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乐夜未央
云深与段凌飞同行数日终于抵达长恒岭, 期间段凌飞一直进退有度又彬彬有礼, 从不多过问打探云深的来历,让他稍稍放下了些许戒备。
之后进了秘境之后段凌飞也一直时刻关照他, 甚至遇到危险时也拼尽全力救他,并未丢他一人独自逃命。
有了一次过命的交情后, 云深对他渐渐放下了防备, 开始慢慢接纳这个好友。
有了段凌飞,云深在秘境之中历练,学到了不少东西,甚至还成功结了金丹。
他心中很是欢喜, 与段凌飞分享喜悦时, 却并未及时察觉到他眼底的恶意。
在离开秘境后,段凌飞再次询问他接下来的打算,云深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但下山时曾听闻过中州有很多大家世族以及修仙宗门, 他想去见识一番,说不定自己也能拜入宗门习得正统功法。
于是他便将这打算告诉了段凌飞, 后者惊喜的表示自己也是准备要拜入太珩宗。
云深隐约觉得太珩宗这个宗门有些耳熟, 但他没将其和死前看的修仙小说联系在一起,心想段凌飞看中的宗门想必不会差, 于是也有些向往心动。
于是目的一致的两人再次同行。
只是好景不长,两人才从长恒岭离开,竟撞到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
正是当日调戏云深不成反被段凌飞教训的几名修士,他们当真带着宗门内的长老上门寻仇来了。
云深刚进阶金丹,在他们面前完全不够看,而段凌飞也不过元婴,对方请来的长老是个化神期的修士,他们二人无论如何都是斗不过的。
段凌飞直接将云深退到身后,神情凝重:“你寻到机会就走,不要回头,我来帮你拖住他们。”
云深问:“那你怎么办?”
段凌飞爽朗的笑道:“放心,死不了。”
他说得轻松,可云深知道区区元婴如何能在化神期修士手下全身而退?
他摇头道:“我不走。”
对方是因他才招惹来杀身之祸的,没道理自己跑了,让他来承受后果。
云深说什么也不走,那名化神期长老嗤笑一声:“你们谁也别想走。”
他说罢就动了手,招招下杀手,其余几人也将他们团团围住,全然没有给他们任何逃生的可能。
段凌飞对付那些修士还能轻松自如,可那化神期长老不好对付,不过缠斗了十数个来回便受了重伤,一条手臂更是直接被废了。
云深深知再这样下去他们两个都要交代在这里,当即也顾不得会暴露真身非人类的秘密,趁他们不备时自地底下召唤出无数根参须缠住修士们的腿脚,然后趁机抱着段凌飞从地下遁走。
“竖子!我看你往哪儿跑!”
参须只能困住化神期长老两息时间,对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连续几个灵力球砸向地面意图将云深逼出来,但云深是人参精,最擅长的就是遁地逃跑,等那灵力球炸开地面前,他早已带着段凌飞出现在数十里开外。
此时的段凌飞已经重伤昏迷,云深只能扶着他再次遁地,直到遁入深山之中将他藏入一个地洞,然后又隐藏了两人的气息,才勉强躲过了化神期修士的神识搜寻。
对方并未轻易死心,而是守在山外守株待兔。
因为怕被发现云深不敢出去随意走动,可段凌飞的伤势实在严峻,伤口引发的炎症使得他高烧不止,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再拖下去恐怕真会没命。
云深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败给了良心。段凌飞是因为他才会命悬一线的,他不能将对方弃之不顾。
他从身上折下一节参须,直接压在段凌飞舌根下,伤势便肉眼可见的开始好转。
如此这般喂了两天,段凌飞的伤势稳定了下来,高烧退了,断掉的手臂也自动生长完好,只是他还没转醒过来。
大约是一直没守到人,那名化神期长老失去了耐心终于肯走人了。
云深很谨慎,并没有第一时间就离开深山,怕对方是在使诈就等他出现然后突然杀个回马枪。
过了一日,对方果然又出现了,还是没找到人后才再次拂袖而去。
又过两日,对方都没再出现,云深这才敢壮着胆子带段凌飞离开。
云深带着个伤号走不远,只能在最近的小镇里停留入住,将段凌飞放到了客栈的厢房后,马不停蹄的就去了丹药铺给他买了几颗宝元回天丹,一股脑全塞进他嘴里让他吃了,又用参须煮了参茶给他喝。
如此这般一剂猛药下去,翌日清晨段凌飞才悠悠转醒。
段凌飞醒来时还有些茫然,显然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方,当见到端着药罐进来的云深后立马激动的问他:“你没事吧?”
