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散星湖
听完之后,女人幽幽叹气,道了几句可怜,便对他说:“我想将你的故事写成剧本,你愿意吗?”
那时尚小的梁山月看着她,已经懂得以物易物,“我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
他一字一顿,“带我们走。”
“那不行。”女人笑了,“我可不想惹麻烦,最多……最多只能带走一个人。”
梁山月有些失望,却没说什么。徐时景不知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笑着恭喜他。
听到他的话,梁山月只是冷漠道:“我不会走。”
如果只能一个人走,那不如都别走……他不想和妈妈分开。
梁小婷的病痊愈了,她又开始下地工作。或许是因为有外人在的缘故,又或许是怕梁小婷真的被他打死了,男人的行为也收敛许多。
又过了一段时日,某天早上,梁小婷将他带到田中,趁着四下无人,让他将男人的钱偷出来。
“我去找了那个救我的人。”梁小婷双手紧紧抓着梁山月的肩头,捏得他隐隐作痛,“她之前同意带你走,对吧?”
她深吸一口气,“我去求了她,她愿意带我们一起走,小月,你帮我把你爸爸的钱——不,是我的钱——拿出来,我们一起逃走,好不好?”
真的吗?
梁山月看着她激动得有些扭曲的脸,静默几秒,最终没有把问题问出口,而是点头答应下来。
徐时景昨天就跟他说过了,路今天晚上就能通,也就是说,那群借住的人今晚就会离开。
男人不在房中,他白天总喜欢出去乱逛,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聊天抽烟,消磨时间。梁山月翻找了一会,翻出了他藏着的钱。
将东西都恢复原位之后,他将钱交给了梁小婷。
“妈妈。”他看着眼前憔悴的女人,“你真的会带我走吗?”
“当然!”女人笑着,明明未到中年,头发却已经白了几根,脸上的皱纹也深。她的脊背佝偻,因为常年的劳作而直不起腰,整个人都很瘦,颜色黯淡的衣服挂在她身上,空荡荡的。
那天晚上,他和梁小婷睡在一起。妈妈抱着他,很温暖,还轻声给他哼着安眠曲。
“快睡吧,”她轻轻拍着他的背,“等到了时间,我就带你走。”
梁山月没说话,只是更深地讲自己埋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
那一天半夜,夜风很冷,梁小婷悄无声息地起身,给他掖了掖被角。木门吱呀一声,她走了。
没有叫他。
梁山月其实并没有睡着,当冰凉重新侵蚀他,他就知道,妈妈走了。
他躲在被窝里,蜷缩起来,哭着逼自己睡觉。
“……为什么不叫住她呢?”晏云清哀伤地望着他,“她跑了,那男的会怎么对你……”
气氛有些沉重,梁山月似乎想对晏云清笑一笑,但失败了。他轻轻摇头,“只有一个人能离开,如果她想走,我……不想阻止她。”
晏云清定定地看他,看了好久,苦笑一声,“我还真是看不懂你。”
那么小就具有奉献精神,心甘情愿将逃脱的机会送给别人,他难道就完全没想过,自己被发现之后会面临多恐怖的地狱吗?
男人不是傻子,他不过多久就会发现妻子跑了,钱也不翼而飞,不用多思考,他必然会将怒火一股脑倾泻给梁山月。
奶奶曾经说过,他有一次几乎被他父亲打死,应该就是那次了吧。
晏云清有些艰难地呼出一口气,他已经猜到之后的事情,便轻声道:“别说了。”
梁山月便没再说话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收拾一下,睡觉吧。”晏云清出声结束了这次闲聊,率先动身收拾东西。
为了减轻负担,他们只带了一顶帐篷,两个成年男人身高腿长,躺进去之后,帐篷内霎时变得拥挤起来。
外面只有细微的风声,帐篷两侧有透明塑料窗,星空清晰可见,两个人规规矩矩地正躺着,晏云清抱怨道:“还是大床好。”
“夜晚路不好走,贸然下山会有危险,将就一晚吧。”梁山月回了他一句。
晏云清翻了个身,“你也睡不着?”黑暗中,他勾起唇角,“要不要给你唱安眠曲啊?”
“……”梁山月无语片刻,那点惆怅彻底散了,“行,你唱。”
晏云清清了清嗓子,还真唱起来了。
他轻轻哼唱着,低沉的男声与舒缓的音调相得益彰,缓缓流淌进梁山月的耳中。他微微睁大眼睛,在黑暗中看向身侧的人,与金棕色的眼眸对上视线。
——出人意料,很好听。
晏云清朝他微笑,微微侧身,伸出手,温热的手掌覆盖在他的眼睛上方。视线被剥夺,梁山月反射性眨了眨眼,他放松下来,缓缓闭上眼睛。
帐篷内只余不大的安眠曲,梁山月的呼吸逐渐放轻,晏云清放开手,正想停下哼唱,一阵不和谐的音调突然响起,刺破了静谧的氛围。
梁山月身体一动,又睁开眼睛。
晏云清叹了口气,安眠失败了啊。
他轻啧一声,“哪来的伴奏啊?”
