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萝樱
李锦绣:“赵二公子资质平庸,可莫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一样。”
不等对方发飙,他赶紧步入了正题,矛头直指赵元慎,“既然赵公子对我方才所言,百般不信,那不如我将此术施以赵公子身上,一试便知真假。”
燕雨真不禁对天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会这样!小师弟打小就心气高,还记仇。
赵元慎尚未开口,赵元吉就急了,“这怎么能行?”
“怎么不行?”李锦绣不等他扯什么他哥身份贵重啊,之类乱七八糟的搪塞话,赶紧道,“我听闻赵公子最是正气凌然,乃世家公子中的佼佼者,我说的话或许不足为信,但赵公子所言,只怕就是金科玉律,谁敢不信?”
先捧,将人吹捧到一个高度,戴顶大高帽,然后再坑他。
这套路李锦绣熟得很,生怕赵元慎不答应,他还出言激将,故作惊诧:“怎么,赵公子不会是害怕了罢?”
“你再如何激将也是无用!”赵二道,“若正如我哥所言,你是御尸宗混进来的奸细,害了我家侄儿不算,还想害我哥,好大的胆子!”
李锦绣“啧”了一声,斜眼瞅赵二,想当初赵二还跟在自己身后,一口一声李兄李兄的叫,憨厚还可爱。怎么三年之后,就变得跟他大哥一样讨人厌了?
“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想救儿子,又不肯亲自上阵,焉有为人父的样子?”
燕雨真也是听见了风言风语的,说话又直接,与其说是替大师姐打抱不平,不如说他是在推波助澜。
话都说这个份上了,就差指着赵元慎的脸,骂他不是个男人。
赵元慎面色铁青,抓着折扇站起身来。
赵家主心疼长子,本不肯答应,连赵家小叔也觉得不可,还想代替赵元慎亲自上阵。
不过赵元慎认为面前这个姿色平平的少年,不过是信口开河,心底是不信的,遂问:“若事实证明,你在哗众取宠,该当如何?”
李锦绣笑了笑,毫不犹豫地说:“那就听凭赵家处置!”
赵二轻蔑地笑了笑,目光往江寒溯身上扫了扫,好似在说,你是江宗主的人,你答应江宗主都不能答应。
江寒溯终于表态了:“如他所愿。”
话已至此,众人都注目望来。
李锦绣回忆着异鬼术的施术步骤,须得取点东西,分别是乌木鬼珠,黑命丸,招魂铃,骨灰罐,以及尸油。
实话实说,除了骨灰罐都不甚好找,毕竟阴气很重,尤其乌木鬼珠和黑命丸。
乌木鬼珠本是深埋乱葬岗中的乌木,常年浸湿土而不腐,集聚阴气。
而黑命丸就更难找了,须得是生前十|恶|不赦,穷凶极恶的狂徒,死后将其尸体焚烧殆尽,用秘法将骨灰凝聚成核桃大小。
或许这些东西对于御尸宗那种邪道大宗来说,稀疏平常,但对于名门正派来说,确实有点为难人。
不过李锦绣相信,这点事难不倒修真界四大家族之一的瀛洲赵家。
果不其然,赵家主吩咐一旁的门生下去寻。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门生就回来了,除了尸油之外,其余东西都寻来了。
李锦绣有点惊讶,琢磨着连黑命丸都能找到,居然能找不出一具死尸?
当然了,死尸最起码得死个几年才行。否则异鬼术施展不出应有的效果。
燕雨真倒是不信了,偌大一个家族,哪怕是名门正派,府中也必定会设立地牢监狱,一年到头杀几个人,还不是很正常的事?
装什么装?
李锦绣听见了燕师兄的心声,对此也有同感。
“就非得是尸油?别的不行?”赵元慎问。
李锦绣点点头,目光环顾一圈,最终又一次落到了师尊脸上。
他抿了抿唇,在看见师尊冲他点了点头,最后一点顾及也没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献丑了。”李锦绣当即捏指,阖眸低念了什么,很快就睁开了眼睛,松了口气,“好了。”
“好……什么了?”赵二摸了摸头,一头雾水。
“尸体,死了两,三年吧。”李锦绣露出一口白牙,“赶时间,我让它直接用跑的。”
赵元吉:“???”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阵吵闹,李锦绣赶紧道:“快快快!出去拦一拦,千万别把尸体弄碎了!”