段凌飞说着就要起身下床,云深快步上前将他按了回去:“我没事,现在有事的是你,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活的,别等会儿又折腾没了。”
段凌飞讪讪的笑了笑:“倒是让你见笑了。本来是想再英雄救美一次的,没曾想反倒让你给救了。”
云深闻言没好气的翻个白眼,嘴上说着:“等会儿把这药喝了,现在还有些……”
他说着话时转了身倒药液,并未防备床上的病号,当感觉到心口一阵麻木刺痛时,他还不明就里的垂眸看去,而后才看清自己的心脏被一柄长剑刺穿,明显不属于人类的金黄色血液沿着剑锋滴答滴答的往下滴落。
“我就说我没猜错,你果然是人参精修炼成人。”
身后的人哪里还有半点萎靡不振的气息,反而中气十足的握紧剑柄又往前推了几分。
“人参精呢,这样的宝贝拿来养蛊炼丹,必然是极好的材料。”
清润温和的嗓音如同恶鬼的低语在耳膜之间回响,他云深不敢置信的回头,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竟然还是看走了眼。
段凌飞将他的心脏生生剜了下来,失去了心脏的人参精伤及根本,再也维持不住人形变回了人参本体。
段凌飞一手握着尚在跳动的心脏,仔细的端详片刻,突然神经质的哼笑了几声,而后将心脏装进了一个瓷瓶之中。
“心脏用来炼丹,至于你的身体,正好拿来养蛊。”
他一手攥着云深头上的枝叶将他整支参提起,颇为期待:“我很期待你能养出什么样的蛊来。”
“为什么?”
云深问为什么的时候其实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不过是因为他在这些人面前只能算是一株灵植一株药材。修炼成人又如何?终究是非我族类。
一开始对方就是蓄意接近,是他太过天真错信他人,等意识到时已经为时已晚。
“得证大道哪一步不是踏着他人尸骨往上爬?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怪就怪你自己技不如人。”
“能为我所用,死了也算死得其所。”
段凌飞说着残忍的话,将云深被丢进了养蛊的蛊盅。
蛊盅内不见光明,无边无际的黑暗让云深不知今夕是何年,毒虫毒蛇在他身上攀爬啃咬,唯有蚀骨的疼痛让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他还不想死,他要活着离开这个蛊盅。
云深拼尽全力维持着清醒,小心翼翼的在丹田中藏起一分灵力,就为了有朝一日寻到机会为自己创造出逃生的条件。
这样漫无边际的黑暗不知过去了多久,意识昏昏沉沉时,他感受到了蛊盅在剧烈的翻滚,整个内部空间天旋地转,随后黑暗被撕开了一道裂缝,久违的光明重现眼前。
许久没有见到光亮的眼睛下意识的紧闭避其光芒,但求生的本能却让云深挣脱了身上的虫蛇,咬牙忍着疼痛冲向光亮处。
当他冲出蛊盅时,入目的是骇人的尸山血海,到处都是断臂残肢,可他一点都不觉得眼前的景象恐怖,反而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终于出来了!
