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吃姜糖
他抬起头,猛地抓过一个居民,强行让他拦抱住祁有岁,随后在祁有岁绝望凄厉的呼喊中,没有理会对方想要冲上来拦住他的动作,眼神坚定,头也不回地朝火场冲了进去。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亲眼看着祁轻筠被火烧死在他面前了。
第65章 情之所至【正文完】
祁轻筠昏迷的时间有些长,背上的重压如同跗骨之蛆,不断蚕食着他身上的血液和生机,他试图从压着他的房梁横木下爬出来,但阵阵发黑的视线和逐渐流失力气的手臂让他就快爬出废墟时,终于支撑不住,沉重的眼皮倏然阖上,整个人如同柔软的柳条,无力地倒进了火堆里。
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他只来得及听到一阵轻响的银铃声,紧接着,一个破皮磨出血的指尖像是不怕痛似的,快速挖开周围燃烧的木架,紧接着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将他从角落里拖了出来。
随后,祁祁筠感觉自己腹部的木刺似乎被人拔了出来,用布料快速缠紧止血,接着便被转移到了一个纤瘦的背上,背着他的人身量不高,奔跑时似乎还能听到银饰碰撞的清脆声。
他的余光里只能看见扭曲的热浪火堆,朦朦胧胧间不知道是谁救了他,很快就昏迷了过去。
等他从医院里醒来时,祁有岁和钟雪尽已经在床头守了好久,两个人眼底都不约而同地染上了些许红血丝,看上去已经好几天没休息好了。
所以等祁轻筠一睁开眼睛,一直在忐忑不安地等他苏醒的钟雪尽和祁有岁顿时红了眼睛,一个两个像两只哭红眼睛的兔子,猛地扑进他怀里,差点把祁轻筠创到二次去世。
一家三口,属祁轻筠伤的最重,他除了背上和手上有不同程度的烧伤,连腹部也被扎穿了,好险有人给他止了血,且手法堪称专业熟练,否则祁轻筠很可能就见不到老婆孩子了。
“是谁救的我?”
祁轻筠将哭的浑身颤抖的钟雪尽揽进怀里,虽然身体还是有些虚弱,但还是腾出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老婆的后背,像是在安抚:
“好了,别哭了,嗯?”
钟雪尽红着眼睛抬起头,像是舍不得祁轻筠似的,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脖颈。
说真的,在祁轻筠一直没醒的那几天里,他连跟着祁轻筠一起去死的心都有了。
好在他刚刚跑进火场,就看见一个小姑娘艰难地拖着祁轻筠往外走,他见此,赶紧将祁轻筠抱起来,不敢再拖延一秒,和虞芷芊一起,合力将祁轻筠救出了火场。
如此,祁轻筠才获得了宝贵的治疗机会。
“居然是一个小姑娘救的我?”在护士进病房给祁轻筠换药时,祁轻筠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在揭开纱布下血肉模糊的手臂时,都没有皱一下眉头,反而在钟雪尽说是虞芷芊救他的时候惊讶地挑了挑眼尾,思索道:
“那她力气还挺大。”
毕竟,在昏迷的时候,祁轻筠是感觉到有人将他从废墟里拖拽出来,并且给他做完急救措施后将他背出火场的,至于钟雪尽说的是虞芷芊将他拖出门外的,他反倒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嗯。”钟雪尽甚至不敢去看祁轻筠身上的伤,眼泪汪汪的看着祁轻筠,忍着哭腔慢慢解释道:
“虞家和钟家都是南港的世家,所以两家的关系很好,也多亏了虞小姑娘把你救出来,否则......”
钟雪尽说完这话,又有些想哭,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到了祁轻筠的手背上,惹得祁轻筠心疼地直起身,将心中那点怀疑和疑惑跑到了脑后,只顾得上将钟雪尽抱紧怀里,像哄孩子似的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垂头吻他的耳垂: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哭了,嗯?”
钟雪尽狠狠闭上眼,将脸埋进祁轻筠的脖颈,不顾在场有那么多人在看着,痛痛快快地在祁轻筠怀里哭出了声,嗓音沙哑哽咽,听的人都忍不住被感染,偷偷背过身去抹眼泪。
祁有岁眼睛也红了,但他不愿意打扰父母的温存时刻,悄然退出病房,关上了门。
门外,虞芷芊正坐在病房外面。
她听到动静,抬起头,露出一张巴掌大的明艳脸庞,手上缠着纱布,脸有些白,但依旧不失生动娇艳,表情担忧道:
“祁轻筠还好吗?”