众人:“……”
真当李锦绣施法寻来的尸体现身,众人脸上的神色各异,面对大家探究的目光,李锦绣挠了挠头,故作腼腆地道:“这也是我被迫跟御尸宗的人所学。”
“嘁。”赵二很不屑的样子。
李锦绣是一点都不让他:“你嘁什么嘁?也就我天赋异禀,换做是你,就是把你打死,你也未必学得会!”
知道赵二肯定要说,旁门左道他还不愿意学呢,李锦绣飞快堵住了他的嘴,“幸好我被迫学了点,要不然今日岂不是眼睁睁看着小少爷遭难?”
其余人的目光大多被两人拌嘴所吸引,赵元慎懒得跟油嘴滑舌的人打交道,反而在看了几眼死尸后,神情瞬间就变了。
这具尸体高度腐烂,不管是容貌还是衣服,都脏污不堪,旁人或许认不出,可赵元慎倒是认了出来——正是跟在他身边伺候多年的侍女兰香!
约莫两年半以前,兰香突然不知去向,房里的金银细软也不见了,下人回禀,说是兰香私逃出府,赵元慎并非那等无情无义之人,顾念兰香伺候自己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索性就吩咐下去,放她走便是了。
想不到好好的人,竟然死了!
只怕还死在仙岛之上,否则就算用跑的,未免也出现得太快!
赵元慎神情变了变,见无人察觉,他也隐忍不发。只是目光在扫向一旁的裘云音时,难免带了几分探究——难不成,是夫人私底下命人杀了兰香?!
一切准备就绪,李锦绣本想央着师尊设个结界挡一挡,但见师尊正襟危坐,也不喝茶了,目光定定望来,似乎有点兴趣。
李锦绣生前就爱装,死去活来也没改正缺点,寻思着,就是让他们看了又如何?
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如自己这般资质过人,一点就透?
在他的施术下,赵元慎原本白如陶瓷的面容,逐渐变得铁青,到了最后,竟如发了高烧一般,俊脸绯红,唇瓣却无一丝血色。
李锦绣从桌上拿了个桃子,往他面前递,赵元慎如临大敌,脸上流露出了惊惧和嫌恶的神情。李锦绣想为大师姐出气,不管不顾一下把桃子怼到了他的嘴边,可想而知,在异鬼术的控制下,无异于是把血淋淋的,又腥臭无比,甚至还爬满了白蛆的烂肉,一下怼进了赵元慎嘴里。
赵长公子长这么大,头一回这般狼狈地当众掩唇,不停干呕。
燕雨真冷笑,嘴是很毒的:“这是怎么了?害喜了?”
李锦绣拿着桃子,直接啃了一大口,这一幕落在赵元慎的眼里,就是李锦绣抓着一颗蝇虫萦绕,血肉模糊的烂脑袋大口啃,恶心得赵元慎赶紧偏过了头,可浓郁的血腥气,还是将他仅剩的理智冲刷得一点不剩。
哪里还有什么世家子弟的派头?
仓惶夺路而逃,生怕会当众吐出来。
李锦绣哪里能让他走,还想让他说说心得体会呢,立马抓着他的肩膀,又一口桃子啃下去,问:“怎么样?滋味不好受吧?你的儿子之前所受的苦,只会比你现在更加煎熬!”
赵元慎强忍恶心,都不敢去看李锦绣了,生怕吐他脸上。忍了又忍,才折身回去,冲着父亲拱手:“此人所言非虚!”
赵家主脸色很难看,道:“既如此,可有破解之法?”
李锦绣摇了摇头,话还没来得及说,赵二就急了:“你既没有破解之法,何苦让我大哥也受此磋磨?”