云深不知道段凌飞去了哪里又发生了什么,生怕对方突然出现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就这么没了。
他想也没想就要遁入地下逃跑,可一团黑雾死死的缠住他,无奈之下云深只能带着对方一起跑。
云深跑不了多远就力竭了,但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他仍是逃了将近百里才停了下来,然后开始打坐恢复灵力吸收日月精华,直到丹田内重新充盈,继续一口气逃到了地广人稀的西洲。
西洲的高原气候冰冷终年被大雪覆盖,天气环境恶劣加上灵植稀少,妖兽和灵兽更少,所以没什么人愿意来这里。
云深正是看中了它的贫瘠,躲到了雪山的山洞里疗伤修养,而那团黑雾从头到尾都死死的缠着他,自然也跟着一起窝在了山洞。
黑雾没有思想也不会有任何反应,云深从它身上感受到了无上的压迫感,但对方即没什么恶意也不肯从他身上下来。
云深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伸手去戳一戳黑雾,试图与对方交流沟通,但无论如何对方都耸然不动。
后来有一日黑雾终于从他身上下来了,结果第一件事就是捞着他的参须用力的啃咬。
云深一惊:“你是土匪吗这么霸道!我都没答应给你吃我的参须的!”
对方仿佛听不懂人话,不过却放下了云深作为双腿的两根粗壮参须,转而勉为其难的扯下细细的一场条。
虽然被强行扯了参须不是很疼,但云深对对方这种土匪行径很是不满。
“我跟你讲哦吃了我的参须可是要付钱的,别以为是免费的。”
云深嘴上这么说,但对自己的参须到底值多少却心里没个底,于是他狮子大开口:“一百颗灵石,以后记得赔我。”
黑雾顿了顿,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云深竟从它黑漆漆的一团里看出了欲言又止的意味。
黑雾连拔了云深的参须好几天,从原来黑乎乎一团到后来渐渐凝实出了人形。
云深看到人形就有心理阴影,原以为黑雾跟他一样也是先天灵物,可如今却不这么觉得了。他疑神疑鬼的怀疑黑雾是不是哪个修仙大能的残魂,今天敢吃他参须,明天就敢直接吃了他!
云深心生退意,但还是想着自己那几百灵石,拔了他好几根参须呢,可不能白白没了。
“对了,你叫什么?总不能一直黑团黑团的叫,这样多没礼貌啊”
他迂回的问黑团,打算以后有机会就找对方把灵石要回来。
人形黑雾顿了顿,捡起一根树枝蹲下一笔一划的在地面上写字,云深歪着脑袋去辨认,还不等他看仔细,突然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那嗓音极其熟悉,好像已经刻进了灵魂里一般,他下意识就扬起笑容转身回头,然后发现周围的景色全变了。
“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扶桑神树的树荫下,隋简逆着光站在他面前,云深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恍惚间竟将他与梦境之中那个黑影重叠在了一起。
隋简脸色凝重,魔气侵蚀着人参精的神智,虽然被他及时打断,但到底还是怕受了影响。
他见人参精许久不曾回神,还以为云深的神识还陷入梦魇之中没能回来,正要强行将人参精挖出来带他回去驱除魔气时,人参精突然喃喃自语的嘶了一声,说:“所以那个黑影到底还我灵石了没有?要是没还那我不是亏大发了?”
隋简:“…………”
真是……让他白担心了呢。
万里之外,魔界。
段凌飞捂着胸口,一口黑血喷溅而出,魔气的反噬让他伤及了心脉,脸色瞬间惨白没了血色。
“差一点……只差一点……”
他咬着后牙槽,恶狠狠的瞪着面前破碎的铜镜。
碎裂的镜片里,身形高大的隋简将只有他小臂长的人参精捞进了臂弯里,人参精信任又依赖的用参须缠着他臂膀,画面和谐让人刺眼。
第67章 六十七
云深还惦记着自己那几百灵石最后到底拿回来了没有, 当隋简俯身用灵力将他连根拔起并且顺手用祛尘诀清理干净放到臂弯时,他本能的卷着参须勾住隋简的臂膀。
恍惚间,他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还不待他想起来, 大反派已经抬手捏了捏他头上含苞待放的花苞。
“什么时候长了个花苞?我怎么不知道?”
隋简带着几分疑惑和试探, 面上却又不动声色。
人参精一个激灵,吓得所有枝叶竖起绷直, 他心虚得眼睛乱转, 最后结结巴巴的装傻反问:“什么花苞?我不知道啊。”
人参精装得自己也是被提醒后才发现花苞, 可隋简早就对他的一举一动研究得明明白白,他动一根手指头都能猜到他打什么主意, 又怎会看不出他在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