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雩玖
钱明在和好友分开之后，沉思了许久，吩咐马车夫将马车拐弯去了另外一个街道，最终在一个恢弘大气的府门外停下。
钱明下了马车，径直上前去敲了门，门口的小厮还想要拦着他。
钱明此时心里有些烦躁，“狗东西，你看清我是谁！”
那下人吃了一惊，抬头认清了钱明的样貌，连忙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钱少爷过来，还请少爷勿要怪罪。”
说着，那人似乎是担心钱明生气，伸手在自己左右脸颊上啪啪的打了起来。
钱明皱着眉头呵斥住了他，“够了，不要在这里耍宝了，去通传你们家大奶奶一声，说我要见她。”
“是！”那人也不敢造次了，转身就进去了。
很快，钱明就被请进了后院，看到了坐在上首一身珠光宝器的纪家主母，也是纪金皓的母亲钱楠雅。
钱楠雅一看自己侄子过来了，立马询问道：“今日怎么突然上门了？可是有消息要传给我。”
钱明看着殷切盯着自己的二姨母，想到她让自己去接近段锦，看看他和他的夫郎之间有没有什么嫌隙，让他找个机会寻个机会让段锦厌弃他的夫郎，或者给他夫郎找个姘头，总之竭力要拆散他们。
当时，钱明接受到这个任务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懵的，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姨母要让他这样做，可是姨母如今是家里最有地位的人，他们家里有时候还需要仰仗姨夫提拔，他不想听也得听她的话。于是，钱明硬着头皮就上了，试图完成二姨母给自己的交代，
可是，钱明经过那么久的接触下来，他觉得段锦和他夫郎之间压根就没有办法拆散，他也根本就找不到机会，不说段锦凡是提到他夫郎就一脸骄傲的样子，就说那小哥儿的夫君是段锦，他就怎么可能看上其他人，除非他眼瞎。
钱明此方听着二姨母的询问，犹豫着摇了摇头，很快道：“不是，是任务期限到了，我得给二姨母一个交代，我这才过来了。”
钱楠雅一听这话脸就黑了下去，想要骂他一声蠢货，若非她夫君去找太子没弄成这事，她儿子又去段锦那里碰了壁，之后怎么都不肯再去了，她也没有能够帮忙的人，她如何会找眼前人去做事？
钱楠雅知道他们所属皇后一脉，也知道他们纪府最大的任务就是辅佐太子上位，所以即便是自己儿子、女儿出去为太子办事出了事，她也毫无怨言。
可是，钱楠雅还是不能释怀，如今她的女儿都已经被糟蹋成这般了，她女儿只是想要一个小小的举人当相公，凭借着他们纪府的家世，如何就做不到了？
钱楠雅压下自己心里的火气，抬头看向面前忐忑等着自己回应的人，朝着他道：“既然是回话，你直说就是。”
钱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从头开始简短的说起，“我听从姨母的安排，同那段锦做了朋友，可是经过我观察，他对他那夫郎格外的宠爱，平日里提及都颇为自豪。”
钱明在讲述这些的时候，钱楠雅也在认真的听着，越听脸色越难看，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姑娘正站在门口，听着钱明讲述着段锦对林洛的好，原本就失去血色的脸变得越发的苍白。
终于，那姑娘听不下去了，直接就闯了进去，朝着里面的钱楠雅喊道：“母亲，何必费那么多事，直接杀了他的夫郎，让他给我腾出位置不就是了？”
第238章 晋江独发
纪挽莲这话一出, 直接就把屋子里的两人给吓了一跳，一来他们是没有想到门口还有一个人在偷听，二来是没有想到纪挽莲能说出那么惊世骇俗的话。
钱明和钱楠雅全都看向了门口, 还是钱明最先反应了过来，朝着她哆哆嗦嗦的问，“表妹,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怕是糊涂了。”
纪挽莲脸色苍白, 像是糊墙白土一样泛着白, 双颊却是泛着潮红, 整个人看起来轻飘飘的，眼睛里的火焰却格外的明亮, 她踉踉跄跄的往屋子里走，来到了钱楠雅面前被她急切的搀扶住了。
纪挽莲掐着母亲的手臂, 那双皲裂开口泛出血口子的嘴巴渗出了血，哀求道：“娘，我只有这么一个愿望了, 你让我嫁给他吧！”
