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雩玖
茗蓝看着秦朝，其实并不怎么认得出他来了，听到他这般高兴的问话，还是微笑着答了一句，“今日有空，所以过来看看，你们的掌柜呢？”
秦朝这一声，店铺里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朝着茗蓝这里围了上来，刚刚还在嗑瓜子的两人还将秦朝给挤开直接站到茗蓝面前，朝着他笑道：“茗管事，我们刚刚不知道，你过来还请你见谅。”
茗蓝掀了掀眼皮看着他们，再次询问了一句，“你们的掌柜呢？”
听到茗蓝询问他们的掌柜，原本满脸笑容的两人支支吾吾起来，没有一个人敢答话。
秦朝左右看了一眼，还是走到了茗蓝面前，朝着他道：“掌柜她去了外面，估计得一会儿才回来。”
茗蓝点头随即自己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然后看着账房，朝着他道：“好了，我在这里等掌柜，顺带也查查账，你把账本给我。”
账房听到这话有些惊慌，想要阻止，“掌柜的不在，要不等掌柜了回来，你们再当面核对。”
茗蓝只是看着他，冷冷道：“我现在要查账，拿出来！”
账房心里苦，却还是点头，心里默念了几句希望茗蓝不要看出什么端倪，这才将账本拿了出来。
茗蓝坐下拿过账本，自己又掏出一个账本，紧接着拿出笔墨纸砚来，按照出货和库存，按照林洛教导的方式核算了起来。
在茗蓝核算的时候，那账房好几次想要出声，却都是被茗蓝不动声色的挡了回去，随着那账本一页页翻动，看着茗蓝记下的一笔笔他看不懂的数字，账房额头上逐渐冒出了汗来，后背都浸湿了。
等到茗蓝查完帐，再次抬头看向账房时，眼里带上了几分审视，“这上面差了几十笔账，虽然做得巧妙，却还是有纰漏，一共五百三十六两银子，那么多钱，这些钱去哪里了？”
听着茗蓝的询问，账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朝着茗蓝道：“这，这不关我的事，这些都是掌柜她叫我弄的。”
恰好在这时，胭脂铺的掌柜走了进来，她是个三十多岁的美艳妇人，在看到店铺里冷肃的场面，她还有些疑惑，娇声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店里怎么弄得那么冷清，待会客人来看见了怎么办？”
店里的人听着她这般问，皆是露出了一副苦相来，悄悄看了她背后一眼。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胭脂铺的掌柜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看着坐在那里盯着自己的茗蓝，她意识到了什么，强硬的挤出了一个笑容来，“茗管事，你今日怎么过来了？”
茗蓝只是淡淡的看着她，缓缓道：“你辜负了东家的信任。”
胭脂铺掌柜嘴角牵了牵，想要强硬的扯出一个笑容来，最后却都失败了。
回程的马车上，茗蓝面无表情的坐在里面，想着刚刚女人声嘶力竭对着自己的咒骂和哭泣，冷笑了一声，眼里没有半分情绪。
直到来到了段家宅子里，路过门口正在干活的张富，以及和两只狗玩耍的王大花时，茗蓝心里才恢复了几分暖意，和他们客气的打了一声招呼，这才继续往林洛的书房走去。
来到林洛面前，茗蓝报告了具体的情况，“胭脂铺掌柜最近找了一个姘头，那个男人还有家室，哄着她从店里拿了钱去家里用，如今那钱已经被她花了大半，加上剩余的钱和首饰只追回了一百三十七两。我将人和账房都送到了官府里面，以盗窃罪处置，我还开除了上次东家说的那两人，让东家上次看上的那个叫做秦朝的小哥儿当了临时掌柜，之后我会从我们工坊里抽调学好的人过去那里当账房。”
这些年，林洛一直在投入让他手底下的人学习，只要肯上进的，他就没有亏待过。
茗蓝报告完这些，有些紧张的看着林洛，害怕从他的眼里见到对自己处理结果的不满，结果这些都没有出现。
林洛只是看起来有几分困惑，抬起头来看着他，似乎有些好奇的问道：“她找的那个男人家里的人知道他们这些事吗？”
茗蓝想了想，想起他带着胭脂铺掌柜找到那男人要钱，结果他关上了门，里面夫妇两破口大骂的场面，肯定的点了点头，“我觉得他们夫妇俩都是知道的。”
林洛叹了一口气，“我以为她吃过男人的苦，如今不会再吃了。”
