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裴不知
集团太大,要是算上那些子集团分公司的什么张总王总李总,那可遍地都是总。哪怕是跟董事长沾亲带故的明总,一只手也数不过来呢。
Linda作为总部公关团队的一把手,可以直接对接董事长,一向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更别提这样恭恭敬敬跟在人家身后了。
小助理才刚毕业,心思简单干活卖力,不像那些成了精的老油条,所以Linda也偏爱她一些,难得指点道:“董事长一手培养起来的,还没毕业就被董事长带在身边实习,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嫡系。”
“我来公司快一个月了,好像从来没见过他呢。”
“一毕业就去下面的管理层历练了,从金融到房产,从制药到能源,重要的业务被他轮番管了个遍。很明显,这是被当作接班人培养的。”
“啊?那么多明总排着队呢,会让一个外姓人接班吗?”
“董事长醒来之后第一个要见的人,还不能说明问题?”
“什么!董事长终于醒啦?”
董事长确实醒了。
明氏财团旗下一所私立医院顶层的单人病房里,明玉成仰躺在病床上,手上还扎着针,面露疲态,眼皮微阖。
他病床旁边站着一个俊美的男人,有条不紊地汇报着他出事以后明氏的情形。
直到宁奚讲完,他才睁开眼睛,嗤道:“他们这是已经拿我当死人看了。”
目光中哪有疲态,满是精明。
李助理眼皮一跳,深感这个话题太过危险,然而宁奚却面不改色道:“您吉人自有天相,不论旁人怎么算计,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明玉成缓缓转过头,看向他的眼神颇具试探:“你觉得,这场车祸是有人算计我?”
宁奚被他这样审视,也没慌:“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事后的算计也是算计。”
“事后的算计也是算计……”
明玉成重复了一遍,摇头苦笑道:“一群姓明的,为了利益跟血脉亲人打红了眼,却连探望我都没空来一次。到头来,居然是身在邻市的你最先赶来。是啊,也只有你,敢在我面前说一句真话。”
他身旁的李助理眨了眨眼睛。
其实不是宁奚最先赶来,而是董事长醒来后,他打电话第一个通知的就是宁奚。
这位宁总平时最得董事长欢心,事办得漂亮,话说得也漂亮,让他先来准没错。
要是换成那些姓明的先来,让董事长刚醒,就看见便宜亲戚们为了财产股份在自己病床前打得不可开交,那还不得把董事长再气回ICU去?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心理活动,下一秒,病房的门就猛地被人推开了。
也不顾会不会打扰到里面的病人休息,刚一进门,这位姓明的董事长侄子就带着哭腔道:“大伯——大伯您可终于醒了!”
他一下子扑到病床前,紧紧攥住明玉成还在输液的手:“大伯,您不知道,您没醒过来的这几天,我天天求神拜佛,连口肉都不敢吃,就怕菩萨嫌我拜得不够诚心。您醒过来,可真是太好了!”
明玉成抽出手来,眼皮都没抬一下:“是吗?可我怎么听说,你在公司呼风唤雨,好不威风,比龙王还要厉害三分呢?”
他侄子一愣,连忙表忠心道:“怎么会呢大伯!我是看公司没有您坐镇,乱得不成样子,生怕这些人乱来,毁了大伯的心血,这才……这才把手伸长了点,替您管了管。可我绝对没有别的心思!”
见明玉成无动于衷,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调转枪头,对准了始终在一旁安静站着的宁奚:“是宁奚在您面前说什么了,是不是?大伯,我才是你亲侄子啊!你怎么宁愿信一个外人,也不信自家的人呢?”
明玉成冷哼一声,态度却显而易见是护着宁奚的:“你不用揣度别人,宁奚没有在我面前说你半个不字儿。”
“那,那这些话,又是谁在您面前嚼舌根呢?我可是您的亲侄子……”
明玉成听他翻来覆去的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知道拿那点淡得可怜的血缘说事,心里愈发烦躁。如果不是这些子侄后辈们实在扶不起来,他又怎么会舍得把家业交给一个外人打理?
而更令他烦躁的是,接下来这小半天,这番场面一次又一次地在他病房里上演。
这些人里面,找不出一个真心关怀他的也就算了,就连想找一个看起来没那么蠢的都难。平时明明都装得人模人样的,结果还没到分家产的时候呢,就被利益冲昏了头脑,连演都演不好了。
直到明玉成态度强硬地把他们全都赶了出去,这些狗皮膏药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病房。
他们刚走,明玉成就捂着胸口急促地喘息起来。
宁奚注意到他的异样,连忙唤道:“董事长!”