纪挽莲生的像自己，也是自己最宠爱的孩子，平日里她磕了碰了，自己都心疼的不得了，如今遭了那么大的罪, 钱楠雅心里更是针扎一般的疼。
可是, 听到自己女儿的请求，看着她如此虚弱都还想嫁给那个男人，偏偏那个男人还这般不知好歹, 三番五次的拒绝了他们，钱楠雅不忍的同时生出几分愤怒来, “那个男的到底有什么好，让你这般惦记他，娘给你找一个更好的不行吗？”
听到她娘这样问，纪挽莲眼前开始变得虚幻，最后捂着自己的头，开始尖叫了起来，“他有哪里好？别，你们别过来，你们别过来，让你们别过来。他来救我了，救救我！别人都救不了我，只有他救了我，让他救救我。”
钱楠雅看着她这般，知道她又想起了那些非人的遭遇，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她连忙朝着外面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快去请大夫。”
钱明被这一下接着一下的过程吓得呆愣在了原地，看着急匆匆跑出去的丫鬟，他整个人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直到大夫急匆匆的赶了进来，克制住了发疯的纪挽莲，将人给抬了下去，他还站在旁边一动不敢动。
等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钱明看着正在抹着眼角的钱楠雅，不知道是偷偷出去，还是正大光明的告辞离开，他总觉得今天不该来这一趟，见识到了这种秘闻总是没有好结果的。
在钱明想着该怎么离开的时候，钱楠雅停止了哭泣，抬头看到了钱明，眼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似乎是在衡量什么。
片刻后，钱楠雅挥退了周围的丫鬟婆子，坐正了身子，又恢复成了以往那个纪家当家夫人，朝着面前的钱明道：“你父亲不是想要往上再升升吗？你表妹的话，你刚刚也听见了，她就是想要嫁给那个男人，既然他现在有夫郎不想娶，那就等他成了鳏夫就会娶了，如果你们帮了这个忙，我就舍了这个老脸去求皇后娘娘帮你们。”
钱明此时只觉得汗流浃背，他是听明白纪夫人的言外之意了，刚刚表妹喊的那些他也听到了，他虽是没有多少才华，可是杀人的事也干不来，更何况是杀自己友人，这让他觉得不仅荒唐更动不了手。
“怎么？平日里姨母给了你们那么多好处，你就连那么点点忙都不帮吗？”钱楠雅咄咄逼人。
钱明后背都汗湿了，此番听着她的话，朝着她行了一个大礼，“这，还请姨母恕侄子无能，这杀人逼娶妻的事侄子真的做不来。”
钱楠雅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她看着面前人呵斥道：“钱明，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连这点小小的忙都不帮？”
钱明觉得自从他表妹出事之后，他这个姨母也不正常起来了，他此时根本就没办法接话，总觉得说出什么来都是错的。
钱楠雅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来到钱明面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像是抓住了猎物的鹰隼，“如果你觉得这些还不够，不肯帮姨母这个忙，那我再给你一个许诺，只要你考上了这次的进士，我就帮你求个一官半职。”
钱明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家里可以更进一步，意味着他家里的权利可以更往上一步，可是他对于这种事心里还是有障碍。
还没等钱明想明白，门就被砰的一声打开，紧接着便是愤怒的纪金皓走了进来，朝着他们质问道：“母亲，你这是在做什么？我知道，妹妹出事你很难过，可是我们也不能做那忘恩负义的人，他救了我们两次，足足两次啊！”
钱楠雅没有想到自己和侄子的密谋会被儿子听到，而且他还当场这样质问自己，有些羞愧的同时又觉得懊恼，“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说话？他救了你，你给他东西就成了，也算是还了他恩情。如今你妹妹成了这样，你成全一下你妹妹，怎么了？”
