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雩玖
正当齐瑞洗漱完，溜到往后院去，准备给自己娘请安之后，再去吃今日的早饭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他们住在前院，这院子的大门正对着他住的房间，齐瑞在这里住的时间，已经对敲门这事见怪不怪了。
齐瑞想了想，应该是段锦他们的客人，朝着旁边的小厮看了一眼，示意他去开门问问，“你去看看，若是段公子他们的客人就直接迎进来。”
“是！”小厮领命离开了。
齐瑞这是慢悠悠的往后门走，待他来到后院之后，准备进他娘的屋子去给她请安，却是看着他娘站在窗口，目光悠远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齐瑞有些好奇，甚至他娘的目光看过去，却是见他娘在看林洛和段锦。
此时的林洛和段锦应该早早就吃完了早饭，段锦正在练习他一直学习的招式，神色认真且严肃，而他的夫郎林洛则是坐在离他最近的厅堂里，一边逗着两只小狗玩，一边时不时的看向段锦给他几声鼓励。
齐瑞看着他们这般，不由有些羡慕，虽是少年夫妻，但是他们做的比那些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人要好上无数倍，这样的感情还真让人羡慕，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运气，以后也能碰到一个这样的夫郎或者妻子。
齐瑞轻轻啧了一声，这一声似乎引起了他娘的注意，耳边传来他娘柔柔弱弱的声音，“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齐瑞回过过神，扭头看着他娘，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连忙道：“现在已经是儿子该起床的时候了，自然这个时候过来。”
孙玉娘眼神在他身上扫了扫，这才转身回到了屋子里，同时朝他道：“你进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是。”齐瑞跟着走了进去。
等到齐瑞进去之后，孙玉娘才看着他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带我回去？”
齐瑞听到这话了，原本是想说，等她的病好之后就立马带她回去，可是扭头又想起上次段锦交代过自己的那些事，他的神色便有些纠结起来，朝着孙玉娘道：“娘，你就先别想这事了，你现在身体要紧，你还是养好病了，再想这些吧！”
孙玉娘却是板着一张脸，直勾勾的看着他，直截了当的问：“你是不是不想带我回去了？怕我回去之后将你的计划告诉你爹，进而影响你的计划。”
齐瑞心里咯噔的一声，没有想到他娘那么敏锐，只能讪讪道：“娘，你怎么会那么想，儿子怎么会那么做？”
孙玉娘哼了一声，显然不相信他所说的话，只是也没有多说些什么，而是扭头看向了窗户之外，沉默着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齐瑞刚刚派出去的小厮，领着一个妇人和一个男子进来了，然后就听到了外面的谈话声。
“葛婶子，赵二叔，你们怎么来了？”这是林洛的声音。
“我，我们本来早就该过来了，只是想着前段时间你们家里应该会很忙，就没有在那段时间过来打扰。”这该是那个叫葛婶子的声音，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又道：“我们本来不该在这种时候来打扰你的，可是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所以还得来麻烦你们。”
“你这说得哪里的话，有什么问题你直说就是，倒也不用那么客气。”林洛的声音响起其中，带着几分温和的鼓励。
“我，我就是想和你们借一点钱，准备开春再去租一个铺子。”那女声带着几分软弱，语气却带着几分果决。
“你们要借多少？”林洛的话响起，这让齐瑞觉得他对这妇人应该是有些好感的，不然也不可能那么干脆，他在这里住了这段时间，其中想要打秋风的人也很多，可没有几个像这人这般，一来就直接答应要借了。
“五十两，我们准备在东街头开一个铺子，多卖一些东西，这点钱够我交租费和押金，剩下的我还能买些食材。”
