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亭渡
说是就算到地方天气暖和,这炭烧不着了,也能拿出去卖掉,换些钱应急。毕竟这玩意儿很贵,到哪都值钱。
装了这么多,后面那辆马车都要被塞满了。张杏花还嫌装的少,又搜罗了一些别的杂七杂八的东西给他们装上了。
宋声没有拒绝,因为这是家里人对他的心意。给他准备的东西都带上,家里人心里也高兴。
这让他想起前世他的好友回家过年,每次回去一趟,就要带好多东西回来。他这个好友是工作的时候认识的,好友老家是农村的,每次过完年走的时候他妈妈就会给他准备许多东西让他带着,整个车后备箱全都塞得满满当当,听他说起来的时候,脸上都是笑呵呵的,一脸的幸福。
不过这种幸福前世宋声并没有体会过,反而是在这一世,体会到了家人对他的爱。
都说“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宋声他们的马车都走出村口好远了,奶奶张杏花还在村口望着他们,看的宋声陡然间鼻子一酸。
这一世他依旧没有母亲,但奶奶张杏花充当了大部分母亲的角色,甚至更爱他。
这次回来他明显看到她头上的白发变多了,就连大伯二伯还有他爹瞧着都没以前精神了。宋声恨不得加快自己的脚步,努力往上爬得更高,到时候就把家人全都接来,让他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好在伤感的氛围没过多久就被那这里的团团和圆圆打断了,圆圆顽皮,总是爱学大人说话,惹的大家忍不住发笑。
宋声笑了一会儿,把他们哄睡之后,从马车旁边的案板底下拿出了一本书。这个时代没有手机,没有电脑,路上唯一能打发时间的只有书籍了。
他拿的这本书是之前秦元白送他的那本关于肃昌府当地风土人情的一本地理志,这次要去肃昌府做官了,还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是什么样子,得先做足准备才能应付即将到来的未知事件。
如此,更要对当地的风土人情还有山川地理了解一些了。尤其是涉及到一些风俗习惯上,得多加注意。
还有肃昌本地人说的乡话,他也得多了解一些,免得到时候听不懂乡亲们说话,那就尴尬了。
……
此时的肃昌府后衙内,两个推官和一个理事正在说话,话题的中心正是即将来府上任的新任通判大人。
推官赵大人说道:“你们都听说了没,朝廷新任的肃昌通判是从翰林院来的,我听说还是个小白脸,文弱书生一个。”
旁边另外一个留着小短胡子的推官李大人道:“你小点声,这么大声的议论通判,你不要命啦!”
“怕什么,这不是还没来呢吗?反正他又听不见。而且府衙里面就算知府大人听见了,也不会多说什么的。”
“你快别说了,咱们肃昌本来就留不住人,你看看这通判的职位都走了多少个了,如今距离上一个走之后已经空缺有三年之余了,好不容易来了一个通判,你可得好好说话,别把人给气走了。”
“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虽然他是个文弱书生,但好歹也算是个新官,等他来了,咱们身上的担子就能减轻了。”
“真希望这个大人能待的久一点,不然总是这么频繁的更换上司,麻烦事只会一堆接着一堆。”
理事崔大人露出了一点苦色,他的主要工作都是跟文书打交道的,有很多事情都得上司下决断才能处理。现在的知府虽然在这里待的久,但却不作为,他上报的事情很少有能立刻得到解决的。
所以崔大人才如此迫切的想要朝廷赶紧派一位新的通判大人来。
赵推官一听他说的话,也不知是安慰他还是往他心上插刀子,说道:“老崔啊,你也别想那么多了,换个角度想,不管上面来不来新的通判大人,这官换的勤不勤,你的活还是得你做,也没人帮你分担不是?你还能指望着新的通判大人来了替你做?”
崔大人听完对他翻了个白眼,他就不该跟这个石头愣子说话。
第231章
春生驾着马车一路朝着肃昌府的方向走去,已经是三月的天气了,路边光秃秃的树枝,已经冒出了新芽,本应该一片勃勃生机,但越往西走,看着就越荒凉。
马车上陆清觉得有些疲惫,他们已经走了好多天了,越往西北走,这路就越不好。马车一路摇晃的厉害,他时不时的犯呕吐恶心,还有些头晕。只是怕耽误行程,一直忍着没说。
两个孩子倒还好,哄一哄睡着了就不闹了。饶是陆寻这个上了年纪的坐在马车里都被晃得有些头晕。
宋声还好,只是觉得一路有些颠簸,没有晕车的迹象。不过他看得出夫郎和岳爹有些不大舒服,撩起帘子跟外面的春生说道:“春生,还有多久到下一个驿站?”