纪金皓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不可思议的道：“母亲，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你如今怎么能这样做？”
钱楠雅抿着唇不说话，只是愤怒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小声道：“不管你如何想我，如今你妹妹只有这个愿望，她都成了这般了，我是一定会达成她的愿望的。”
纪金皓见此番说法说服不了她，又换了另外一个说辞，希望能说服自己这个突然发疯的母亲，“如今正是太子表哥要紧的时刻，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出了什么事，也会牵连到太子表哥，母亲要为表哥想想啊！”
钱楠雅咬着牙，整个人看起来更愤怒了，“你妹妹是为了帮太子出的事，况且不管是我们的家世，还是太子的身份，只是收拾一个小小的举人而已，又能出什么事？”
纪金皓看着她这般油盐不进，心里也跟着恼怒了起来，朝着她不管不顾的道：“母亲，你是我的母亲，你想做什么？我阻止不了你，可是你这事做的不对，我不会容忍你这样错下去的，我现在就去告诉父亲，他不会配合你任何行动。”
说完，纪金皓转身就离开，在离开之前还看了尴尬的钱明一眼，眼神中全是警告的意味，似乎是告诫他不要掺和他们家里的事。
钱明站在原地有些尴尬，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就突然让他听到了那么多东西？他扭头去看姨母，只见她跌坐在了椅子上，他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一刻钟之后，钱楠雅回过了神来，抬头看向钱明，眼神锐利的朝他警告道：“今天你看到的、听到的，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说出去，不管是你的亲人还是友人。如果你说出去了，你该知道后果。”
钱明心里一凝，想着他姨母连杀人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收拾自己不也是简简单单的事，他连声应道：“是，小侄绝对不会说半句，若是说出去了，定让我不得好死。”
钱楠雅满意了，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他走了。
等到钱明离开之后，钱楠雅坐在那里，心里盘算着还有谁能帮助她。纪挽莲是她唯一的女儿，她绝对不会让她这般痛苦下去，纵使别人再不认同，她也要帮她达到目的。
钱明这边出了门，觉得到自己的整个后背都湿透了，就在他心里嘀咕着今天就不该来这趟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喊了他，“明哥，留步。”
钱明听到这话，当即就停住了脚步，扭头看过去却是刚刚说去找父亲的纪金皓。
此时，纪金皓的脸上不带任何的情绪，看着面前人认真叮嘱道：“如今，母亲为了妹妹的事已经变了，我希望明哥能够知道该如何做。”
钱明听到这话，只觉得头疼极了，他也没有绕弯子，看着面前人直接道：“我的好弟弟，你明哥我现在头疼的紧，你若是有什么吩咐，直接说便是，若是兄长能够做到的，一定会帮你做到。”
纪金皓听到他这般说，也没有继续绕弯子了，直接了当的道：“日后母亲若是让你对段兄做什么，你一定要提前通知我一声，切不可擅自行动。”
钱明听到这里更加头疼了，却还是点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的。”
纪金皓这才满意了，他看着面前人稍稍点了点头，放任着他离开了。
等目送着钱明离开他们府上之后，纪金皓才转身去了他父亲的书房，将今日母亲和钱明的对话一一说明。
纪金皓在他父亲的书房里待了足足有一个时辰，直到天都黑尽了才离开，离开时手里还捏着一封书信。
*
段锦醒来的时候，外面才刚刚破晓。
