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香却
站他旁边的元屿就开始撸袖子。
“!”文秀娟吓得脸色惨白,不敢嚎了。
镇上就有派出所,一年到头也接不到什么大案子,姜岁这涉及金额达到四位数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出警很快。
见到警察来了,之前还嚣张的要自己爹妈教训姜岁的谢家杰立刻就怂了,缩在文秀娟身后不敢说话,谢豪连忙上前递烟:“警察同志,其实就是小孩子之间起了争执,还劳烦你们特意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为首的警察却没要他的烟,一脸严肃的问:“谁是报案人?”
姜岁举手道:“警察叔叔,我是。”
警察了解了整个过程,因为涉及到了盗窃且毁坏他人财物金额较大,且姜岁完全不谅解,他们得把谢家杰带去派出所审问,谢家杰哭嚎道:“爸妈!我不要去警察局!我不要去!”
文秀娟更是直接给警察跪下了:“警察同志,你们听我说,孩子还小,不能去警察局啊,要是留了案底,以后可怎么办啊!”
本来一中那边都走好程序了,只需要等着入学就行了,要是让一中的招生办知道了谢家杰有案底,哪里还敢收他?进不了一中,之前他们所做的所有让儿子成为人上人的盘算,不就泡汤了吗!
之前文秀娟还想着两兄弟都在同一个学校念书,只要谢家杰嘴甜乖巧些,兄弟两感情肯定会突飞猛进,孩子们关系好了,他们要是想从姜家那里得到什么好处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然而眼下这情况,别说是关系好了,姜岁不直接把谢家杰搞的前途尽毁都是大发慈悲了!
警察可不吃她这套,道:“有功夫求我们,不如好好教教孩子!偷人家东西,被发现后还恼羞成怒把人家东西砸了,什么教养!”
为首的警察呵斥了一声:“别打扰警察办案啊,否则治你一个扰乱公务!”
文秀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连连骂姜岁肚量狭小没良心,元屿眯起眼睛,“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让你这辈子都说不出话来了?”
“……!” 文秀娟惊恐的捂住嘴。
警察将谢家杰拖上车,惹得邻居纷纷围观,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谢家杰脸色难看的要命,怨恨的盯着姜岁。
那么有钱,却连一个游戏机都不肯给他……这个贱种!
姜岁看见他的眼神,当即皱眉。
他不是好脾气的人,更不知道“忍让”二字怎么写。
“怎么,不服气啊?”姜岁提高了音量,“周围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人,你好意思说说看你为什么会被警察抓走吗?哦,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没脸说的,那我帮你说好了。”
“你偷了我的东西死不悔改,还觉得你喜欢我就该送给你,我不同意你就当着我的面砸了,还叫了你爹妈来收拾我。”姜岁冷笑,“当然,你爹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反过来指责我,是我没把我的东西分享给你——这么不要脸,你还好意思瞪我?”
看热闹的人都惊呆了。
偷人东西竟然还这么理直气壮?!
“你……你胡说八道!”眼见着议论声越来越大,文秀娟着急道:“我们家杰不是贼!没有偷东西!”
姜岁:“哦,那这些警察叔叔是专门来请谢家杰去派出所参观的吗?”
文秀娟噎住了。
警察关上车门,隔绝了众人视线,其中一个警察道:“你也要跟我们去做个笔录才行。”
“我现在有点事,可以待会儿去吗?”姜岁心里惦记着文禾的事情,道:“大概一小时后我就会过去。”
“行。”警察点点头,“那我们就先走了。”
警车呼啸离去,姜岁还是有些气不过,决定晚上给姜辞镜打电话,让姜辞镜动点手段把谢家杰关少管所教育几天。
“岁岁,别生气了。”元屿安抚道:“为这种人不值得。”
“我要告诉我妈,取消对谢家杰的资助。”姜岁冷哼,“我知道妈对谢家人客客气气,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养了谢燕至十八年,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是我亲生父母,但不管是我还是谢燕至,都不在乎他们,从今天起他们休想占到姜家半点好处!”
元屿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笑:“好像一只小河豚啊岁岁,怎么这么可爱。”
“……你再说一遍?”
“威武。”元屿说:“非常的英武不凡。”
姜岁这才勉强满意。
文禾的家比起谢家来说更加破败,只有两间房,一间厨房一间卧室,都很小,从外面看,到处都破破烂烂的,看着跟危房似的。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打扫的还挺干净。
姜岁慢慢走进小院,敲了敲门,房里走出来个中年女人,看见是三个大男生,“你们找谁?”