梁山月眨眨眼,“好像是……你的手机。”
晏云清艰难地在自己四周翻找,终于翻出了手机,按亮屏幕,他挑起眉头:
“是徐时景的电话。”
第36章 承诺
晏云清看着屏幕上显现出的那一串电话号码,并没有立刻按下接听键。
他早已将徐时景的手机号码背熟,在看到的第一眼便认了出来,并为此感到欣喜——毕竟,他主动联系自己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几乎在下一秒,晏云清便意识到了不对。
这部手机是梁山月给他买的新手机,电话卡也换了,徐时景是怎么知道这个新号码的?
眼看他面色迟疑,梁山月也发现了不对。他朝晏云清轻轻点头,“先接吧。”
究竟是怎么回事,接了电话就知道了。
晏云清按下接听键,想了想,跟着打开免提。梁山月也跟着支起半边身子,看了他一眼,伸手把录音打开了。
手机被夹在两个睡袋中间,晏云清嫌冷,放好手机后又将手缩回温暖的睡袋中,接着重新躺下。他看着被手机光线照亮的一小片帐篷顶,等着对面人先开口。
“晏总……是你吗?”
徐时景的声音有些失真,大概是山里信号不好的缘故。他叫了一声,正等着对面的回答,却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徐时景表情一僵,“晏总?”
对面又传来模模糊糊的声响,听不真切,有人压低声音“嘶”了声,紧接着,手机那一头传来梁山月的声音。
“小景。”他道,“你是不是打错手机号码了?”
徐时景接下来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他沉默了许久,有些艰难道:“月哥……?怎么是你?”
梁山月和晏云清对视一眼,继续演戏,“这是我的新手机,号码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小景,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一次,徐时景沉默了更长时间。
两人耐心等了许久,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是易墨告诉我的。我很担心晏总的情况,易墨就给了我这个号码,说可以联系上他。”
易墨是那个老板的人,他既然知道了这个号码,会不会也知道了他们的藏身之处?
晏云清思索片刻,否定了这个猜测。
如果真的能找到,那速度未免太快了。他们已经查到了这个号码,却把号码给了徐时景,又是想干什么?
梁山月放缓了语调,“小景,你找晏云清有什么事?”他顿了顿,继续道,“他睡着了,我可以帮你传话。”
晏云清在一旁听着,觉着这话有点怪怪的。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徐时景语气急促的话语传来,“你跟他在一起?”
话音落下,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冲了,连忙道:“我、我很担心,晏总情况还好吗?”
晏云清听着他关心的话语,本该为此感到高兴,但他此刻的内心却一片平静。他仰望着帐篷外的星空,甚至出神了几秒,一个念头划过脑海:徐时景真的如他所言的那般担心自己吗?如果是的话,他迄今为止已经失踪两个多月,梁山月为了来救他也失踪了不短时间,为什么现在才说担心?
念头一闪而过,晏云清觉得自己太恶意揣测了。徐时景毕竟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小明星,能保全自身就不错了,他就算有心,也没法像梁山月那般千里迢迢追踪过来。自己以梁山月的标准苛责对方,实在过分。
默默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时,梁山月和徐时景的聊天已经进行到另一个话题。
“剧组试镜?”梁山月道,“是他已经答应过你的事情吗?好,我会提醒他的。”
梁山月挂断电话,没发现他短暂的失神,将徐时景的请求说出:“他说你之前曾经许诺过他一个剧本的试镜机会,那个剧组已经开始招演员了,小景想问你,承诺还作不作数。”
剧本?
晏云清怔愣几秒,皱眉思索许久,终于从久远的记忆中挖出这一段往事。
那是在他为救徐时景而受伤住院时的事情了。小景跟他提起过一个剧组,编剧是大名鼎鼎的庄正思,剧本很有可能获奖,因此,徐时景希望能有个试镜主角的机会。晏云清记得,那部剧本名叫——
《不见山月》。
晏云清瞳孔一缩,霎时想到了梁山月跟他讲述的回忆。
不会、不会这么巧吧……?
晏云清张了张嘴,看向梁山月,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还记得救了你妈妈的那个女人叫什么吗?”
梁山月不解他突然的问题,艰难回忆了许久,颇有些不确定,“我只记得,她似乎姓庄。”
“哪个‘zhuang’?”
“庄稼的‘庄’。”
对上了。
晏云清躺在睡袋中,脑子有些混乱,突然想到了前世的一件事情。
前世的徐时景最终成为影帝,他斩获奖杯的影片就是庄正思的剧本。而那部影片——晏云清了解得不多,唯一记得清清楚楚的是,那部影片是梁山月给徐时景牵线得来的。
他曾经就疑惑过,跟娱乐圈人脉八竿子打不着的科技公司总裁怎么会有庄正思的资源,原来是因为他们有过这样一段过往。
那么,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不见山月》是不是就是改编自梁山月的故事呢?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晏云清心情逐渐激动起来。
梁小婷当初就是跟着庄正思离开的,她如今所在何处,庄正思应该是知道的吧?
他微微侧头看向身旁的另一个睡袋,梁山月已经闭目陷入睡眠,清浅的呼吸声就在耳畔。
……这些都只是猜测,还是先不告诉他了。晏云清默默想着,他对梁小婷的态度暧昧不清,自己也不确定梁山月想不想见到她,还是先暗中注意着。待到时机成熟了,双方都愿意的话,就让他们见一见。如果梁山月不想,那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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