胭脂铺掌柜原先的男人是因为赌博被人砍杀的，原本林洛看她是个寡妇，自己带着两个孩子并不容易，家里开的胭脂铺又被赌坊给霸占了，又看着赌坊想要拉她走，她性子火烈不愿意跟从的样子，这才想着帮她一把。在胭脂铺刚开业的时候，她也是店内店外一把抓，让林洛还是挺满意的。谁知道，她能干是能干，可是终究没能过男人那一关。
林洛点头，对茗蓝道：“很好，这事就按照你这样处理就可以了。”
茗蓝悄悄松了一口气，点头道：“是，我知道了。”
林洛又和他交代了一些事，这才让他出去了。
*
在茗蓝出去时，他又想到了那胭脂铺掌柜留下的两个孩子，可是看着坐在那里的林洛似乎没想起这事，他也就没有开口了。
在茗蓝走到大门时，碰到了刚好赶回来的王狗蛋。
王狗蛋跑得飞快，眼里都亮晶晶的，路过茗蓝时朝着他点了点头，紧接着快速的跑了进去。
茗蓝看着他这般，皱起了眉头，却是没多说什么了。
王狗蛋飞速的和自己阿么、姐姐打了招呼，到了内院便大声嚷嚷了起来，高兴道：“老大，我查明了，大消息。”
林洛待在屋子里，听着外面这兴奋的声音，他便知道王狗蛋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大八卦了，不然也不可能那么高兴，快乐得像是要飞起来一样。
于是，林洛想了想，还是朝着段锦的书房走了去，准备去听听是什么事情。
第121章 晋江独发
林洛迈步走进段锦的书房时, 刚刚跑急了的王狗蛋正拿着桌上的茶壶倒水，不停的往嘴里灌水。
段锦正坐在桌子之前处理着他的事物，扭头看见林洛进来了倒也不惊讶, 只是让他在旁边坐着。
王狗蛋咕噜咕噜的灌完水之后，用袖子一抹嘴，这水这才算是喝完了, 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段锦兴奋的道：“东家, 你上次给我的那个地址我查明白了。”
“什么地址？”林洛在旁边突然插了一嘴, 还把王狗蛋给吓了一跳。
王狗蛋扭头看他, 显然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还有些惊讶的问道：“东家, 你怎么在这里？”
林洛看着他这惊讶的神色，知道自己刚刚进来时, 他根本就没注意，只能无奈的说道：“我刚刚听着你嚷嚷着入了院子，让我有些好奇, 所以想着跟过来看看是什么事。”
王狗蛋听着他这话，抓了抓脑袋，显然没想到是这事，憨憨的笑了一下，“我刚刚的声音竟然那么大啊, 居然让你都听到了？”
林洛看着他这样想翻个白眼, 他刚刚边嚷叫边跑进来的那个劲，在院子里的人都能听见，他怎么可能听不到。
眼看着话题越扯越远, 坐在那里的段锦却是没有了耐心，连忙将话题给拉了回来。
段锦先是朝着林洛开了口, “上次过来的那群人，最后离开时还给我塞了一个信笺，上面有一个地址，我让王狗蛋去查了。”
林洛这才恍然，他是觉得最后离开的时候，那人和段锦之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可是段锦没说，他也就没有多问，没想到竟然是塞了一个信笺给段锦。
听到这里，林洛还有些疑惑，扭头朝着段锦问道：“既然这样，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面对林洛直勾勾的目光，段锦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自在起来，他稍稍移开了视线，这才缓缓说道：“我当时是想着她们有古怪，所以想让王狗蛋先去查查看到底是什么情况，等王狗蛋回来再告诉你。你看，现在王狗蛋不就查清楚了吗？”
林洛总觉得段锦盘算的不是这样，可是也没有其他的方面可以解释了，于是他也就半信半疑的相信了他的话，同时也想起了为什么这几日没见到王狗蛋了，原来是跑去调查这件事了。
林洛转头看向了王狗蛋，朝着他道：“好了，查到了什么，你说说看吧！”
王狗蛋早就憋不住了，只是老大在和东家说话他也不好插嘴，此时得了林洛的命令，他当即滔滔不绝的说了出来。
“那些人是南边宋家的人，据我查到的消息，那宋家是一个很大的家族，经营着各式各样的买卖，什么买卖赚钱他们就会插脚跟着做什么，而每个经营的买卖都能给他们带来一些进项，林林总总加起来让他们成了一个庞大的家族。”