“......醒了,谢谢你。”祁有岁垂下头,眼神在虞芷芊手腕上方的皮肤上掠过,看到那刺目的白纱布,顿了顿,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顿时如潮水般漫上心头。
他脚步一转,在虞芷芊的身边坐了下来,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清澈干净,像晕着一汪春水般温柔和煦,真诚道:
“谢谢你救了他。”
“........我,不........”虞芷芊闻言,表情瞬间变的僵硬,正想否认,却见祁有岁动了,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手背,目光专注而认真,担忧道:
“这不会留疤吧?”
女孩子留疤,对虞芷芊来说,一定是一件很难过的事情。
祁有岁想。
祁有岁本来就长的好看,加上从之前校文艺节的时候,虞芷芊就对他有那么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被祁轻筠这双干净的眼神注视着,虞芷芊指尖微微动了动,想要说出口的话在舌尖上转了一圈,又被她慢慢咽进肚子里,半晌换上一张无害无辜的脸,慢声道:
“没关系,我也不是很疼。”
“........”祁有岁本来就有些愧疚,被虞芷芊这么一示弱,整个人都有些于心不忍,再三保证会想办法帮虞芷芊祛除手上的疤痕,却被虞芷芊笑着摇头拒绝了。
他们两个人说说笑笑间,并没有人注意到,在祁有岁身后的病房里,有一个全身缠满绷带的少年正面色惨败,呼吸微弱的躺在病床上。
他在朦胧中听到祁有岁的声音,朦朦胧胧地睁开眼,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去见他,但因为救人被砸断的脊梁此刻让他无法直起身,挣扎片刻后重新倒回病房,浑身肌肉抽搐起来,如同火烧火燎般疼痛。
在倒进枕头的瞬间,他的余光只来得及看见祁有岁和虞芷芊的身影从病房外经过,两人视线相交的那一瞬间,祁有岁像是没有将他认出来似的,很快移开,但看向虞芷芊的眼底,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祁轻筠醒来后,因为积极配合上药和治疗,加上没有伤到骨头,所以很快就出院了,堪堪赶上了大学入学的时间。
祁轻筠和钟雪尽本就成绩优异,还像上辈子那样考上了京城顶尖的高校B大金融系,祁有岁的分数则差一点,去了B大旁边的H大,但因为H大也是全国排名前十的高校,加上祁有岁读的也是H大的王牌专业,所以祁有岁本人还是很高兴的。
但唯一让他有些莫名在意的是,在那场大火之后,他足足有半年没联系上楚却泽,对方就像人间蒸发了那样,再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只偶尔更新一下动态,偶尔是一朵花,偶尔是自己学习的桌面,但都没有再和祁有岁视频或者打过电话,也没有在他面前露过一张完整的脸。
而祁有岁在进入大学之后,很快也将楚却泽忘在了脑后,反而因为虞芷芊救过祁轻筠,和虞芷芊的关系也逐渐好了起来,经常一起出去吃饭什么的,虽然两人的朋友经常起哄打趣两个人郎才女貌,虞芷芊会脸红,但祁有岁却只是笑笑,不以为意。
每每看到虞芷芊手上一直没有祛掉的烧伤疤痕,祁有岁心中也只有愧疚,只将虞芷芊当做好朋友。
一场大火,烧断了祁有岁和楚却泽的联系,也烧断了钟雪尽经年的心结。
钟雪尽将祁轻筠从火场里救出来之后,不知道是不是从上辈子看着祁轻筠在车内被火烧死的场面走了出来,心中多年的桎梏逐渐化为灰烬,像是那些被烧干净的行李,一块儿留在了那处偏远的水墨青山中,从此以后,内心坦荡明净,影响他多年的心结也慢慢随之解开,病情逐渐康复。
等钟雪尽和祁轻筠读大二的时候,钟雪尽的病情终于得到了根本性的治愈。
在带着钟雪尽走出心理咨询室,并被告知可以不用再来的时候,祁轻筠和钟雪尽对视一眼,心中满是满涨的幸福感,十指相扣,彼此的眼神里再也容不下他人。
祁轻筠想,这一路一来,虽然过的很苦,很艰辛,但到底成就了一段还算完满的结局。
如今,儿子已经逐渐在接手公司的事物,逐渐变的懂事,有了自己的生活圈子和朋友,不再纠结那些晦暗难明的过往,成绩优异,积极向上;而钟雪尽的病也已经大好,一家人正在往好的未来奔去,从此再无其他可以阻挡他们的团圆与相亲相爱。
抬头看,又是一年夏天了。
祁轻筠牵着钟雪尽的手,踏着残存的夕阳,回到了灯火通明的家中。
家中的无尽夏开的正盛,挨挨挤挤拥拥簇簇热热闹闹的,显出无尽的生机。
会像往日种种,祁轻筠总以为上天未曾善待过他和他的家人,如今好的坏的都成一段经历,回过头时,那一大一小的身影始终为他守着归家的一盏灯,朝他跋山涉水奔赴而来,从未离开。
而他,也在历经世事后,终于越过山丘,张开怀抱抱住了那一个朝他飞奔而来的身影,紧紧相拥,即使死亡,也再也不能将两个人分开。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如今他为他而死,他却为他再生,已经是情之所至。
