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戈万里
纪新雪暗道‘抱歉’,以拇指覆盖在纪成的嘴唇上方,猛地用力。
“嗯?”双目紧闭的人发出痛苦的呻吟。
与此同时,金吾卫毫无波澜的声音再度响起。
“祭祀结束后,襄临郡王立刻命金吾卫去附近查看,是否有人携带乐器隐藏在暗处。臣等挖地三尺,皆未察觉任何异常。”
“回到别庄,襄临郡王先令太医为他和清河郡王、怀安公主诊脉,又命宾客为他们相面,三名太医和两名宾客皆未觉有异。”
“安国公主府左卫奉襄临郡王的命令,去与周围的百姓打探消息。”
“百姓皆言近几年从未有陌生人出现在附近。祭祖的吉时,周围村庄的百姓和匠人皆看到金色光柱忽然出现,纷纷称其为帝王显灵,举村跪在村口请求历代帝王保佑。偶有耳力甚佳者,亦听到仙乐和龙吟虎啸声。”
金吾卫沉默片刻,忽然想起险些遗忘的事,无声加快语速。
“祭祀过程中,怀安公主于梦中见到建兴帝,建兴帝交给怀安公主个玉盒,命怀安公主将其转交给陛下。怀安公主登上几台时,手中空无一物,祭祀结束的时候,手中却多了个浑然天成,找不到锁孔和连接处的玉盒。”
“除怀安公主之外,清河郡王见到安国公主,襄临郡王见到秦国公主。”
“唯有安国公主交代清河郡王之事无法求证。随行宗室皆承认秦国公主在梦中交代襄临郡王的话。灵王和平国公亲自查看祭台,没发现任何能藏匿玉盒的地方。”
长平帝挑起半边眉毛,无声加快指腹点在扶手处的速度,心中的悔意更加深刻。
山下的百姓也能看到金色光柱和仙乐、龙吟,证明这些东西并非障眼法而是真正的存在过。
啧,有点亏。
不过敏嫣和€€屿会心甘情愿的陪小五胡闹……也算是好消息。
如果小五和凤郎能始终保持如今的积极态度,说不定真的能在注定会有致命缺憾的情况下,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想到此处,长平帝刚皱起的眉心顿时松散。
即使做不到也没关系,起码已经证明当初小五说给他听的办法,真的是小五和凤郎绞尽脑汁想到的弥补,并非赌他会心软。
相比长平帝早有准备,认定所谓的‘祖宗显灵’是纪新雪和虞珩的手段。朝臣们听完金吾卫的详细解释,更对‘祖宗显灵’的事深信不疑。
他们心中的懊悔半点都不比长平帝少。
上次在史书中有记载的‘神迹’,发生在两千年之前,众仙家携手为帝王贺寿。
不仅得此荣幸的帝王无病无灾的活到八十八岁高龄,参与寿宴的朝臣也福禄长存,皆得善终。
若是他们也能去皇陵祭祖,是不是也能……唉。
经过纪新雪的不懈努力,纪成终于顶着已经彻底肿起的人中睁开眼睛,他目光涣散的盯着纪新雪的方向,似乎仍旧未能彻底回神,“公主?”
纪新雪摇了摇头,抬手捂住纪成的嘴,低声道,“没事,你睡吧。”
不需要纪成亲自解释,朝臣们已经对‘祖宗显灵’之事深信不疑。
因为皇陵传回的消息,朝臣们皆心不在焉的陷入沉思,甚至连已经扯得将坠未坠的头花都彻底忘在脑后。
直到小朝会结束,长平帝大步流星的离开,朝臣们才在宫人的提醒下回神,三三两两的往宫外走。
纪新雪臭着脸将纪成带回玉和宫,果然在大门处看到笑容明媚灿烂的纪明通。
他挡在两人之间,满脸无奈的问纪明通,“阿姐在何处?”
自从长平帝抱病,纪明通整日与纪靖柔同吃同住,偏偏在纪成回来的时候甩下纪靖柔赶来玉和宫……作为知情人,纪新雪竟然有替纪明通做贼心虚的感觉。
纪明通顺势抓住纪新雪的手臂,往不挡她视线的地方拉,语气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埋怨,“阿姐去找宣威的时候,总是故意躲着我。”
纪新雪顺着手臂处的力道退开,转头询问纪成祭祖过程中的细节,主要是试探所谓的‘先祖托梦’是怎么回事。
纪成老老实实的配合纪新雪的询问,将他的所见所闻皆毫无保留的告诉纪新雪。
“凤郎让我给你带句话。”他慢吞吞的道,“顺其自然。”
纪新雪心中的谜团顿时消散。
他明白了。
清河郡王年岁已高,平时再怎么精神,也会在疲惫的时候显现出疲态,真的在祭祖的过程中打了个瞌睡。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若是清河郡王近日仍旧惦记着虞珩,会梦到安国公主也不奇怪。
虞珩只是顺势接住话茬,并为纪敏嫣提供更合理的方式拿出玉盒。
相比原本的计划,纪敏嫣坚持玉盒是从天而降,顺着金光到她手上,考验随行之人对自己眼力的自信。
如今直接告诉所有人,建兴帝将玉盒,命她将其转交给长平帝,所以玉盒是突然出现在她上,反而更加自然。
两日后,皇陵祭祖时有祥瑞之象的消息,终于从皇陵传到长安。
百姓的消息来源于刚好在皇陵祭祖时,经过附近村落和小镇的游商。
他们或是看到突然出现的金光,或是听到仙乐和虎啸龙吟的声音,理所当然的将其当成祥瑞之象,迫不及待的说给其他人听。
仅仅几日的功夫,有关天降祥瑞的消息就传遍京畿道,蔓延到周围的关内道、山南两道和河东道。
因为纪敏嫣手中有建兴帝命她转交给长平帝的玉盒,去皇陵祭祖的人返归长安时,长平帝身着朝服,亲自带人出城迎接。
百姓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纷纷提前一日出城,三五成群的在城门外夜宿,想要近距离与前往皇陵祭祖的人接触,沾染祥瑞的气息。
纪新雪驭马跟在长平帝的仪仗旁,频频回头寻找远远跟在后面的百姓,眉宇间的担忧越来越浓。
长平帝将纪新雪的反应尽收眼底,似笑非笑的开口,“迎接先祖旨意的好日子,为何愁眉苦脸,难不成是担心先祖对我不满,降下惩罚?”