林洛倒也没有多问，直截了当的道：“行，这钱可以借给你吗？”
“谢谢，谢谢！”这次除了那女人的声音之外，还多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兴许是出于对林洛他们的感激，又或许是心里的石头放下了，更甚者可能是想要多博得一些林洛他们的信任，那女人又多说了两句。
“我原本想着就这样算了的，靠推着一个小推车卖东西也行，毕竟我也不怕吃苦。可是这次过年，家里的其他房人都分了不少东西，我家分的最少，我也不怨公婆，毕竟这都是按没房的贡献来分的，其余家里都是夫妻两个在家里干，只有我一个人在外面倒腾，他们没有呵斥我已经算很好了。可是，当我家大花问我为什么别的房小朋友能吃糖，而她们都没有的时候，我心里拧着疼。大花是我家里最听话的孩子，平日里我要做什么伙计，她都争抢着帮我干了，明明一个小孩子，却是能干我一个大人的活。我面对她时完全说不出话来，我压根解释不了，我为什么不能让她吃糖。”
说到后面，这个声音哽咽了起来，和她一起的男人则是小声的宽慰着她。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这点不太妥当，女人哭泣了一会儿就不哭了，沙哑的嗓音中带着几分不好意思，“抱歉，我出丑了。”
“没事，你已经是个好母亲了。”林洛出言安慰。
“你过奖了。”
林洛再次道：“在乡下村子里，多少人家不把女儿、哥儿当人看，你却是想着自己的女儿，没有压榨她，甚至还想要给她积累嫁妆，这是在这个年代的许多母亲都做不到的事。”
似乎是被林洛说到了心坎里，葛金花再次哭了起来，可是很快又意识到有外人在，她又停住了哭泣。
林洛等着葛金花情绪平复之后，带着他们夫妻两人去签了欠条、拿了钱，将人送了出去。
段锦和林洛回来的时候，段锦还有些疑惑的看着林洛道：“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哭？她现在借钱，应该是想好了怎么和娘家人决裂了，那她有什么可哭的？”
段锦能够理解在看到自己孩子没有糖吃之后，葛金花终于鼓起了准备重新开店，勇气和她娘家对着干，可是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哭。
林洛声音很温柔，却足够很多人听清楚，“因为她觉得亏欠了她女儿。”
“为什么？！”段锦更加不解了，“你刚刚不是说在这个年代，她已经做得很好了吗？”
林洛觉得段锦的智商很高，甚至情商也很高，能够处理好很多人际关系，但是在共情方面似乎还是差了一些，她不厌其烦的朝着他解释道：“因为她觉得，即便是她做了那么多，她还是觉得有所不足，让她没有过上和别的小孩一样的日子。爱是即便倾尽全力，依旧觉得有所亏欠，她很爱自己的孩子。”
段锦还是不太能理解，想了想转化了一个说法，迟疑着问道：“就像是我想要送你绸布，但你如果还在用棉布，那我会觉得难过一样？”
林洛又觉得段锦则是在暗戳戳的表达什么，但是他并没有证据，只能道：“虽然你这个比喻并不恰当，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段锦道：“不过，我才不会像她那样哭，你想要的东西，我一定会给你弄到手。”
林洛轻轻的笑了笑，“我现在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我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了，不过，我还是提前谢谢你，谢谢你对我的好。”
段锦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道：“不用谢，是我该做的。不过，这就是你喜欢她的原因？”
林洛淡淡的道：“说不上喜欢，但也并不讨厌，毕竟她是个很好的母亲，而她在爱孩子的同时，也不会损害别人的利益。”
之后的话，待在屋子里的齐瑞再也听不清了，只是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也不知道是该复杂那位母亲为了开店想要和娘家决裂，还是她对自己女儿的亏欠，更甚至是林洛和段锦之间的互动，这都让他觉得难受极了。
齐瑞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想起他是来这里听他娘训话的，连忙转过头去想要看看他娘的反应。
却是见他娘呆呆的坐在那里，什么话都不说，看起来像个没有生气的木头。
