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碗情深
我知道戛然而止并不好受,更何况还在兴头上,但我的身体真的太差,实在经不住那般的磋磨,只能停停歇歇,我自己都觉得不得劲,但谢言却很专注。
他专注地吻我,用力地拥抱我,那双狭长的凤眸时刻留意我的动静,就连看见了我怪物般的身子,眼神中也没露出半分嫌弃。
怎么办,我好喜欢谢言。
他一点都不嫌弃我,不嫌弃我身体弱,也不嫌弃我是个怪物,怎会有这般好的人?
我这样想着,眼泪便停不住,谢言只能停下来亲我的耳朵,嗓音低沉地问我,“难受?”
“要不今晚便算了。”
他静静地看着我,虽说得冠冕堂皇,可我不见他有半分退意,只能冲他摇头,“不用。”
我忍不住就将整个人埋进他怀里,抽抽鼻子,忍着身体的不舒服,与他说,“谢言,好喜欢你。”
“嗯,”谢言亲亲我的发顶,反复与我强调,“还要最相信我。”
这样过了一宿,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谢言才起身穿衣,我眼睛都困得睁不开,只看见他背上数道红色的抓痕都被锦衣盖住,又觉得自己的指甲是长长了些。
谢言衣物穿戴整齐便走到我床边,将我从锦被里捞出来。他指尖带着初秋的凉意,落在我下颌处,语气不自觉带了一点亲昵,“昨夜说的话,可都记清楚了?”
我点点头,声音因哭得过度还有些嘶哑,瓮声瓮气道,“记清楚了,等你,信你。”
“嗯。”谢言亲了亲我的发顶,又辗转到我唇瓣,将我的嘴唇亲得红.肿,我轻轻地抽气,他漂亮的浅色眼瞳深而久地看着我,直到我忍不住催促,他才从窗户离去。
我没法像往常那样去窗边送他,我浑身都很难受,谢言与我皆是第一次做这事,不懂其中的门道,我周身都感觉酸.胀粘.腻,实在睡不下去,只能叫小满给浴桶加满热水,又让他给我换一床干净的被褥。
小满望着被褥上的各种污渍,有些为难道,“公子,这上边...”
我不敢面对他的眼神,只冷下脸,故作严肃,“直接扔掉便是,给本公子换一床新的来。”
“是是是。”小满惯会看人脸色,忙不迭地出去,很快便换了新的床铺被褥进来。
我仔细与他吩咐,“今日我要休息,没事不要来打扰。”
小满出去后,我才艰难地从浴桶里出来,脚步虚浮地回到床上。我平日里惯是让小满伺候我洗澡,但谢言自从知道这事后,便与我闹脾气,我只能改了这习惯。
但今日我真的很难受,却不敢叫小满帮忙,因为我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地方。谢言简直就是一只化了人形的狗,对我又啃又咬又舔,那些若是让小满看到了,估计我爹立刻便要立刻跑来,我不敢冒险。
我沐浴时不过将身体上胡乱冲洗了下,并未做仔细的清理,于是我睡了一会儿便开始发起高热,脑子烧得发烫,才意识到后来不该让谢言那样直接,可是为时已晚。
我病得都没了计较的力气,数次在梦中醒来又睡去,只等着小满来喊我用膳时,能发现我生病,帮我叫个大夫。
可是我等来的却不是大夫,而是许多光怪陆离的梦境,我囫囵做了许多梦,有关于我爹的,有关于我娘的,也有关于谢言的。
而让我最为惊骇的梦境是,我梦见了我爹被押到了刑场,刽子手的刀朝他的脖子挥去。我想要冲上去阻止,身后却有人死死地抓住我,不让我上前,于是我便在痛苦和绝望中,看着我爹的头颅滚到了我脚边。
我崩溃地大哭,浑身颤抖地抱着我爹的尸首,回头一看,原来身后一直拦着我的人,是谢言。
他冷冷地看着我,全然没了昨夜那种恩爱宠溺,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不,爹爹,你醒醒,不要离开小秋。”我将鲜血淋漓的头颅抱在怀里,哭得声泪俱下,就连呼吸都被梗住。
我在这般惊惧的情况下睁开双眼,却看到午后的阳光灿烂,刺目的光线正好照到我脸上,暖洋洋的,我心情逐渐平复了下来,却瞧见了在床头哭泣的小满。
小满从小与我一同长大,性子稳重,少有这般哭哭啼啼的举动,我连忙问道,“小满,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在哭?”
