都放差不多了,他抿唇,出了客栈,顶着寒风从街边小贩手里买了盏兔子灯。
小贩擦着汗问他:“这是买给心上人?”
江寄舟顿了下,轻轻“嗯”了声。
他拿着那兔子河灯,在寒风里抬着衣袖,小心翼翼护着烛火。竟然有种幼稚的想法,想要帝邱师尊回来,两人一起对着烛火祈福。
重新进了温暖的客房,黑暗中,他倏忽皱眉,闻到一股浓烈血腥气,正要摸索着开灯之时,身前便有黑影,朝他倒来。
被扑倒在地,兔子灯也砸在地上,光扑腾挣扎一瞬,灭了。
他下意识抬手,从身上人后背摸到处湿润的窟窿,渡劫期的修士肉身如金刚,要是有了损伤,那边证明那是修士的命门。帝邱尊上啊,修真界似谪仙般的人,竟然气息虚浮,似下一刻便要咽气。
这是完成任务绝佳的机会。
“师尊,”鼻腔里全是血腥气,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母妃在隔壁吗?”
“嗯。”
耳畔嗓音低哑,身上人呼吸急促,咳出了血,他低低道:“外面风很大。”
江寄舟翻身,摸索着关了窗,扶他到了床上:“我给您处理伤口。”
说着,他就要摸上帝邱尊上后背那处伤口……
“我想那盏河灯。”随着那虚弱声音,手背被按住了。
江寄舟直起身,站了几秒,他低头,于昏沉光线里,望进那双漆黑而阴沉的眸。哪怕他处于弱势,都是这样,目光落在猎物的眉目,吞噬着猎物皮囊之下的所有情绪,好似什么阴暗都可以看清。
片刻后,江寄舟拿了那盏兔子河灯,点了火折子。
帝邱半坐在床边,呼吸中,烛火摇曳。
“许愿吧。”
江寄舟闭上眼,嘴里也不知怎么,蹦出句:“祝我们,白头偕老,和和美美。”
耳畔多了低沉笑意。
他睁开眼,发现帝邱尊上凤眼紧闭,竟也在做这种幼稚,祈求神明降福的事。
苍白冒着细汗的脸,毫无防备。
“师尊,”江寄舟恍惚着想开口,喉头却不知何时干涩,好半会儿,才听到自己暗哑嗓音:“您在想什么?”
“我在想……”
他倏地抬手,钳制住江寄舟往后背而去的手腕。随即,江寄舟眼睛一晃,被迫闭上眼,脖颈一疼,他愕然睁眼,两相对视,一个是惊,一个是冷。
“要是你的祝愿,是衷心就好了。”
话语间,一只雪兔被他一拂袖,狠狠摔落在地。
江寄舟被按在床边,他惊疑抬眸,心脏似乎也摔落在地,满脑子都是按在脖颈处那只手,在眼前晃过,那纤细玉指上微不可查的黑痣。
幻境里,幻影是主人潜意识压抑在心底,最在乎的事物或人。
属于他的幻境里,如妖魔般的幻影,也有这黑痣。
为什么?
第82章 杀师证道的清冷剑修
兔子灯摔烂了。
黑夜里, 江寄舟被按着脖颈,脑海里想法乱成一团,最后索性闭着眼等死。这事情是想也不用想, 他方才暴露了杀师证道的想法, 相当于背叛了帝邱尊上,而背叛,就得死。
这么些日子, 江寄舟也知晓几分帝邱尊上的脾性。
可良久, 他掌心汗湿, 只听见低低的嗓音:“三日后, 照常举行道侣仪式。”
“咔哒”一声,他脚腕一凉,被人锁在了床边。
身上的帝邱尊上已拂袖下床,江寄舟不可置信, 望着黑暗中他模糊的后背,下意识想拽住他。嘴里的话语已经不由自主说出:“你到底,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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