“王婶儿。”谢燕至道:“是我。”
“哎哟,燕至啊,来看你小姨是不?”王婶儿瞬间喜笑颜开,“你这孩子,从前就照顾你小姨,这都成有钱人家的少爷了,还专门回来看她。”
说到这里,她又惆怅的叹口气,“也幸好你回来了,我看小禾啊……怕是撑不了几天,她这两天都下不了床了,饭也吃不进去,痛起来就只能吃点止痛药,我看着都难受的紧。”
文禾在安远镇的风评很不好,可以说是个典型的反面教材,她想要找个活计做,别人都嫌弃她是个自自甘下贱的婊子,也只有王婶儿心善,愿意常来看看她,照顾她一二。
王婶儿错开身体,让他们进去,姜岁小声问谢燕至:“她是什么病啊?”
“……肝癌。”谢燕至低声说:“晚期了,药石罔医的状态。”
姜岁听了后,莫名有些难受。
房间很小,进去就能看见一张不大的床,女人躺在被子里,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脸色白的吓人,嘴唇还发乌,明明吃不下什么东西,肚腹却是臌胀的,就像是……一只人皮气球,怪诞可怖。
但即便是这样,还是可以看出这女人年轻时的美貌,哪怕她已然形销骨立,五官轮廓却依旧秀美,和文秀娟的长相有些相似,却比文秀娟要精致许多。
难怪都说文禾年轻时候是闻名十里八乡的美人了。
“……燕至?”文禾艰难的开口,“你怎么回来了?”
谢燕至坐到了床边,道:“小姨,你跟曼曼说,有想见的人,他来了。”
文禾一怔,浑身都剧烈的颤抖起来,她慢慢转过头,看见了姜岁。
她沉默了许久,才挤出一个笑容来,“你是……是姜岁吧?他们说你叫这个名字。”
“嗯。”姜岁也不知道该叫她什么,点头道:“我是姜岁。”
“好孩子……你都已经长的这么大了……”文禾伸出手,似乎是想要碰一碰他,看见自己枯竹手的手后,却又默默地收了回去,怕吓到他,“真好,你长得这么好。”
姜岁犹豫了一下,半蹲下身看着文禾的眼睛:“你为什么要见我?”
“我……”文禾却良久没有给出一个答案。
谢燕至却忽然道:“因为他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
姜岁愕然转头:“什么?!”
“我猜的。”谢燕至淡声说:“我从小就能感觉到谢豪和文秀娟对我的排斥,他们同样不喜欢谢曼曼,但不会有那种奇怪的排斥,我曾经想过,或许我不是他们亲生的。”
“但在抱错孩子这件事还没有被揭露的时候,他们应该不知道我不是亲生的才对,否则早就去姜家打秋风了,谢曼曼说小姨想见你,我就隐约有了猜测,但没有证据,所以没跟你说。”
文禾哽咽道:“一个月前,大姐来找我,说燕至不是我的孩子,孩子的亲生父母找过来了,要验什么DNA,取走了我的头发,我一直不知道结果,直到我听人说,燕至被亲生父母接走,我才知道孩子是真的抱错了,我……我多想见见你啊,可我已经是个要死的人了,连这张床都下不去……”
骨瘦如柴的女人泪如雨下,声声泣血,姜岁还是有些恍惚。
文秀娟不是他的母亲,文禾才是?