感受到长平帝眼底的威胁,纪新雪立刻回神,隐晦的做出保证,“先祖始因为满意阿耶的功绩才会显灵,怎么可能对阿耶不满。”
长平帝懒洋洋的应声,嘴角的笑意丝毫未变。
纪新雪夹紧马腹,低声对长平帝道,“可要提前驱逐百姓?”
前朝余孽的势力还没彻底拔除,越是人多眼杂,越容易对长平帝的安危造成威胁。
若是早知道今日会如此热闹,他不会建议长平帝亲自出城迎接‘建兴帝的赏赐’。
抱着金刀坐在车架上的莫岣忽然开口,“不必。”
金吾卫已经提前布下天罗地网,前朝余孽敢在今日动手,必会令他们血本无归。
纪新雪转头与莫岣对视,主动移开目光。
虽然没读懂莫岣眼中的深意,但他愿意相信莫岣的本事,也相信长平帝不会信错人。
他逐渐落在长平帝的仪仗后,吩咐随驾的羽林卫去后方阻拦百姓靠近长平帝的仪仗,也方便在发生变故时能保护百姓的安全。
起码能让百姓保持冷静,避免因慌不择路受伤。
午时整,去皇陵祭祖的队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纪敏嫣身穿朝服,肃容站在最前方的车架上,双手高举建兴帝交给她的玉盒。
纪€€屿和虞珩同样身穿朝服,分别守在纪敏嫣左右。
余下的人宗室在前,勋贵和朝臣在后,整齐的朝长平帝跪倒。
纪新雪的目光在虞珩身上多停留片刻,利落的翻身下马,与左右之人同时跪倒。
远处的百姓见状,也自发的跪倒。
一时之间,只剩下长平帝、高举玉盒的纪敏嫣还站着。
纪敏嫣保持高举玉盒的姿势跳下马车,大步走向长平帝,高声道,“皇陵祭祖当日,曾祖父亲手将此物交给女儿,令女儿将其呈给阿耶。”
长平帝点头,伸手拿起玉盒,“辛苦。”
玉盒质地细腻,竟然没有任何缝隙,也没有锁孔的痕迹。
没等长平帝开口询问,纪敏嫣已经高声说出玉盒的特点,满含愧疚的道,“女儿惭愧,已经不记得曾祖父是否交代过打开玉盒的方式。”
长平帝抬手扶起正要跪地的纪敏嫣,“无碍,我……”
话音未落,近处忽然传来骚动。
纪新雪万万没有想到,出问题的不是越来越多百姓,最先遭殃的也不是长平帝。
出问题的是金吾卫,最先遭殃的也是金吾卫,更准确的说,最先遭殃的是刺客。
突然暴起的刺客还没来得及靠近长平帝,便被身侧的人按倒在地,还没来得及引起恐慌就被卸去下巴,软软的瘫在原地。
纪新雪起身跑到刺客身边,依次查看他们的腰牌。
军吾、军吾、军吾……还是军吾。
焱光二十一年时,长平帝已经将金吾卫拆分,内吾和极少数的军吾留在金吾卫,其余人皆并入京郊大营。
突然暴起被生擒的军吾有近百人,这个比例未免过于离谱。
“未必是金吾卫的军吾,说不定只是冒牌货。”熟悉的声音在纪新雪耳边响起。
“怎么可能?”纪新雪下意识握住手臂上的温度,“不是金吾卫的军吾,不可能出现在这……”
不对!
虽然长平帝的安全由莫岣和金吾卫全权负责,但这仅限于在长安之内。
只要长平帝离开长安的范围,长安内的所有军防都会抽调人手保护长平帝。
按照惯例,这里除金吾卫之外的人,还会有羽林卫、千牛卫和京郊大营的人。
纪新雪又仔细观察刺客的腰牌,立刻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重量不对。
金吾卫的腰牌不该如此轻。
纪新雪抬头环顾四周,眼中皆是明亮的怒火。
已经是长平八年,竟然还有人敢冒充金吾卫刺杀长平帝?
虞珩拍了拍纪新雪的后背,拿下腰牌递给身侧的李金环,吩咐道,“立刻回京找宣威郡主,派人围在崔太师府和英国公府外,不必与他们有任何交流,也无需限制他们的行动。”
纪新雪心头微动,若有所思的看向正被悄无声息拖走的刺客。
他凑在虞珩耳边,低声问道,“你觉得是……他们?”
悄无声息的准备这么多‘废物’刺客,只为给长平帝带来瞬间的惊吓,委实很奇怪。
如果是被前朝余孽拿住把柄,不得不有所动作,又不想作死的世家,事情就变得合理许多。
虞珩贪婪的凝视多日未见的人,哑声道,“我也不知道。”
试试,总不会吃亏。
反正对于宣威郡主来说,只是给手下的人放半日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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