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色暮
这也是贤王、端王的心思。他们面色紧绷,偶尔却能露出一丝喜色。再到与彼此对视,目光又变得凶狠。
一路奔赴,总算入宫。
来到殿前,皇帝的状况却又一次恶化,口中不断“嗬嗬”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昔日的威严不复存在,这会儿,诸人面对的,仅仅是一个将行就木的老人。
可这个老人仍然执掌着无上权柄,让人不能小觑。
大约是自知身体状况糟到极点,泰昌帝放弃开口,只指了指不远处的桌案。
众人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瞳仁微微缩小。
那里竟有一道圣旨!
眼看众人目光转去,皇帝欣慰。
他身侧的总管太监小心翼翼将人交到其他宫人手中,自己走上前去,拿起圣旨,开始宣读。
所有人屏息静气,等待那个名字出现。
“……睿王殷玄,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随着这句话,满室寂静。
床榻之上,泰昌帝瞳仁蓦地收缩,不可思议地看着总管太监。
可他除了继续发出“嗬嗬”声响之外,什么都不能做。
甚至因为情绪剧烈波动,头脑晕眩,眼前逐渐一片漆黑。
手指颤动良久,终究还是没了声息。
第80章 双重生(19)
眼见这一幕, 总管太监上前,语气悲悯,说:“陛下宾天了。”
所有人仍怔怔不能回神, 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手中的圣旨。
明王最是心急, 此番干脆冲上前去, 一把将圣旨从总管太监手中夺来, 再将其展开。
这动作按说极为僭越、无礼,但现在, 在场这么多人,竟是无一阻止。
所有皇子、大臣脑子里都是“嗡嗡”的,怀揣着一模一样的疑问:怎么可能是睿王?
“殷腾, 你看够了吗?”殷玄冷冷道。
他口中叫的,自然是明王名姓。
听到他的话音,明王一点点抬头。其他人见这两人的反应,个顶个的心急如焚,恨不得冲上前去,再将传位圣旨抢到自己手中, 好看清其中真相。
但此刻,随着明王一句话,这种气氛被打破。
他说:“你使了什么手段, 怎能让父皇——”
话音未尽,但已经能听出,明王从圣旨上看到什么。
上面的确是殷玄的名字。
意识到这点后,大臣们虽然仍有困惑, 可忠君思想到底占据上风,开始倾向殷玄。
皇子们里,廉王露出踟蹰神色。他以外, 贤王妒忌,端王愤恨,齐王、明王也各有各的怨意。如果目光存有实质,殷玄这会儿恐怕已经被扎出无数血洞。
可毕竟没有。
他“嗤”过一声,往前,在明王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劈手将圣旨拿在手中。
随后,殷玄环视众人。
他高高在上地、傲慢地询问:“谁有不服?”
因这句话,大臣们一个激灵。
他相继互看一眼,缓缓弯下膝盖,就要跪拜新君。
几个皇子依然梗着脖子。可殷玄看在眼里,不但不气,还露出一个隐约的笑容,道:“看来诸位兄长、弟弟仍有话要说。”
被他这么一激,与殷玄有“旧怨”的齐王最按捺不住,当即破口大骂:“你究竟是用什么手段蒙蔽父皇——唔!”
一句话说到一半儿,他脖子一凉。竟是有侍卫上前,将刀递到他脖颈上。
齐王余下的话被卡在喉咙里。他嘴唇颤抖,不可思议地看着殷玄。同一时间,身侧的兄弟们也都受到一样待遇,人人脖颈公平地放上一把刀。
然后,殷玄又问一遍:“可还有哪位兄长、弟弟不服?”
下方出现一阵骚动。
泰昌帝的龙身这会儿仍在榻上,新君却似要上演兄弟相残的戏码?
