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夜秋浦
澶容安静地听着,等若清说完,澶容说:“邺蛟。”
“嗯?”若清以为他要针对这些过往说些什么,没想到他说的是——
“如果我是邺蛟,你会怕我吗?”
——如果小师叔是邺蛟?
若清眨了一下眼睛。
——小师叔怎么可能是邺蛟!
若清完全不信,只把澶容的这句话当作澶容试探自己的闹剧。
可澶容却不容若清无视自己,继续往下说道:“如果我是邺蛟,你会离开我吗?”
若清这时开始正视了这个问题,也察觉到了澶容问得认真,绝不是那种无聊的试探。
澶容说:“我可能是邺蛟,而世人皆厌恶邺蛟、唾骂邺蛟,若这件事暴露了,你跟着我怕是会落得个人人喊打的下场,你若抛弃我,你可以留在皇城,即便日后有一日我的身份暴露了,你也可以借着长公主的庇护与我划清界限,继续安安稳稳地活下去。也许那样的生活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
接下来澶容说了什么若清就没注意听了,他专心致志地看着澶容模糊的轮廓,同时他也发现了,澶容此刻说的这些话不像是心血来潮,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提议。
澶容如今的样子就像是在他醒来之前,一直都在考虑这件事应该如何处理,又该如何跟若清说明。
可澶容要说什么?
他是邺蛟?
若清隐隐有种要疯的感觉。
梦里意绫阿惹的悲剧还在眼前停留,在他还没有整理好自己的心情,确定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的时候,澶容又说自己是邺蛟……
可澶容怎么可能是邺蛟的转世,如果澶容是邺蛟的转世,那傅燕沉体内的邺蛟骨算什么?
如果澶容真的是邺蛟转世,那邺蛟骨里的邺蛟神识又算什么?
早前知道的事不多,若清可以不去考虑那些有关邺蛟的事情,不去过问那些令人头大的过往是怎么回事,如今他知道的事情多了,就不可以当作想不到那些令人烦心的琐事继续敷衍自己。
可若清的头真的很痛。
见若清不回答,会错意的澶容慢慢地起身。
若清被他起身的动作吓得回了神,并在澶容起身的那一刻什么都顾不得想,把这些杂乱的念头全都抛到脑后,直接伸出手抱住了澶容的脖子。
澶容的肩膀宽厚,热意穿过衣物贴了过来,撑着身体的手臂迸发出强悍的力度,衬得若清更显羸弱。
这一切若清都清楚地感受到,他也能注意到自己的动作有些暧昧,可他害怕澶容会这样走掉,便拼命地抱着澶容,把澶容困在自己的身上,感受着澶容的呼吸落在自己的颈部。
顾不得害羞,顾不得心中的慌乱与迷惑,他说:“你怎么会突然说你是邺蛟?”
澶容由着他抱着自己:“之前看你昏倒,查了一下你为什么会昏过去,查着查着,查到了旧宫那里,就想帮你把旧宫的事情解决,去找了那个昌留的女鲛人,可那女鲛人却跪在我的面前。”
“她叫我叔公,要我救她。”澶容顿了顿,声音很轻,却十分真诚,“我想知道她的叔公是谁,就去问了单灵,单灵说能算她叔公的只有邺蛟。”
叔公?
意绫管澶容叫叔公!
回忆着薄辉血脉能够互相感应的事,若清的耳边好似有落雷声出现——
“你去求求邺蛟。”
意绫二姐的话在若清耳边响起,让他的脑袋与内心一起乱了起来。只是比起安慰自己整理思绪,他眼下更在意澶容的反应。
为了安抚澶容,他抱着澶容的头,一下下地摸着澶容,告诉澶容:“你别想太多,也许是意绫被关多年神思恍惚,一时认错了人,你也别太把单灵的话当真,毕竟我们抓了她过来,没准她心里记恨我们,就给我们找了些不好的说辞来磋磨我们。”
“要是按你的想法去说,我害死了季庭生,害死了阿惹意绫,我没准是比邺蛟还要阴毒的人,而那些过往都不是我们的错,我们已经转世投胎,没必要去纠结上一世的那些恩怨情仇,我也不认为那些事与我们关系很大。”
“我们可以不纠结,可别人不会因为我们不纠结而放过这点。”澶容无比冷静,“上次季环生还金我就看出了我们与邺蛟有关,只是当时情况不明,我还可以按住自己,如今饲梦重来,事情又与邺蛟有关系,我怕有心人会利用这点,即便想压,也不再好压了。”
澶容的话说的肯定,轻易地打破了若清的自我安慰。
若清其实也知晓,如果这些上辈子的事真的与他们没有关系,那这些与上一世有关的事也不会找上他,如今这些事闹着要他解决,成了他的债,说明这些过往都需要他来解决。
而若清想得通,心里不禁担心起来。
傅燕沉体内的邺蛟骨也许是一个炸弹。
澶容是邺蛟转世的事情也许会暴露。
傅燕沉体内的邺蛟骨和澶容是邺蛟转世的事都有疑点,可要是这件事暴露出去,世人可不会管其中有什么疑点,只会疯了似的要澶容和傅燕沉的命……
这怎么能行!
这样下去不行!
若清的眼睛忽地红了起来,宛如领地被侵入的野兽,表情顿时转向狰狞。
想到后世对邺蛟的谩骂和惧怕,若清清楚这件事一旦暴露,澶容必然会成为让人畏惧的公敌,到时为了自保,清原和中都会与他划清界限,不与他来往。
长公主即便再看重他,也不可能为了他保住澶容。因此——他必须要成为皇帝。
只有他把持着中都的朝政,只有澶容坐上了清原掌门的位置,只有他们把宗门皇权魔域都掌握在手里,这个世界上才不会有反驳澶容和他活下去的声音,为此……
他们不能离开中都!