只愿此后,风有约,花不误,岁岁如此,永不相负。
【正文完】
第66章 【祁楚线番外一】
六年后,南港天河机场。
来自北国的顶尖医疗团人员顺着飞机落下的梯子往下走,他们虽身着常服,行动与常人无异,但眉眼间冰冷淡然的弧度不难看出他们历经无数手术后沉淀的冷静,周身自带的冷漠气质将他们与众人隔离开来,自成一方空间。
中间众星捧月的则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他此次受邀回国,虽因年迈不再拿起手术刀,但却带回了他生平培养出的最得意的小弟子——
楚却泽。
“林老师,欢迎您回国。”
南港第一医院的副院长此刻早已经候在国际到达厅,林照青刚走出闸口,一位五十多岁、头发微秃的中年男人就应了上来,满面笑意的握住了林照青的手。
林照青虽然表情很严肃,但却从不会为难人,况且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见到副院长,整个人的表情逐渐缓和了下来,苍老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平淡,客气道:
“小于。”
南港第一医院在整个华国内都是数一数二的医院,况且这个中年男人五十多岁能当上副院长的位置,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不过在林照青这个世界顶尖医生面前,还是只能老老实实地被叫一声“小于”。
众人还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老师,机场空调开的大,还是早些去医院吧。”
楚却泽虽然在整个医疗团队中看上去年纪最小、脸最嫩,远看像一把出水的葱似的干净清爽,但却站在了林照青左手边身后第一个位置,昭示着他身份的不寻常。
林照青是医学世家出生的,十分看重师徒关系,但座下弟子之间却以能力和天赋强弱来分个高低,故楚却泽虽然最晚入门,但却最得林照青喜欢,短短几年间,就已经得到林照青的倾囊相授。
另外,师徒两人还参照楚却泽爷爷研究数十年冠心病留下的手稿,共同发了不少国际重量级的论文,所以楚却泽虽然年纪小,但该学的东西,一样也没落下,反而比别人学的更多,更精。
“这位就是楚医生吧。”副院长听到楚却泽开了口,诧异地转过头,是现在楚却泽的脸上上下左右滑过,在惊讶于楚却泽年纪的同时,眸光中似乎也闪动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复杂的楚却泽有些看不懂,低叹道:
“楚医生真年轻啊.......怕是过不了几年,就能评上主任医师了吧。”
主任医生,对于大多数医生来说,拼到四十多岁才评上才是常态,但对于楚却泽来说,只是差一个机遇而已。
毕竟他虽然年纪小,但发过的论文和操刀过的手术不比在场任何一个师兄师姐少,手术的成功率也比所有人都要高。
“.........”
楚却泽埋首学术多年,已经不太会和除了师父及师兄师姐们之外的人打交道,闻言沉默侧过头,将手中的毯子披在林照青身上,扶着老师往外走去,没有多说一句话,也没有再看副院长一眼。
从来未被小辈冷落过的副院长微微一愣,片刻后,眼底闪过一丝尴尬:“......”
“叔,你别理他,他就是个闷葫芦。”
林照青的大弟子曲照烟已经三十多岁了,人自然滑头,见副院长表情青青白白地难看的很,赶紧狗腿地走过去,极其自然地和副院长攀关系:
“您先走这边。”
曲听烟虽然是林照青的大弟子,但学术水平和实践经验都差楚却泽一大截,在楚却泽熬夜通宵写论文和做手术助理积累经验的时候,他还在吭哧吭哧地准备博士论文,好几次还险险延毕。
也不能说他不努力,只是在某些有从小就有过目不忘能力和医学天赋的楚却泽面前来说,他就如明珠旁边的一粒沙子,看上去有些黯淡无光,常常被人遗忘。
“曲......曲听烟是吧?”
副院长被递了台阶下,表情也好看了一些,一边跟着大部队往外走,一边抬眼打量着给他打伞的曲听烟,似赞许般,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你好好干,上面不会亏待你的。”
“很多时候,才能不代表什么,如果人情关系不够铁,有什么能力都是白搭,你说是不?”
............
“患者钟知春,今年七十岁,患有极其严重的冠心病,附有内脏衰竭和神经病变,加上一些特殊的原因辗转了好几个医院,都无法给出明确的手术方案。现在,他来到了我们医院,他之前的具体治疗过程我已经打印出来放在各位面前,请问各位有什么好的想法么?”
会议室内,除了正在手术中的,南港第一医院大部分的心血管科医生都围坐在圆桌前,表情凝重地看着面前的投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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