齐瑞吓了一跳，快步走了过去，朝着他娘问道：“娘，你怎么了，你可别吓我。”
孙玉娘抬起头来看向齐瑞，缓缓道：“以前，你爹也说过不会辜负我的，也说要带我过上好日子的。”
说完，孙玉娘竟然是捂着脸痛哭了起来。
还没走远的林洛和段锦，听着屋子里传来的哭声，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
最终，还是林洛轻声道：“我们还是别去管了，走吧，去你的书房，我给你烤点栗子吃。”
段锦微笑，牵起了林洛的手，两人往书房去了。
至于孙玉娘哭不哭的事，林洛和段锦是不会管的，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他们过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还不如就这般随她去，哭够了就好了。
第96章 晋江独发
以往虽说在段锦家里养病也是安静的, 但孙玉娘始终对段家两人有些不满，但为了顾及着自己的脸面，也因为自己还在段家养伤, 所以他也不会弄什么大动作，只会时不时的呵斥自己的丫鬟和下人指桑骂槐两句。
可是，自从那日葛金花来过, 孙夫人大哭了一场之后, 孙玉娘便逐渐安静了下来, 他不再打骂自己的丫鬟, 也不是动不动就去找自己的下人麻烦，甚至于威胁着让自己的儿子带着自己回家, 言语间都是想念自己的相公。
孙夫人变得安静了下来，每日除了喝药、吃饭几乎不怎么和人说话, 她也不到处走动，只是安静的坐在自己屋子里的窗台边，观察着院子里的一切, 观察着林洛和段锦之间的互动，观察着他们的所作所为。
孙夫人的这些变化，对于段锦和林洛来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所以他们也就没有过多的关注，开始着重于自己即将要做的事。
时间过得很快, 一眨眼之间就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
林洛起来时感觉到的不再是冬日里的寒冷, 甚至觉得被子里还热了几分，看了看自己旁边的床铺，哪里早就变得冰凉了, 林洛觉得段锦应该是早起去锻炼了，即便是到了寒冷的冬天, 段锦也雷打不动的每天去锻炼，有时候林洛都觉得段锦的自律让他自愧不如，
林洛在床上继续躺了一会儿，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他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随即起身洗漱。
等林洛拿到厨房，他发现孙夫人带来的那个丫鬟已经在那里烧热水了，见到林洛进来那丫鬟还朝他，甜甜的笑了笑，打了一声招呼，“林哥儿，你今日起得可真早！”
林洛顺嘴接了话，“现在天气暖和了，再加上有事要做，自然得早起一些。对了，昨日里我才买了一些皮蛋回来，今日就做皮蛋瘦肉粥配咸菜包子吧！”
“哎！我来帮你打下手。”丫鬟高高兴兴的应着，在林洛把食材拿出来之后，她便高兴地动起了手来，等到林洛洗漱完回来，刚好能带着她一起做菜。
拿出足够的米泡上，昨日里放置在冰窖里的肥瘦肉拿出来快速的切成肉丁，再将皮蛋和青菜同样切成细末放在旁边备用，姜丝和蒜瓣切出来放在白色的小盘子里。
架锅、烧火、放油，等那油冒出了白烟，先将葱姜蒜末和着那肉丁放上去翻炒一阵，紧接着放入皮蛋一同翻炒，眼看着差不多了之后将旁边泡着的米给倒进去，只翻炒两转，之后便加入足量的水，盖上锅盖，等着它慢慢熬煮。
皮蛋瘦肉粥熬煮的同时，旁边的丫鬟已经搅拌好了要包包子的馅料，接着在林洛的指挥之下，包子在他们俩手中快速的成型，每一个都有他三分之二巴掌大小，放入旁边早就准备好的蒸笼里，在另一口空锅上的热水烧开之前，直接将包子给弄了上去。
两刻钟之后，一股带着浓郁米饭和肉香，混合着几分面粉香的味道便在厨房当中飘散的开来。
一直在帮忙烧火的丫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小声嘀咕了一句，“今天这包子可真香啊！”
林洛正在查看那包子蒸得如何，听着旁边小丫鬟的嘀咕，他轻轻的笑了笑，“再等等，很快就可以吃到了。”
丫鬟知道自己的话被林洛听到了，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同时又觉得有些羞愧，她明明比这林哥儿还要年长上几岁，可是在他面前却像个妹妹似的。
