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夜秋浦
而没有人知道,在瞎子死的那年,一只老鼠拜别了齐南老家的姨奶奶,不远千里来到林家,缠上了这善名在外的一家人,逼得林家门前石像换了几次。也没有人知道,在瞎子丢金的这年里,多个宗门围剿邺蛟,将邺蛟斩杀。
而当初接触过金的凡人,则在这些年陆续死去,没有一个得了好下场。除了林老太爷一家。
老鼠和林家耗了很多年,始终没有办法杀死林老爷。
在瞎子死后的第四十二年,老鼠终于还差一月就能变化成人,继续往上修行。
只是在同一年里,老鼠盯着林家用来镇宅的石像,眼看着林老爷为了防着它越布置越严,只能回到齐南老家,再次找上了姨奶奶。
它问对方:“能不能把我身上的修为废除,只让我变回一只普通的耗子?”
姨奶奶沉默许久,“为何?”
“林老爷活不了太久,我想亲自报仇。”它说,“林家的宅子镇邪,我算是精怪,进不去林宅,可我要变成普通的耗子,却是可以进入林宅。”
“不值得。”姨奶奶却不认可,“你修行多年,犯不着为了这点事不要自己的机缘,而且这些年你一直为了帮他报仇缠着林家,于情于理,你做得都够了,没有必要继续难为自己。你难不成忘了,你最想要做的,便是修炼成人,如我一般。”
“那却是我想做的事情,只是……”它闭上眼睛,总是想到瞎子给自己的那块干粮,“我就是放不下。”
“我还没吃上的糖饼,给我饼的人就走了。有人战战兢兢,为了救人不要自己的性命,有人总想不劳而获,为了自己过得更好,就要去看去抢别人的东西。而他们拿着沾了血的钱换了受人敬仰的好名声,到头来只有苦主什么都没留下,凭什么?”
若清就这样看着,看着它努力挣扎,不过为了给瞎子报仇,也看着它咬错了人,将嘴里含着的毒,给了意外来到林老爷房里的林家二爷。
咬死这人之后,它被林家人打死了,死后一直困在这里,始终不肯离去。而它不肯离去的原因,不过是林老太爷还没有死去。
看到这里,若清叹了口气,他和傅燕沉对视一眼,解开了老鼠头上的纸,没有绑住它脖子上的红绳,只看向最后一个纸人,而那个纸人开口的一瞬间不是说别的,只是说:“饿……饿……”
第52章 要求
饿?
饿了???
这个纸人生前的执念是吃饭?
——这算是什么执念!
若清抿了抿唇,有点烦躁。
在知道老鼠的过去后,他想听到的不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跟若清想的一样,傅燕沉也不爱听这种毫无意义的执念要求。而他做事从不拖泥带水,不愿听就想如之前一样,动手送这附身在纸人身上的冤魂离去。
可在这时,纸人却厉声喊道:“祖母!”
他张开那张没有牙齿的黑色大嘴,撕心裂肺地喊着:“琛儿饿!”
“哐当”一声响起。
在纸人喊出祖母的那一刻,林三娘手中的粥碗落在了地上。白色的稀粥与碎瓷片突兀的留在她的脚下,米水流淌,混合着简陋的黄土地面,留下了刺目的脏污痕迹。
找不出缘由,林三娘心跳的速度快了许多。而在身体出现不适的反应时,林三娘下意识捂住了肚子,最先看向肚子有没有事。
片刻后,身体的不适感逐渐消失,表情紧张的林三娘如负释重地吐出一口气,扭头望向正背对着她站在窗旁的琛儿……
“琛儿?”
若清震惊地看着对面开口说话的纸人。
如果这个纸人身体里的灵魂是琛儿,那林三娘身边的那个人是谁?
林家的琛儿又是什么时候死的?
难以消化这个消息,若清的脑子有些乱,此刻他最先想到的是——为什么澶容和傅燕沉没有发现琛儿不是活人?