林洛听着这话不由皱起了眉头，他怎么觉得有些奇怪，竟然是那么大的家族，还那么能赚钱，为什么还要把自己家的小娘上赶着送出来？
段锦却是看着王狗蛋吩咐道：“好了，别卖关子，继续把剩下的说完！”
王狗蛋嘿嘿一笑，接着道：“老大果然料事如神，那宋家之所以做每项经营都能有进项，全是因为有人拉吧，而之所以有人拉拔，也是因为他们家的哥儿和小娘送出去得了人家的喜欢，别人这才松了一点手，对他们进行了帮助。”
林洛眉头皱得更紧了，隐隐约约有种猜测。
段锦却是一针见血的道：“他们那家里送出去的哥儿和小娘都是他们自家的吗？”
王狗蛋笑了笑，欢快道：“当然不是了，你不知道，根据我打听来的消息，当然这个消息还是我收买了他们府中的下人才知道的，花了我不少的零花钱。”
段锦一看他这样还有些无奈，干脆道：“好了，你这次出去花用多少？我待会双倍给你，快点说。”
得到了自家老大的保证，王狗蛋这才心满意足起来，继续道：“不是，他们本家并没有那么多哥儿和小娘，但是他们有不少的旁支，他们会从中挑选合适的哥儿和小娘，将人直接带到本家去训练，训练好了才会送到各个家族去，说是联姻互惠互利。”
林洛听到这里，总结了一下，皱着眉头道：“所以这宋家就是靠着这些年轻的哥儿和小娘们，拥有了那么大的产业，可是他们怎么能让那些接收了这些哥儿、小娘的人心甘情愿的帮助他们呢？”
听到林洛这样问，王狗蛋越发的兴奋了起来，兴致勃勃的道：“我听说从他们家里出去的哥儿和小娘，不仅样貌极佳，而且学识也特别厉害，在家更是贤惠非常，所以送到每个人家去，每个人家都非常喜欢。而且，这些哥儿和小娘也不知道是怎么被他们给训练的，即便是被送到了夫家去，对他们宋家也是死心塌地的。况且，这些送过去的人都是经过他们精心挑选的，完全符合对方的喜好，说是捧在掌心里也不为过，这让他们很快就会在内院站稳脚跟，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小小的帮扶一下，自然也不在话下。”
林洛听到这里只觉得长见识了，他没有想到竟然有人会走这种歪门邪道升官发财，离谱中竟然也带着几分合理，毕竟裙带关系在什么时候都有，可是像他们家做的那么彻底的，还真是非常少见。
段锦听完这句话，皱起了眉头，看着王狗蛋继续问道：“既然这般，那也不该盯上我们，他又是怎么知道我的？”
王狗蛋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神色来，“我本来打听到前面的消息就觉得差不多了，可是转念一想，我觉得不对劲，他们离我们那么远，老大又那么低调，他不可能知道老大才是。于是，我又耽搁了两天，还花费了不少时日和糖点，这才与附近的小孩打成了一片，借着他们的关系和大人混熟了，这才发现了一点端倪。”
段锦抬了抬下巴，都有点被王狗蛋这停顿的样子给气笑了，“好了，待会我会分你一点曲奇饼干的。”
王狗蛋高兴了，也不枉费这一趟跑了好几天，接下来一口气将这事给说完了，“他们还说，这宋家除了巴结那些权贵之家之外，还会关注那些稍有些名气的学子，估算他们的价值，然后看情况将家里的哥儿和小娘嫁给他们，最近一个嫁给书生的哥儿，嫁的人就是王秀。我怀疑，老大和东家的事应该是王秀说的，他就是贼心不死，偏偏要找你们晦气。”
林洛皱起了眉头，很是不解的问道：“这王秀不是还在服丧吗？怎么就能娶妻了？”
显然王狗蛋也有一些困惑，抓了抓脑袋，朝着他道：“我也不知道，但是他们说，那接受了他们府中哥儿的人就是王秀啊！”
王狗蛋的表情实在是太迷惑了，弄得林洛都有些半信半疑起来，最终他将视线放在了段锦身上，准备听听他怎么说。
段锦指尖轻轻在桌面上点着，缓缓的开口道：“王秀服丧是真的，毕竟人都死了，这人给了王秀应该也是真的。”
林洛张了张嘴，半晌才嘟囔出了一句，“这么不讲究的吗？我以为这里的人都很重视婚丧嫁娶这种事，结果这老娘和奶奶的丧期还没过，他就那么迫不及待的将人给迎进门了？”
段锦听着他的话，嗤笑了一声，缓缓道：“他怎么会顾及这些，毕竟人已经死了，也不会跳出来对他造成什么影响，自然没有他自己活着潇洒重要。”
林洛想到王秀的娘在见他一面之后就吊死了那事，一下子就沉默了，也不再多说什么。是啊，如果王秀害怕这些，他当时就不会逼死自己娘，他这个分明就是什么报应都不怕。
段锦看了一眼旁边消沉的林洛，又看了看了面前双眼发亮，因为说了一个大八卦之后等着自己反应的王狗蛋，继续问了一句，“最近刘丹家里在做什么？”