还没等丫鬟来得及多想，林洛便喊了一声，“好了。”
丫鬟连忙熄了自己烧火的动作，站起身来跟着林洛一起装盘，给孙夫人的那份小份一些，林洛、段锦，齐瑞都是一起吃饭，所以他们的就用一个替笼装上十个包子加上一个木桶装了皮蛋粥，剩下他们这些下人吃的，每人则是两个包子、一碗皮蛋瘦肉粥。
林洛还加了一些清淡的咸菜，给孙夫人准备了一份，另外一份就给他和林洛，至于下人就没有这个待遇了。也不是林洛小气，只是这咸菜制作的不容易，他今年也才泡了那么一小罐，因此也就只能紧着自家人吃了。
林洛端着他们那份去找段锦和齐瑞吃饭，丫鬟则是端着孙夫人的那一份给她送过去之后，再叫着其余下人一起回厨房来吃。
等林洛到了他们平日里吃饭的厅堂时，段锦和齐瑞早就等待在那里，一见到林洛拿那么多东西过来，段锦立马起身迎了上去，朝着林洛道：“你怎么拿了那么多东西过来，也不叫我去帮帮忙？”
林洛轻轻的笑了笑，不是很在意的道：“反正这点东西我也拿得了，所以没有必要叫你过去，而且这些东西又不重。”
齐瑞在旁边看着他们的互动，日常感叹了一句，“你们的感情可真好。”
待林洛将包子和粥放在了桌子上，齐瑞自觉的从旁边拿来碗筷，并且将之放在桌子上摆好。齐瑞在家里是不干活的，也可以称得上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公子，可是来了这里之后，经常看着林洛和段锦他们的互动，他逐渐的也体会到了干活的乐趣，主动地动起了手来。
林洛和段锦吃饭的桌子上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这个规定，齐瑞加入了进来，自然也不会有这样的规矩。
于是坐下来吃饭之后，林洛先是给段锦告知了一下他今天的安排，以便让断情掌握他的行踪，段锦又告诉林洛他今日要去书院一趟，准备开学的事宜。
齐瑞则是要跟着段锦一起离开的，毕竟他也是那书院的人，只是在吃完饭之后，他放下碗筷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正准备收桌子的林洛看着他有些疑惑，段锦泽是毫不客气的问了出来，“你这是怎么了？”
齐瑞直截了当的道：“我就是有些难受，日后再也吃不到这般好吃的东西了，我娘已经病好，我们在这里叨扰了那么多时日，我得准备回家了。况且，家里最近又出了一点事，我爹不顾姨娘的反对将那女人给弄进了府了，我得去给他撑撑腰，这才能让她们闹起来。”
林洛听着这话只觉得有些突然，齐瑞他们虽算是不请自来，可是到了这里之后也没给他们添什么麻烦，他们家的下人还能干不少的活，也让林洛轻松了不少，所以他倒也不讨厌这两个客人。
段锦倒是显得很平静，看着齐瑞问道：“你决定什么时候回去了吗？”
齐瑞道：“三日之后，我会先送我娘去我外祖母家里，之后才会独自返回家里。”
段锦又问，“行，只是你想好如何说服你娘跟着你过去了吗？”
齐瑞点了点头，神色认真，“自然是想好了的，我娘虽然爱极了我爹，可是我的外祖母却是脑子清醒的，往常我娘在家哭泣的时候，我那外祖母便会劝她不要为男人伤心，要懂得抓好家里的经济大权，女人安身立命的本事是在对家里的掌控上，男人爱不爱也没那么重要，可惜我娘不听。但我娘虽然不听，却也是个孝顺的，如今我外公、外婆不在，祖母便是她最亲近的长辈。如今，我说外祖母需要人陪伴，她应该不会起疑心。”
林洛在旁边听着，倒是觉得这老人家通透，只是不知道怎么养出这样一个恋爱脑的外孙女来。
段锦点了点头，直接点评道：“看来，你这外祖母是个通透的，你这番安排正好。”
齐瑞原本想着回到那个家里，心情还有些沉重。听着段锦的话，他的心里又轻松了起来，站起身来朝着段锦和林落的方向都各自鞠了一躬，“吃饭前来多有打扰，这段时间多谢你们的照顾了。”
齐瑞说完，几人便各自散去，几人都未曾注意到在拐角处，孙夫人正默默的站在那里，盯着三人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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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锦和齐瑞去了书院，前院留给了孙夫人和他的下人们，林洛锁上了后院的门，径直朝着旁边的工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