段锦借着外面熹微的晨光，看向了旁边睡着的林洛，见他睡得正香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段锦刚想继续做点什么，脑海中又排过了今日的行程，他叹了一口气，小声道：“今日早晨放过你了。”
段锦快速的起床，穿上了衣服，来到了特地为他腾出来的空地练武。
半个时辰之后，林洛也起来了，站在他旁边练些软和一些的健身操和武艺。
之后，两人一起吃了早饭，又一起去检查了一下待会儿去王则家里拜访要给的银钱和礼物。
等到这些都确定妥当，两人又去换了一身庄重的衣服，这才一起离开。
在临出门之前，田米却是先过来了，朝着他们道：“公子、东家，刚刚有人送了一封信过来，说是给公子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段锦接过了信直接打开，一目十行的看完了里面的内容。
看完之后，段锦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感受着旁边林洛好奇的目光，扭头朝着他道：“这是纪金皓的来信，等我上了马车之后再给你说里面的内容。”
第239章 晋江独发
为了不失礼, 也为了不让人看轻，段锦和林洛来到这雍都之后根据在这里看到的马车样式，也给他们自己置办了一套中上等的出行用具。
林洛被段锦牵着上了马车, 等到他们坐稳，外面的王恺才喊了一声，在确定可以出发了, 王恺身边的马夫这才扬起了马鞭。
这段时间只要是不需要王恺的时候, 他就在外面自己玩, 对这雍都城的道路已经非常熟了, 林洛和段锦完全不需要担忧他找不到路。
感受着马车在缓缓地行走，林洛这才扭头看向了旁边的段锦, 朝着他问道：“今日那封信是纪兄送过来的，他在信里写了什么？”
在林洛开口询问之前, 段锦正轻点着自己的膝盖，目视前方严肃的思考着什么问题。
在听到林洛的询问，他扭头看向林洛的方向, 神色有些慎重，“他叮嘱我，让我注意你的安全。”
林洛心里一惊，随即弄出难以理解的神色，“为什么？我才刚刚到这里, 压根就没空得罪什么人, 有谁要害我？”
段锦的神色很是慎重，毕竟这是关于林洛的安危，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人, 可是不能不在乎林洛。
段锦摇了摇头，直接道：“他在信里没有明说, 但我猜测应该就是他们府上的人。”
林洛皱起了眉头，终于有些恼怒了，“他们到底有什么毛病？为什么那么执着于你？”
段锦摇摇头，眉间微微蹙起，显然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以往虽有爱慕他之人，可也没有这般穷追不舍的，通常都是拒绝之后就直接放弃了。
段锦紧握着林洛的手，“别担心，日后你凡是出去都把王恺和狗娃带上，再把你研制出来的武器也随身携带着。至于家里，让田米对手下人多监控一些，采买的吃食也不要固定一家买，免得出现了纰漏。”
林洛点头，“我知道了。”
段锦看着他眼里露出几分歉意来，他伸手抱住了林洛，“抱歉，这次连累你了。”
林洛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什么可抱歉的？难道你被疯子喜欢上，这事是你自己能控制的吗？我们只是运气不好罢了。”
段锦听着林洛这样说，觉得心里暖和极了，他伸手抱住林洛，在他颈边蹭了蹭，低声呢喃道：“再等等，等姜公这边制作的标点符号使用大全出来了就好，到时候他们应该就不会轻举妄动了。”
林洛抬头看向段锦，朝着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段锦看着林洛依旧担忧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盘算说了出来，“其实这次的事情，也并非没有好处。”
林洛不解，抬头看向他，眼里全是困惑。
段锦勾起了唇角，朝着林洛缓缓解释道：“如今这朝堂之上，主要有三个势力。其中两个为大，一个是太子一党，一个是三皇子一脉，这两个可以算是势均力敌。其中最小乃姜公一脉，他们专心弄学术，一心为国家发展，只听皇帝的命令，不参与其余两派纷争，虽是官职不高，却也不可小看。”
林洛想要问点什么，但看着段锦还想说下去，他也就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