“公子!公子!”小满几乎是立刻扑到我怀里,脸上哭得都是鼻涕眼泪。
“今日太子殿下带了官兵过来,说老爷与林瑞林大人结党营私,还从老爷的书房里搜出了许多证据,老爷就被抓走了。”
“我刚去看了皇榜,老爷明日午时就要被问斩了,公子,你说该怎么办?”
“谢言?”我死死咬住下唇,只将舌尖都咬破,才接着问,“你说,是太子殿下将我爹抓走的?就是因为和林瑞大人结党营私的罪名?”
“是,我今日听得一清二楚,太子还说,此罪不及家人,所以公子你才没有被追究。”
“呵呵。”我的眼泪一瞬之间就从眼眶落下,直落到我嘴唇的伤口上,我不停地重复谢言的名字,“谢言,谢言,谢言...”
昨夜的温存原来不过是你顺水推舟的骗局,寡言的你为何听到林瑞大人的事突然来了兴趣,我如今算是明白了。
我忽而笑了起来,边哭边笑的样子着实滑稽。
小满被我吓了一跳,惊骇地问我,“公子,公子你怎么了?老爷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你可不能出事啊。”
“我能出去吗?”我忍着身体的酸痛和额头的高热想从床上起来,“我爹应该还有别的旧部,我想去找他们一同想想办法。”
“不行了,公子,”小满摇头,“外边都是太子殿下的亲兵,你今日是走不出相府的。”
“我不信,我要去看看。”
我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却摔倒在地,小满连忙来扶我,他将我带到门口。
我一打开门,便见穿着铠甲的士兵,他们见了我,面上都露出惊艳之色,又后怕地将眼睛撇过去看别处,与我说,“封公子,请回房内休息。”
小满将我扶回床,我望着头顶的床幔微微出神,小满张张嘴,试图跟我说些什么,我却摆摆手,“你出去吧。”
“公子,那你有什么事叫我。”小满很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我没有理会。
房间里还残留着昨夜荒唐的气息,小满被悲伤遮蔽并没有发现,但我却闻得清楚。
我想起昨夜的种种,喉中粘腻,怒火攻心,竟生生呕出一口鲜血,我的呼吸如被死神剥夺,胸腔里再也进不得半分空气。
我没有去拿喘疾的配药,只安分地躺在床上等待窒息感将我吞噬,我的意识逐渐模糊,我甚至以为自己会在睡梦中死去。
但我没有。
我于傍晚时分醒来,脚步蹒跚地走到镜前,镜中人脸色苍白,嘴唇干涸如厉鬼,脖.颈手腕脚.踝处,却满是青紫的淤.痕。
谢言!他骗我!他骗我!他骗我!
他原来一直都在骗我!
我将铜镜推倒在地,赤脚踩在光裸的碎片上,只看到足下弥漫出猩红的血液,“谢言,你为何要骗我!我宁愿你杀了我!”
为何要害我爹呢?为什么不冲着我来?你以为你留下我一条命,我便会感激你吗?
相信你?
这就是我相信你的下场吗?
哦不,谢言不是害死我爹的凶手,害死我爹的是我,是我这个怪物。
如果我不将林叔叔的事情告诉谢言,他就不会抓到这个把柄了。
我恨透了谢言,如果他此时站在我面前,我定要用刀将他捅得鲜血淋漓,可是我更恨我自己,我为何要喝酒,为何要喝醉了与谢言说这些。
该死的不是我爹,明明是我啊!
为何要害我爹呢?