他边冲上去扶住明玉成,边按下了床头的紧急呼叫铃。
医生护士齐齐赶来抢救,又是一番兵荒马乱。
半晌,明玉成终于缓了过来,见宁奚还在床边守着,拍了拍他的手臂。
宁奚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讲,俯身道:“您说。”
明玉成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声音比刚醒来的时候还要疲惫虚弱:“今晚我就会签发任命,调你回总部升任集团总经理,公司的一切经营事宜,在我出院以前,全权交由你来处置。”
到底还是没把话说死。如果宁奚做得不好,那出院之后,他还是能再换一个人扶上去。
“先前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尽快把它们抹平。”
宁奚露出一点惊讶的神情来:“那现在的许总……”
“他早几年前就把老婆孩子都送出国了,现在调他去负责开发海外市场,让他跟家里人团聚,他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明玉成嘴上说着关切下属的话,眼里却一片漠然。
把家人都送出国,这本不是什么罪状。可在他出事之后,跟那几位明总打得火热,还把公司事务管得一团糟,这就显得这人早几年的安排,太像是在处心积虑为自己留后路了。
宁奚对这些弯弯绕绕看得再清楚不过:“许总要是有什么想法,我会当面跟他谈,不让他来打扰您静养。”
明玉成点点头,看了眼宁奚,又叹道:“我看重过的年轻人也不少,结果却没一个比得上你。”
宁奚露出一点谦虚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截然相反:“我在工作中接触过的前辈也不少,但却只有一个您能慧眼识珠。”
既捧了对方,又夸了自己。
明玉成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你啊,你啊……”
眼见董事长终于露出一点愉悦的笑容来,李助理松了口气。
他看得果然没错,还得是这位宁总,能对上董事长的心思。
明玉成又交代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虽然知道宁奚完全能够胜任,但毕竟他许久没回总部,有些东西还是要交代一番,不然他不放心。
宁奚一一应下了,又说:“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还得来打扰董事长,到时候您可别嫌我烦。”
明玉成看向他的眼神都带了些慈爱,语气也十分纵容:“你尽管来,我烦谁也不可能烦你呐。”
李助理在一旁看得分明,暗暗咋舌。
董事长的健康状况,宁奚不知道,他却是清楚的。
今天这一场对话,明摆着是要将宁总定为接班人,推到台前了。
还没到退休的年纪,就不得不将权力移交给年轻的一代,看着他们风华正茂,前途无量,心中哪会毫无芥蒂?
更何况这还不是家族里的小辈,更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
偏偏这位宁总本事就是大得很,每次都只需要三言两语,就能将董事长哄得心花怒放。
事情谈得差不多了,双方都达成了自己想要的目的,宁奚及时起身道:“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总部的事情堆积如山,这段时间我恐怕没法经常来探望您,而且您也需要静养。等事情平定,我再来……”
“等一等。”明玉成叫住他,“还有一件事。”
宁奚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您说。”
明玉成竟是有些犹豫地想了一会儿,才道:“这是一件私事,本不该麻烦你的。但我思来想去,只有你能靠得住。要是交给别人,我放心不下。”
一旁的李助理跟宁奚一样茫然地等待着他的下文,直到突然想起什么,他蓦然瞪大了眼睛。
莫非是……
“其实,我有一个儿子。”
宁奚垂在身侧的手指一颤。
家族式企业的掌权人有一个亲生儿子,他身为最有可能的继任者,居然从始至终都不知情。
“我跟他母亲离婚的时候,并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了。她自己当时也不知道,虽然我对这个说法抱有怀疑。可能是怕我知道有了孩子,就不会同意离婚了吧。”
“这件事她连我都瞒得很好,所以明家上下也不知情。这个孩子一直由她亲手照料着,直到几年前她患上绝症,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才找到了我……唉。”
“总之,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之后,我就把人从她身边接了回来。”
宁奚迟疑道:“但是我先前登门拜访的时候……”
他每逢年节都会到明家拜访,但无论是明家大宅还是明玉成自己的住处,他都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关于董事长儿子的存在。
明玉成摇摇头:“这孩子不习惯人多的环境,也不喜欢太大的房子,再加上有些排斥跟我亲近,所以我特地买了一个小户型的房子,请了两个保姆轮流照顾他。”
“先前我一直在考虑,以后把他托付给哪一个亲戚,希望他们看在血缘相近的份上,也能照顾一二。结果你也看到了,这些人贪心不足,又浅薄至极,我要是把孩子交到他们手上……”
后半句他没说完。
到底还有几分血缘亲情,他不愿意把人想得这么恶毒。
但宁奚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这场车祸真的是人为事故,那届时,恐怕不止财产安全,就连这孩子的人身安全都没法保障。
“现在,我思来想去,还是只有交给你最稳妥。”
“当然,我不会让你白费心力。如果你愿意帮我这个忙,我会立刻让人修改遗嘱,绝对不会亏待了你。”
明玉成说得极为诚恳,宁奚心里却缓缓浮现出一个念头来。
董事长遭遇车祸之前,身体明明没有什么大问题,为什么会一心想要找人托付儿子?除非这孩子年纪太小,距离成年还要很久,他怕这中间会有什么意外。
可是按照明玉成离婚的时间来算,这完全是不可能的。
而且,按照明氏的惯例,这孩子应该来接董事长的班才对。哪怕是个不学无术的废材,也会有专业人士组成的团队为他解决一切后顾之忧,他完全可以高枕无忧,当一个挂牌的老板就好。
为什么明明有亲生的血脉,却要让他一个外人来接班?
这些疑问,在他被李助理带过去,亲眼看见这个孩子之后,就很快得到了答案。
或许不该称之为“孩子”,因为面前的男孩已经年满二十,完全是一个成年人了。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段纪录片,是关于宇宙星系的科普,画面看起来浩瀚而神秘。
他坐在沙发上,腰背挺得很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
宁奚进来的时候没有刻意放轻脚步,保姆也一直跟在宁奚跟李助理的身后寒暄着,如果换成一般的人,大概都会回过头来看看情况。
然而他对周围的声音置若罔闻,始终安静地沉浸在自己的宇宙世界里。
宁奚站在他的身后,一直等到他把这一集纪录片看完,才放轻声音,试着喊了一声:“书言?”
温书言转过了头。
对上温书言眼神的那一瞬,宁奚意外地发现,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不同于多数人微微泛着棕色的瞳孔,他的眼睛乌黑明亮,清澈得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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