这个想法出现没多久,若清又想起林宅发生的不幸事是天道认可的债责,受了罪的鬼魂受天道庇护,修士自然是无法越过天道发现他。而这个意思也就是说……现在的那个“琛儿”,就是林家的债主。
这个“琛儿”背靠天道,完全是在天道的庇护下行事,澶容和傅燕沉能发现他才是异常。
而当这个想法出现的那一刻,若清瞧见身旁的傅燕沉霍地起身。
同一时间,无数哭叫声出现在林宅之中。
听到院子里突然传来的鬼泣声,傅燕沉知道澶容那边肯定是有所发现,连忙对若清说:“我去看看师父,你在这里等着我,不要出去。”
话音刚落,他的大拇指移动,在指腹轻轻一划,留下一道伤口,然后将流着血的手心贴向若清的脸,从上到下地摸了一遍。
“我走了。”放完血后,傅燕沉又叮嘱若清,“记得别出去!”
脸上盖着邺蛟的血,若清点了点头。
等傅燕沉离去,若清转而专心观察那个哭个不停的琛儿。
琛儿哭累了,又委屈地说:“祖母是不是不喜欢琛儿了?为什么三年多了还不给琛儿吃东西?为什么不给琛儿送些纸钱……”
纸人嘴里的抱怨话没完没了,又是说自己死后的日子过得不好,又是抱怨活人没有顾及到他。而若清不管其他,只注意到三年这两个字。
如果若清没记错,三年前正是林三娘和林老太爷闹僵的时候……
并不知道若清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千纸鹤在院子里飞了片刻,来到林三娘的住处。
林三娘这时正站在门口看着门前树影,身后是靠窗休息的琛儿。
以凡人的视角去看,此刻是林三娘站在门口,琛儿站在房内。可在千纸鹤的眼中,却是林三娘站在门口,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站在琛儿的位置,取代了琛儿小小的身躯。
看到这一幕澶容才懂得,这个怪异到看着不似活人的孩子,就是林宅躲藏的怨主。
那是一位身材高挑,留着到肩的黑发,眼睛上还绑着黑布的男人。
越过男子,纸鹤的视线往一旁移动,见林三娘平坦的小腹上盖着一团黑气,再看那与怨主身上相同的黑气,心知这孩子八成与林宅的怨主有关。因为与怨主有关的事天道不让管,所以他们只能感知得到林三娘怀着身子,却不知道林三娘怀的孩子不是正常的孩子。
看到这里,澶容睁开眼睛,眼神不变,没有因为对方是苦主而替对面的人感到不平,只想按住这人去看若清的孽缘是什么。
打定主意,金色的千纸鹤在飞向林宅怨主时逐渐变大,等头进入了林三娘身旁的那扇木门,金光一闪,千纸鹤变成了一只正常大小的金色仙鹤。仙鹤飞身入内后片刻不停,朝着怨主立起羽毛,翅膀一甩,金羽宛如箭矢一般射/向房内站着的怨主。
澶容想要制服对方。
他心知一身孽债的林老太爷不会是若清的债主。红线指着林老太爷,也许是有其他的事情要若清完成。
若是从头去想,那作恶多端的林老太爷必然不配成为债主,天道许了留在林家的怨鬼索命,说明天道站在怨鬼这边。那像林老太爷这种被天道所弃的恶人,根本不配留下什么需要讨要的债,由此可见那个向林老太爷来要债的苦主,才是若清手中红线指向林老太爷的关键。
毕竟林家之中异常的只有林老太爷,而林老太爷的异常是因为家中有怨主。如此一来,谁主谁次一目了然。
而他们谁也不是债主,谁也不清楚债主想要什么,没准那死在林老太爷手里的怨鬼,只是想要通过林老太爷,要若清去做一些债主想要若清做的事情。
是以,他没想着下重手,心中算着有天道加持,对方不可能太弱,因此飞羽上覆盖了极强的压邪阵。而他万万没想到,当飞羽来到这个男人身前时,这个看上去并不弱的男子会一下子跪在地上,身体被压得扭曲。
飞羽简单地穿过他的身躯,留下了几个透着光的伤口,竟是意外的弱小。
这怎么可能?