他们在上一个休息的驿站打听过下一站的路程,春生按照他们的脚程估算了一下,道:“老爷,大概还得两个时辰。”
“那先靠边停一下吧,休息会。”宋声道,然后转头问陆清和阿爹陆寻:“咱们先歇会,你们感觉好些了咱们再走。”
马车一停下,陆清担心的道:“相公,要不还是赶路吧,别误了上任的时间。本来在宋家村就耽搁了好几天,我们这不碍事的。”
陆寻也这么说道,他们两个都担心会误了赴任的时间。如今已经是三月,他们这路才走了没多远,先忍着点儿吧,等到了地方再好好休息。
宋声看他们两个脸色都不大好,坚持道:“没事儿,耽误不了的。咱们休息一会儿再走。”
陆清拗不过他,干脆停下来休息会儿。趁着这会儿空档,陆寻他们下了马车吹了会儿风。
在马车上坐久了闷得慌,还是出来吹吹风好一些。
团团和圆圆也跟着下来马车玩儿,两个孩子看什么都新奇,宋声伸手折了路边几棵狗尾巴草折起来做了个小兔子给他们,团团不爱说话,但一直盯着看,倒是圆圆,咯咯咯的笑了几声,嘴里一直说着兔兔好看。
耽搁了一会儿后,才又重新出发上路。今天的天气不大好,瞧着有些阴,空气十分闷热,看着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这附近好像有一个县城,看样子是要下雨,等会儿去避避雨吧。”宋声道。
先前出发的时候打听过这附近有一个平安县,本来他们不打算在这里落脚的。但如果下雨,天气不好,只能在这里停留了。
平安县属于肃昌府下,肃昌府下面一共八个县,这平安县是最边缘的那个,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那个县。
进了平安县,相当于已经到达了肃昌的地界。在这里落脚也好,可以先感受一下肃昌当地的风土人情。
马车一直在往前走,春生一边拉着缰绳,一边瞧着前面的路,隐隐约约的看见远处好像有个人影。
这一路上人烟稀少,况且今天天气不好,这一路走来,遇见的人屈指可数。
走近之后,宋声掀起帘子向前看,也看到了前方的人影。离得近了一些,人影凝实,原来是个拄着拐杖,走路一瘸一拐的老妇人。
老妇人好像耳朵不大好使,听见有马车过来的声音,并没有让路,还走在路中央。
春生出声喊了一声,“老婆婆你靠边一点,小心马车碰到你了!”
老妇人这才回头看去,一看有马车过来,赶紧往边上走。
她脸上布满皱纹,满头银发,看着十分年迈。她走得很是吃力,脚上的鞋都已经磨破了,鞋边上的白布染上了一抹红,估摸着脚底怕是已经磨破了。
陆清也注意到了这位老妇人,距离到附近最近的城镇最起码还有二十多里地,这老妇人要走到什么时候去了。
他忍不住问道:“婆婆,您这是要到哪里去呀?不如我们捎您一程。”
老妇人看着自己身上破烂不堪闻着还有些味道的衣服,顿了顿,用着一口年迈沧桑的声音说道:“我身上脏……”
“没事的,您去哪,上来坐吧。”
后面那辆马车塞满了东西,肯定是坐不下的。只能在前面这辆马车里挤一挤,还能坐下。
老妇人很感谢他们,不过还是怕自己的衣衫弄脏了人家的马车,干脆坐到了春生旁边,在马车外面的边沿上,没有坐到马车里。
能有个地儿捎她一程她就很高兴了。
“婆婆,您这是要去哪儿啊?”陆清搭话道。
“我去前面的平安县,找我孙女。”
“您孙女儿在前面的镇子上住吗?那怎么不叫她来接您,您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多不方便啊。”
尤其是刚才看她步履蹒跚,还拄着拐杖,一个人估计走到天黑都走不到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一问起这个,老妇人脸上就涌起一阵悲伤。
他们这里有一个习俗,那就是拜河神。光拜还不行,现在还要给河神娶新娘。据说是之前有一年大旱,他们这地儿本来就穷,全看老天过活。
一年干旱下来,地里头颗粒无收,百姓穷的吃不上饭,当官的也只顾着自己,压根不管他们。慢慢的不知道哪个说是河神发怒了,要给河神娶个新娘才能平息河神的怒火。
说来也巧,当时给河神娶亲之后没多久,天降甘霖,当地的老百姓都很高兴,说是河神显灵了。
从那之后,每隔三年都要给河神娶亲。原先都是找到那些尚未成亲的孤女,可渐渐的,还没出嫁的闺女太少了。