“若不让他亲身体验一番,他又怎知李……咳,小山所言,句句属实?”燕雨真一向是那种帮亲不帮理,打虎亲兄弟的人,和小师弟怎么打怎么闹,那是关起门来的家事,在外可不得好好护着?
不管怎么说,事已至此了,大家都对面前这个少年,有了全新的认识。
最起码不再把他当成红口白牙,哗众取宠的小丑了。
赵二甚至觉得这张平平无奇的皮囊之下,藏着不寻常的灵魂,还捏着下巴,仔细端详李锦绣。
破解肯定是破解不了,李锦绣到底不是旁门左道的术士之流,但他倒是有一技。
李锦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以“两相术”,将大外甥所中的鬼术,转移到血亲身上,这样大外甥就得救了。
但凡事都有利弊。
这个弊端嘛,就是转移的承受方,会因此遭受到一定程度的反噬。
此术法在修真界不算什么独门秘术,但难度系数高,一般人不仅学不会,更学不了——须得自身蕴含五行中木,或者水属性,最好两者皆有。
巧了不是?
江寒溯就两者同时兼备,正因如此,师尊的灵力其实带有一定的“净化”作用,很适合用来疗伤。可偏偏师尊剑术高超,与人过招时,剑气极其凌厉强悍,明明杀人无形,却又会在被杀的同时,受到一股犹如清泉般直达灵魂深处的净化之力。
往往死在师尊剑下的人,都一脸的欣愉或释然,仿佛能死在江宗主剑下,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不乏一些对人世间毫无眷恋,一心求死之徒,千里迢迢赶至灵剑宗,跪在江宗主脚下,只为求个解脱。
李锦绣生前都不知道挥剑赶走了多少。
修真界的好事之徒们,还由此暗戳戳给江寒溯起了个诨号,玉面罗刹。
李锦绣见自己的主意没被反驳,还装模作样挠挠头:“可我听说此术法很难学,到哪儿去找精通此术的高人啊?能学得此术的人,莫不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聪明盖世,法力无边的神仙托生的能人吧?”
江寒溯不禁莞尔,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
燕雨真嗤笑一声,都懒得拆穿他的小把戏。
裘云音自然知道江师伯定会此法,可问题是,到底由谁来承受此术反噬?
身为母亲,裘云音当即义无反顾,说自己愿意。
李锦绣心说,大师姐你老实坐着。闻听此言,并未理会,目光直接投向赵元慎身上。
燕雨真也很适时地火上浇油,冷笑:“怎么,这种事居然需要大师姐一介琼华柔婉女流挺身而出?”
李锦绣暗暗点头,随即又有点委屈,燕师兄形容大师姐就是琼华柔婉,形容他就是不知廉耻,品德败坏。差距不是一点点啊。
“阿隐是我的儿子,我自会救他。”赵元慎也不是那种没有骨气之人。
李锦绣耳朵动了动,敏锐听见了关键词,但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字,他也好回头送礼物时,亲手写下孩子的名字。
“腹隐珠玑,心怀锦绣。”燕雨真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意有所指地说,“大师姐对某个逆徒还真是念念不忘,某人到底对得起谁?”
李锦绣:“……”
接下来,他只需要配合师尊,将阿隐身上的咒术,转移到赵元慎身上就行了。
基本上都是师尊出力,李锦绣只负责控制异鬼术不要在转移的过程中反噬到阿隐就行了。
至于反不反噬赵元慎……嗨,管他呢,男子汉大丈夫的,皮糙肉厚,受点伤吐点血,又死不了!
忙活了大半宿,大家都累了。
裘云音红着眼眶,行礼道:“多谢江师伯。”
而后就走出里间,竟当众对着李锦绣盈盈施礼,语气真诚:“多谢这位公子。”
此举不仅让赵家诸人惊愕,也让李锦绣跟兔子一样,直接往旁边跳开了,他视大师姐如姐如母,怎么可能受她此礼?
可巧的是,他这么猛然一跳,竟一脚踩在了赵二的鞋面上,赵二恼了,伸手就推:“滚开!”
可怜李锦绣冷不丁被推搡了一把,险些摔地上,幸好燕雨真一直盯着他,及时伸手揽住了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