不管这事是真是假,他们都不能放弃掌权的路。
只是在想到这里的时候,若清脑海中忽地浮现了陈已安的脸,心中有些微妙的不舒服。
而他压着自己心里不舒服的感觉,瞪着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恨些什么,只想着他要把澶容推到别人都无法触及的高度。
因此,即便对不住意绫,意绫的事他暂时也不能想了……
还有,单灵也不能放了……
打定主意,若清只怕这时的澶容多想,他告诉澶容:“要走也可以,只是我心里放不下清原的事,不如等我们先帮清原扫平魔域,我们再走好吗?”
澶容在他答应之后终于动了一下,他抬起头,用额头抵着若清的额头,低声说:“好。”
若清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他没有注意到,因为紧张,他的身上冒了一层薄汗。汗水吸住了身上柔软的布料,单薄的白色里衣透出了几分肉色。
澶容没与他分开前能感受得到他身上的热意,与他分开后能看见他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的身体线条。
他身上还留着惊魂未定的惧意。
他侧着脸,努力地瞪大了眼睛,因为脸歪向左侧,右侧的脖颈筋骨撑起了纤细又充满骨感的魅惑,松开的衣领藏着他的一缕黑发。
他的脸不大,细软的卷发衬得那张脸格外秀气,上卷的睫毛贴着眼皮,因为瞪大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懵懂无害,就像是一只刚刚会站起的小猫,单纯地环视着四周的环境,也用这张脸拉出了几分引人压制的易碎感。
澶容盯着他的样子,俊美的面容有了与平时不一样的光彩。
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像是受到了引诱,澶容的手朝着若清伸了过去,贴着若清的脖子开始往下走去。
被澶容的指尖惹到,若清一把拉住了澶容的手腕,因为害怕自己控制不了澶容的力气,没过多久若清又改用两只手牵制住澶容。
做完了这个动作,他又怕澶容生气,眉头微微皱起,眉峰往上,眉尾往下,红唇微张,露出小小的虎牙,表情瞧着是十分为难,又怯生生地看着澶容,显得十分纠结。
他的情绪通过这个表情表达的很清楚。
可他不知道他如今这副又为难,又羞怯的样子很能激起澶容喜欢的心思。
而压抑多天的情绪在今夜爆发,澶容的手并未因此离开,反而拖着若清牵制自己的手一起移动。
若清受不得这份委屈,眼中很快起了一层水雾,说话断断续续,停字总是带着不甘心的颤音。
澶容翻身而起,热切的喘气扑在若清的脸上。
“不行?”
“真的不行?”
他一边说,一边睁着一双不肯错过若清表情的眼睛。
若清抿了抿唇,面上盖上了一层薄红,等着他受不住的仰起头抻长脖子的时候,他心底的羞怯终于离去,他拉着澶容的头发,变得与前几日一样暴躁,却在澶容低下头的那一刻咬住了澶容的嘴唇。
“少说两句。”
他眼尾泛红,最开始的时候因为慌张羞怯了半天,现在又因为放开变得极具攻击性。
澶容喜欢他,也喜欢他每个不同的样子和不同的反应,为此将脸贴了过去,毫不介意他恶声恶气地命令。
而无声的海浪在此刻拍上了朱红的窗。海水湍急,总想卷走若清,让若清只能随着水流发出不一样的悲鸣。
时间在此刻变得模糊,变得不再具有意义。
当若清头脑发昏,只想哭泣讨饶的时候,澶容只会聪明地堵住他的嘴,在他耳边传达着他这些年的妄念,和这些年的偏激。
不知不觉,若清睡着了。
而睡着之前,他看着墙上树枝一动一动的影子,清楚的认识到——今夜过后,他和澶容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性。
……
若清将自己裹成一团,静静地躺在床角一言不发。
他的眼睛红肿,发丝凌乱,贴着柔软布料的脸因为气闷故意板起,又因为此刻的神态动作显得十分可爱可笑。
澶容的心情很好,他不提之前邺蛟的话,也不说自己方才的低落,只像是吃饱了的狮子,懒洋洋地躺在若清身侧,不时扯一扯若清身上的被子,想要去看看他。
若清总觉得这个人托着一张正直冷脸的福,心里想什么坏主意别人都猜不出来。
而若清之前紧张,不觉得澶容的低落有什么,此刻放松下来若清又觉得澶容的低落是否是澶容算计自己,要自己与他离去的意思?
——烦死了!
若清没好气的想,小师叔心里的弯弯绕绕真不少,加上小师叔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心里想什么是会直接表达,但会省略很多步骤和过程,只给你看结果。
不过若清不看重他心里的小算盘,甚至说澶容越看重他,越是为了他拼命算计,他越有安全感。
而他的心态之所以能变成这样,也是托了素音和傅燕沉的福。没有这两人,想来他也不会如此扭曲。没有他,想来澶容也不会如此偏执。
只是喜欢是喜欢,生气是生气。
他有意冷落一下澶容。
话虽这么说,可当澶容把脸凑过来亲他的时候,他还是板着一张不乐意的臭脸,乖乖地贴了上去,并在之后瞪圆了那双好似琉璃一般清透干净的眼眸,专心致志地看着澶容的脸。
发现澶容有意穿衣离去的时候,他托着被子坐了起来。
“你要去哪里?”
澶容实话实说:“我有点在意皇宫上的金门,我要去看看,你要与我一起去吗?”
若清摇了摇头,说:“不了,你走你的,但你走前把单灵留下给我,我想要问问她一些事,看她对你说谎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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