澶容停下动作,林三娘见此瞪大了眼睛,就像是吓傻了一般,她愣了片刻,眼看男子无法爬起来,悲痛欲绝地叫了一声,飞一样地朝着男子跑去。
而在她扑到男子身边的那一刻,澶容瞧见女子的身下下红了。
林三娘抱着男人的头,轻轻地拍打男人的脸,似乎要唤回对方所剩不多的神志。男子倒下之后,无数黑气从他的衣袖手底飞出,霎时间狂风骤起,乌云蔽日,无数鬼泣传来,林宅震动不停,这一切宛如灾祸来临前的危险征兆。
隐约明白了什么,澶容紧皱着眉头,不管身边到处飞散的黑气,扭头斜视身后。
而那原本偏僻的院落里,此刻站满了死状各异的鬼魂。
林宅里传出无数哭叫声。
年迈的伤心欲绝:“我儿在祁州安定下来,就等着我过去……”
年少的人哭叫着:“娘!儿回不去了!”
女子撕心裂肺地叫着:“你们放开我!畜生!畜生!”
孩子一声声地唤着:“爹爹,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找阿娘和姐姐,若是回去得晚了,她们找不到我们又该怎么办?”
“娘。”
“你还冷吗?”
一时间,无数死前死后的怨语压了过来。
赶来的傅燕沉看到院内死状凄惨、一脸怨气的鬼魂,又看了看澶容和他身后的林三娘,忽然想起他们刚来林家的那天,看到了林老太爷身上缠着无数红线,这才想到一件事。
林二是山贼,杀人不眨眼,为了自己贪欲没少害人,瞎子只是死在他手中一个路人,不算全部。而天定的惩罚,未必只针对瞎子,林老太爷身上缠着的那些红线,没准都是林家的怨主。
他们一开始就想错了。
因为怨主闹出的动静不大,院子又比较干净,以为来到林家的怨主只有一位,没想过林家的怨主也许是那些年死在林老太爷手里的无辜之人。
而林老太爷身上缠着的红线,没准就是在说这些受了罪的怨主都是林老太爷应该补偿的对象。
林老太爷的欲望由无数人承担,最后又返还到了他的身上。
三代绝。
作孽做得过分,死就不能只死自己。留你生下三代,一同还给怨主。
作为山贼,林老太爷毁了无数人,让这些人的亲人受尽思考苦楚,因此苦的不能只是林老太爷,天道还要林老太爷也体会了一下失去家人的苦。是以林老太爷的罪过不止是自己承担,还有林家的小辈跟着一起受累。
所以……傅燕沉看向屋内,心里清楚,作为三代之中的林三娘,也在这群鬼可杀能杀的范围。
澶容在院子里补下的法阵意外困了这些突然出现的怨主,而跪在房中的林三娘却被屋内的怨鬼盯上,只是在那些黑雾即将靠近林三娘的时候,眼睛上带着黑布的瞎子突然挣扎着动起了来,他将林三娘拉住,压在/身/下,把那些黑气隔绝在外,用手挡住了林三娘两侧的脸。
被他护在身/下,林三娘傻眼了,她意外地转过头,却见瞎子惨白的脸没有多余的表情,脖子上的伤口带着水泡过的痕迹,显得十分狰狞。
她十分意外。
似乎意外瞎子会护住她的性命。
澶容没有出手管屋内的事情,看到傅燕沉的表现,知道傅燕沉那边知道了什么。
“还看不出来吗?”
薄唇开合。
手中的红绳在风中来回晃动。
林三娘仰起头,瞧见那个面相和善的男人出现在小院入口。
他生得俊俏,宽袖和衣摆上装满了风,眼神平静,就像是即将随风飞走的落叶,静得有几分空灵淡漠。
此刻他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布料轻快地飘动,却扯不动他过于沉重的内心。
“他若是想要你偿命,你早就死了。”若清把红绳扔到林三娘的脸旁,贴着瞎子的手。
红绳缓缓地落下,就像是瞎子死的那日留在林间的那条血痕一样。
林三娘听他如此说,表现得竟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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