他们周边几个村子今年一块票选,把她的孙女儿推了出来,说要她给河神当新娘子,当天就把人抓走了。
她这辈子过得十分孤苦,早年死了丈夫后一直带着儿子守寡,然而老天一点都没有眷顾到他这个孤寡之人身上,儿子刚成亲没多久就出了意外死了。儿媳妇儿刚刚有身孕,在她的苦苦哀求下仍旧不愿意留下这个孩子,把孩子打掉之后回了娘家另嫁了。
她心灰意冷想投河自尽,却在河边捡到了这个飘在小木盆里的孩子。
虽然是她捡来的,可她却是把她当自己亲孙女看待的。对她来说孙女儿就是她的命根子,要不是捡到了她,她此刻已经成了河下的孤魂野鬼。
她这一辈子都是在土里刨食的,除了种地什么都不会。家中剩她一个之后,族中的那些人把家里的地还有东西全都抢走了,连块边角地都没给她留。
她本来已经绝望的跳河了,结果却捡到了一个十分可爱的小娃娃,又有了活下去的信念。
后来她就捡一些别人看不上的边角地种几口粮食,有空的时候就给人家浆洗衣服补鞋多挣几个铜板,来养活她们祖孙俩。
她的手已经磨出了厚厚的茧子,这夹缝里没有一处好地儿,全都是陷进去的污泥。但就靠着这样一双手,虽然没能顿顿让孙女吃饱饭,但好歹是把她拉扯大了。
虽然孩子长得瘦小,皮肤也因为常年在地里头晒得黝黑,但双眼却是黑亮黑亮的炯炯有神,会弯成月牙似的形状甜甜的喊她阿奶。
她好不容易把孙女儿养活到十三岁,刚到定亲的年纪,就被人拉去说要给河神当新娘子。
想起她的孙女,她鼻尖就发酸。
孙女老早的时候就知道帮忙煮饭,才那么大点儿,手都够不着锅台,站在凳子上学做饭。
还知道跟着她出去干活,不论是拔草还是浆洗衣服,她都乖乖跟着帮忙,非常懂事乖巧。
跟村里的其他小朋友在外面草里捉了只蚂蚱,都惦记着回来烤了给她吃,是个顶孝顺的孩子。
就是这样一个好孩子,却被他们那些没有良知的人抓去说要祭拜河神,还说能给河神当新娘是她的福气。
老妇人说着说着潸然泪下,浑浊的眼睛里闪满了泪光,她无助的看了看一眼望不到头的长路,这辈子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点希望,仿佛又要破灭了。
陆清听完这个故事,忍不住说道:“他们这是明目张胆的害人性命啊,为什么不报官呢?”
老妇人摇了摇头,“没用的。”
他们这儿的县令大人根本不会阻止河神娶亲,就算报官了也没用。
而且她已经报过官了啊。
可是县令大人是怎么说的?
他说人各有命,为了整个清水县的风调雨顺,只能这么做。这也是她孙女应有的福气。
所以她这次去县城,是想着能不能把她的孙女换回来,反正都是要祭拜河神的,她如今已经年迈,这条命也没多少年可活了。
可她的孙女儿还年轻,这辈子一来到世上就跟着她吃苦受罪,压根没过上一天好日子。以后她的路还长,她想让她的孙女儿活着,自己代她去死。
反正这辈子她也活够了,只是可怜她的小孙女儿,跟着她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临到了还得给她披麻戴孝,为她伤心落泪。
陆清听得泪眼模糊,这是什么县令?
都说县令是父母官,都是父母官了,怎么能这样欺负人家祖孙二人。
宋声听完之后沉默了,身为一县之长,不想着如何让治下的百姓过上好日子,反而助长这种封建迷信之风,甚至残害无辜性命,也配当百姓的父母官!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平安县那平安就这么来的吗?就算是牺牲一个小姑娘能换来三年的风调雨顺,他们这些人就真的心安吗?
还有当地的县令,坐视不管也就罢了,甚至为虎作伥,着实令人愤怒。
平安县真是愧对平安两个字,来之前他看过肃昌府的地理位置还有治下的几个县,也知道平安县算是最偏远的一个地方。
本来没打算从平安县经过的,可天气不好赶到了这里,想着就在平安县投宿一晚,再从平安县出发去肃昌府城。却没想到半道遇见这种事,着实让人气愤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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