我才是最该死的人啊。
“啊,公子,你的脚流血了。”
小满听见声响推门进来时,便见到我赤着脚踩在碎片上,面上还无知无觉。
我任由他小心翼翼地帮我包扎,看着他将铜镜的碎片都收起来,忽而开口,“小满,你过来。”
“小满,公子床下有个锦盒,里边有很多银票和银两。之后你要离府,就将它们都拿走。”
“还有锦盒里边有许多废纸,你直接将它们都烧掉。”
“公子,我不要这些,你不要吓唬小满,小满胆子小,再受不了别的惊吓了。”
小满冲着我拼命摇头,似乎怕我继续说这些不详的话,又忙不迭地跑出去了。
锦盒里其实装了一些我写给谢言的情书,小满指望不上,但我还有自己。
我将那些书信抽出来放在书案,并未翻开,我似是无法面对那段可笑的过往。
我高烧依旧没退,浑身酸软地躺在床上,我的眼泪没有停过,眼睛肿得像两颗核桃。我以为我会无法入眠,但我的身子被那人翻来覆去折腾了一整夜,实在过于疲倦,竟然涌起了沉重的睡意。
“呵,你可真贱啊,封九月。”我幽幽对自己说。
谢言碰我的时候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笑我,如那些人一般笑我自荐枕席,亦或是强忍着满腹的恶心在做戏呢?所以此人为了锦绣前程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曾经的怀疑都成了现实,我甚至比不过他养的那条狗,至少谢言对它还有几分真心。
我这般又哭又笑地竟也睡着了。
我做了个梦,梦见了我的娘亲,她与我的确长得很像,只是她比我更为娇媚,也更为出挑。
她穿着美丽的紫藤萝花裙,身姿窈窕,面上却充满了恨意,她死死掐住我的脖子,眼瞳里满是恨意。
“你这个扫把星,你害死了我就算了。你还要害我相公,我做错了什么才生了你这个可怕的怪物。”
“你去死吧,去死,去死!”
我没有挣扎,甚至嘴角还挂着恬淡安宁的笑意,试图去拥抱她,“娘亲对不起,娘亲我好想你。”
她没有松手,我感觉我的呼吸逐渐微弱,可惜那只是个梦。
原是我喘疾又发作了,等我平复下来,才注意到此时已将近午时。
我从衣橱里拿出了一身干净的白袍换上,我爹曾说过我穿这一身好看,那我穿这样去见他,给他赔罪,他应该会快些原谅我。
我将头发梳得齐整,可以算得上是衣冠楚楚,稍觉满意后,我将腰带卸下,扔上横梁,脚踩着凳子。
我手上是从锦盒里拿出来的书信,我将它们全部撕得粉碎,看它们如花瓣一样片片凋零,落在地上,如同我那颗被轻贱被踩踏的真心。
我立于矮凳上,悠悠望着窗外的远山。我尤记得小时候,我爹爹公务还没如今这般繁忙,他常带着我去爬山,我年纪小,身体又孱弱,爬到一半便要他背我。
我爹从来都不会拒绝我,那般高耸入云的山峰,他硬是背着我上去,又驮着我下来,他背上都被汗湿,我却睡得香甜。
这就是我的爹爹,被我害死的,我的爹爹。
午时的钟声沉重又急促地响起,如尖锐的刀剑刺破我的心脏,我果断地将脚下的凳子踢倒,将头投入白圈之中。
谢言,我好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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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封九月,字慕秋。
我死在了十九岁的第二天。
我是个爱上了坏人的怪物,我一出生就害死了我的娘亲,后来又害死了我的父亲。
我曾以为死亡会给我带来解脱,可当我从长而久的混沌中睁开双眼,却又重新见到了这个世界。
眼前的侍从见我睁开眼,立刻露出惊喜的神色,与我说,“公子,你终于醒了!”
他的这声称呼让我想起了我的侍从小满,他性子单纯,也是这般跟进跟出地叫我“公子”,可是眼前人不是小满。
我额头上传来尖锐的疼痛,环顾四周,发现此处的景致又的确是姜国特色的布置,我问那人,“如今是什么年份?”
“公子你莫不是摔傻了吧?”侍从瞪大眼睛看我,还关切地想来摸我的额头,被我躲过,讪讪道,“如今是大姜元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