王狗蛋听到这问题一愣，显然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抓了抓后脑勺有些为难，“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没关系，老大你等等我出去帮你问一问。”
说完，没等到段锦回话，王狗蛋一溜烟的就跑了出去。
林洛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还有些困惑的问道：“他去问谁？”
段锦对此倒是心知肚明，缓缓的道：“王狗蛋平日里除了和我们家里的狗玩，还非常讨村口那些大娘、阿么们的喜欢，时不时还能从他们那里讨口吃的。”
林洛这算是彻底的惊呆了，咋舌道：“王狗蛋还真是厉害，他交友怎么那么广泛？”
段锦琢磨了一会儿，最后给了一个不怎么确定的答案，“或许，这是他天生的。”
林洛听到这个回答，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看向段锦，心情更加复杂了。段锦能派王狗蛋去打听这些，该是很清楚他这个天分，能够把王狗蛋的天分利用到这种地步，也不知道该说段锦是知人善用，还是该说他压榨童工。
原本看着王狗蛋跑出去，又知道他应该是去村子里找那些人询问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林洛转身准备出去做点其他事情再等王狗蛋回来。
结果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王狗蛋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一阵风似的又刮了进去。
王狗蛋喘着粗气，朝着两人道：“我打听到了，自从刘丹死了之后，刘丹家里就一直觉得是林雅杀死了他，一是在找林家的麻烦。林家那边一直不承认，两边便僵持了下来。但随着林雅加入了那些土匪，杀了不少人，如今又被砍头的消息传回来，刘丹家里这才确信真的是林雅杀死了刘丹，如今一直在林家闹，想要林家给他们补偿。”
林洛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还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不是说这刘丹活着的时候，不怎么受刘家人待见吗？怎么这刘丹一死，他们反而讲起了亲情，想要为他讨回公道了。”
段锦在旁边听着，并没有对此做出什么评价，只是又敲了敲桌面，沉思了一会儿，方才道：“好了，你去把刘丹、林雅以及王秀之间的恩怨告诉大家吧！记住，传播的范围越大越好。”
王狗蛋一听这话，眼睛当即就亮了起来，他自从知道这个八卦之后就一直很想说，但是因为段锦叮嘱过他，他也就忍下了自己想要说的欲望，眼下终于可以说了，说出来之后还能交换到更多的情报，这可太让他开心了。
王狗蛋领命就要转身出去，可是转身来到门槛处时，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回头来眼巴巴的看着段锦，眼里带着几分期盼。
段锦被他这番做派给弄笑了，直接道：“好了，你这次出去花了多少钱？”
王狗蛋开心的两只手，先是将十指都张开，随即意识到太多了，又收了三个下去，“七两银子，你不知道那里的小孩鬼精鬼精的，要是不买点好的给他们，他们根本就胡说八道一通，完全得不到想要的回答。”
段锦看着他这样，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了二十两银子递给了他，笑道：“好了，这里是二十两银子，你拿着自己用，多余的钱就当是给你的零花钱好了。”
王狗蛋这才高兴了，乐呵呵地揣着钱跑了出去，路过他阿么时也没有停过，还惹得他阿么朝他喊了两声注意安全。
看着王狗蛋跑走的身影，林洛又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段锦有些不确定的道：“王狗蛋最近怎么那么喜欢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