原先有所松动的大臣们见到这一幕,反而又被拉回来,开始踟蹰,这个新君,到底是拜还是不拜。
说到底,他们不是不知道,依照前面的状况来看,那封传位圣旨,多半是有蹊跷。
杂乱响动入耳,端王眼里快速闪过一丝笑意,恶意地看着殷玄。
殷玄却并不在意,口中道:“父皇刚刚不在,便有人持不轨心思。我心虽痛,却也不得不替父皇教训则个,诸位大人见谅。”
期望听到这话,近乎为殷玄的不要脸而惊诧。
紧接着,殷玄又说:“近半年来,我与父皇共议佛法。待父皇,总算有一二了解。倘若他在天有灵,知晓诸位兄长、弟弟是如此行事,也会不悦。”
这话明里是抬出泰昌帝去压其他人,暗里却又有一重含义,即:他殷玄的确没在朝事上多出面,但是,这不意味着他远离朝堂。相反,他以另一个角度,接近了泰昌帝。
这话是真是假,恐怕只有殷玄与宫人们知道。殷玄自是不会拆自己的台,宫人们则分两种。有些小心思的,如总管太监,早被殷玄搔到痒处,投入殷玄麾下,同样不会多说。至于那些只想安生过日子的,他们是疯了,才要卷入这样的是非中。
到头来,竟是无人反驳。
想到几个从睿王府出来的和尚对殷玄的夸赞,大臣们心中那杆秤又开始松动。
眼看皇子们被震慑,大臣们无话可说,殷玄放松地转过身去,叫道:“父皇。”
他理应哭丧。
可第一声下来,殷玄的嗓音非但不显沉痛,甚至过于轻慢了,近乎像是在笑。
好在殷玄自己也意识到这点。他收敛片刻,清一清嗓子,又叫了一声:“父皇……”
随着新君的话,第一声哭声响起。
在泰昌帝最后一口气已经呼出一盏茶工夫后,屋中人们终于开始悲痛。
……
……
“殷玄,登基?!”
消息像是插了翅膀,飞速从宫中传向各处。
秦戎是朝中重臣。虽不似那些文官,能在皇帝临去之前还被叫到。但他知道这件事,也不算晚。
在传话人面前,秦戎还能绷住神色。但传话人一走,他立刻与李明月对视一眼,道:“怎么还是殷玄?!”
李明月想得更深一重,说:“阿纵说过,上辈子这个时候,陛下身体还康健。”
其中蕴含的信息太过大胆,以至于秦戎虽然一点就透,却并未开口。
他问:“阿纵还有多久才能回来?”
李明月回答:“按照原定计划,约莫是在一旬之后。”
可现在,就说不准了。
此刻秦纵身在豫州,要办的,是一件和去年南下非常类似的事。
虽然皇帝病重一事让秦家惊诧,不过在他们此前看来,这大约只是由于秦纵、殷玄的重生,带来的连锁反应之一。所以秦纵算着时间找好借口,离开京城,准备把另一位关键证人带到朝中。
秦戎:“那现在……”
李明月咬咬牙,说:“咱们是不是也该提前准备,随时出城?”
秦戎微凛。因妻子这句话,他前所未有地意识到,殷玄登基了。
按照规矩,作为臣子,他这会儿就该换上丧服,前往皇宫。可是,皇宫的主人,已经不再是待秦家虽无过多恩宠,大体来说却还算公平公正的泰昌帝,而是殷玄。
在秦纵与他共同经历的上辈子,因荒唐无道、残害忠良而致民怨四起的暴君是他。在秦戎夫妇亲眼见证的这辈子,因打死宫人、暴戾之名传遍京师的同样是他。
这样一个人登基,朝中会如何?百姓会如何?天下会如何?
秦、李夫妇不敢再想下去。
更让他们怀有忧虑的是,早在还是皇子的时候,殷玄就三番五次来找阿纵。
阿纵从前不理会他,是因为“于礼不合”。可现在,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臣妾,阿纵如何还能拒绝?
他们忧心忡忡,到底怀有一重安慰:如今尚在丧期,殷玄再为非作歹,也总要有所顾忌。再有,皇帝宾天这么大的事,不出三日,便能传至豫州。阿纵看到,一定知道该做什么。
事实证明,秦家夫妇的考虑并没有错。
服孝二十七日之后,新君换下丧服,下了第一道旨意。
他要秦纵进宫,当自己的皇后。
第81章 双重生(20)
其时秦纵尚未归京。不过, 他已经传信给父母,要父母同样尽快离开京城。
理由总是很好找的。譬如眼看就到秦戎之父、秦纵祖父二十年忌日,一家三口要北上祭祖。
再比如李舅舅一家出了急事, 朝秦戎夫妇求助。
一旦秦戎夫妇离开, 一家三口便在外面相会。
这么做是有一定风险。但与留在京中、可以想见的前路相比, 又都可以接受了。
不过, 殷玄会对此毫无准备吗?
他能在秦纵在外的时下旨,自然也有他的依仗。
在秦、李夫妇欲要出城的时候, 传旨太监来了,同时来的还有大批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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