可为什么文禾的孩子,会交给文秀娟抚养?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文禾难堪的说:“当年,我插足别人的婚姻,又被扫地出门,灰溜溜的回了镇子上的事情。”
姜岁迟疑的嗯了一声。
“我那时候,太年轻了。”文禾喃喃道:“我才十六岁,走到大城市里,看什么都新奇,别人说什么也都相信,我天真的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爱——他是个多完美的伴侣啊,英俊,礼貌,有钱……我们自然而然的恋爱了,那几年里,我真认为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在他的妻子找上门之前,我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现在想来,其实也是我自作自受,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跟我这样一无所有的工厂女工在一起呢?明明不是没有过怀疑,最后却还是选择了自欺欺人。”文禾苦笑一声,“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他直接消失,他的妻子扬言让我在S市活不下去,没有办法,我只能回到安远镇。”
“我没想到那时候我已经怀孕了。”文禾捂住脸,“我从小身体就不太好,总是会有这里那里难受,所以当我出现孕反时,我也以为是老毛病犯了,直到我的肚子大的不太正常,去医院检查,肚子里的孩子都已经五个月大了。”
文禾哽咽道:“我想把孩子打了,因为我根本就没有能力抚养他,但医生说,月份太大了,我身体又不好,要是强行做人流,很大可能我也会死。”
“我不敢把他生下来,我在镇上就是人人喊打的老鼠,我不敢想象他身为我的孩子会经历什么,我这病弱的身体,也不可能带他去别的地方生活。”
“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只能尽早为孩子打算,正巧这时候,我怀孕的事情让大姐知道了,她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这边的老说法是如果领养一个,自己也能怀上,她就跟我提出,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她就抱回去养,说是她亲生的,这样我的孩子就会有一个正常的家庭,也不会招人白眼了。”
文禾咬住牙,声音都嘶哑起来:“我当时高兴的不行,我以为她是真的想帮我,所以孩子生下来后,我为了避嫌,从来没去看过,刚开始他们对孩子还是不错的,可之后他们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就开始不停的找我要钱,孩子上学、吃饭、买衣服……全都要钱,我把我的积蓄全部给了他们,可他们还是不满意。”
元屿忍不住道:“那你就没有想过报警吗?这已经是敲诈勒索了。”
文禾惨淡一笑,“报警?那孩子怎么办?我那时候已经查出了癌症,报警之后,跟大姐一家彻底闹翻,我的孩子不仅要背负流言蜚语,还要负担我这个药罐子母亲……那他的前途就全部毁了。”
“我只能一再妥协,做一些小玩意儿,托王姐帮我卖掉,收入很少,我全部给了我大姐,只希望她能对我的孩子好一些,可我听说……燕至在家里过的一点都不好,连口饱饭都吃不上。”文禾哭着说:“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要是我当年没有犯下错事……”
她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好像连肺腑都一并咳出来才能止息。
元屿握住姜岁的手,低声说:“岁岁,你……”
“我没事。”姜岁静静地看了文禾好一会儿,“你被文秀娟骗了多少钱?”
文禾愣了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想了一会儿才说:“我自己打工的一些钱,还有……还有他妻子给的一些钱,零零碎碎加起来,应该有十来万了。”
十来万。
对安远镇的人来说,这是一笔巨款,按理说文秀娟从文禾这里敲诈了这么多钱,谢家的日子应该会很好过才对,如今却依旧穷困潦倒的很。
“因为谢豪是个赌鬼。”似乎是看出姜岁的疑惑,谢燕至解释道:“他给别人做活儿,拿到工钱就全部赌光了,我们小时候念书时,家里经常连一百来块的书本费都交不上。”
这样看来,从文禾这里得到的钱,应该也被谢豪拿去堵了。
这个家庭,说是五毒俱全都不为过。
“你有证据吗?”姜岁问:“你给过她那些钱的证据。”
文禾挣扎着坐起来,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饼干盒子,里面放着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纸,她说:“我给了她一个金镯子,那镯子是有票据的,我一直留着,其他的……我就没有证据了,不过王姐见过几次大姐找我要钱,她知道。”
姜岁拿过票据看了看,是个很出名的牌子,都有专门的商品编码,这种奢侈品,稍微有点眼力见的,应该都不会拿去融了,而是直接转二手卖了。
“嗯。”姜岁把票据收起来,“你愿意跟我去警察局一趟吗?敲诈勒索达到十万以上,属于金额特别巨大,可以判处三至十年的有期徒刑。”
……
镇上的偏出所很简陋,整体格局狭窄逼仄,姜岁坐在门口的板凳上——上面还垫着元屿的外套。
他在给姜辞镜打电话。
“……嗯,偷我零食,还偷我游戏机。”姜岁特别委屈的皱着一张脸跟他哥告状,“被发现后,当着我面给砸了,根本就修不好了。”
姜辞镜眉头皱的很紧,“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姜岁说:“谢豪倒是想动手打我来着,没敢,毕竟真打起来他只有挨揍的份儿。不过他们一直骂我,骂的特别难听。”
想起自己那摔成好几块儿的游戏机,姜岁眼圈真红了,咬了咬唇角:“元小鱼说,卡带都被损坏了,我都打了一半了!”
姜辞镜:“回头我让人重新给你带一张回来。”
“那也不是原来那张了。”姜岁撇嘴,“哥,你一点都不心疼我,你看你一点表情都没有。”
听见姜岁可怜巴巴哭腔连视频会议都紧急切了的姜辞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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