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奴持刀重生 第167章

作者:今州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正剧 穿越重生

从去年刑场的假张忘风波后,他似乎就一脚踩进了坑,不止一次被耍,还得担忧软肋被拿捏,就怕行差踏错后被老鼠屎搅浑一锅粥。他很想趁着还没闹大之前杀掉谢漆,那阴沟里的卑贱老鼠却又去了前线。

他忍着火气看张忘递过来的纸,从第一个字看到最后,揉着眉心又反复看了三遍,马车停在吴家门口,还是张忘低声提醒,他才把信团成一团抓着,皱眉下车。

一进吴家,琴决就来上报:“主子,许大人晌午时悄然来了。”

吴攸眉头皱得更甚,许开仁当初执意要跟去邺州,他有派吴家的暗卫保护兼监视他,许开仁在邺州查了大半年梁氏的烂事,不出意外地惹来杀身之祸,但意外地被方贝贝保着带去霜刃阁,他都知道。

梁家有把柄在许开仁手上,一直想除之而后快,霜刃阁能保他性命,吴家也能,但他不回来,行如同被霜刃阁策反而叛吴家。

先太子高盛还在世时,颇为看重许开仁,吴攸念在这一份情分上暂时不予清算,但现在许开仁冒着风险再进长洛,为的只怕不是投诚。

是游说和合作。

吴攸抓着掌心里皱成一团的信,闭眼缓了会火气,撩衣进吴家的书房。

书房内,一年半不见的许开仁站在正堂里望着书房的双联:以德纪民,以法卫国,以忠效上,以仁御下。

匾额是耕读吴氏。

联匾明晰的高尚,又说不出的讽刺。

吴攸走进书房,见许开仁回头行礼:“开仁见过世子,许久不见,世子安好。”

吴攸到书桌里坐下,把掌心里抓皱的信纸丢在桌上:“为此事而来的?”

许开仁受过濒死的重伤,却不见清瘦,还和从前一样高大儒雅,他笑笑:“是。”

吴攸指着那团皱巴巴的信纸再问:“信上说的是何事?”

许开仁一字一字答:“为推动太子造反,与狄族联合之事。”

*

深夜,方贝贝按捺着激动不安的心潜伏在吴家的屋顶上,他望着吴家的书房,等了一会没动静,忍不住扭头跟不远处的张忘比手势:“他怎么还不出来?不会是你主子要扣下他吧?”

张忘罕见地烦躁起来,揉着眉心比了一串飞快的手语:“你已经在半个时辰内问了二十次,许开仁不会有事,别问了。还有世子不是我主子!改掉你的措辞!”

方贝贝:“好好好。”

他摸摸后脑勺,看一会书房,又忍不住看向张忘,他能潜进吴家,还得亏她的掩护和放水。

张忘只烦躁地比了个脏话的手势,意为再问揍你。

方贝贝顶着她要打人的眼神掠到她身边,在夜风里轻声叙旧:“嗳,玄忘,你还活着,真好。”

张忘要打人的眼神变了变。

“虽然我们这一代影奴出师后各为其主,但总归少年时是同门嘛,韩宋云狄门之后死了那么多人,活下来的就我们这几个了。”方贝贝说得诚恳,“不管怎么说,你可别死啊。”

张忘耳朵动了动,避开他的视线:“许开仁出来了。你可以放心走了。”

方贝贝的心跳一蹦,连忙扭头俯瞰,果然看见许开仁从书房里迈出来。他顿时顾不上其他,伸手想拍拍张忘的肩膀:“行!那我们回见。”

张忘身形一闪,早消失了。

他拍了个空,摸摸鼻子,悄悄跟着许开仁的身影,一直护送到他走出吴家的后门,灵活地跳到他背后轻轻偷袭。

许开仁没有被吓着,抬手握住搭在肩上的手,头也不回地轻唤:“贝贝。”

方贝贝干笑两声,反握住他的手快步离开,护着去了霜刃阁在长洛的据点,安全了才放心地大说特说,许开仁等他一口气问完,才摸摸他的脑袋回答。

局势不好,晋国青琉矿不够,破军炮供不上,他们要想办法促成阿勒巴儿回狄族,挖掘青琉运输过来。拉吴攸下水,虽然过程变动,结果不改。

方贝贝已经听他解释过几回了,再听目光还是流露了呆滞,许开仁见他表情,积了许久的郁气消散几分,闷笑着低头靠在他肩膀上。

方贝贝机灵了,抬手顺顺他后背:“累了?”

许开仁嗯了两声,得寸进尺地环住他,在他不自在前说东说西:“谢阁主和方阁老在前线似乎不太妙,邺王也是,炮火连天的,你担心师友和主子吗?”

方贝贝声音发紧:“我叛变了,就不好再叫主子,邺王是邺王,不是主子了。师父和谢漆嘛,嗳……我干着急到嘴角长泡也没用,我看好这边不给他们添麻烦就对了,但有先生在,我应该不至于惹麻烦的。”

许开仁按住他一瞬紧张到绷紧的大腿:“是,放心,还有我呢。”

*

东境怀城,盛夏黄昏之下,满城萧索肃杀。

雍城百姓离家舍业地逃出来,怀城位置不比雍城优越,易攻难守,为了稳妥,一半晋军护送着百姓再出怀城,遣送往百里之外的别城。唐维调遣速度快,五天之内把怀城里的原住民疏散完,剩下了满城的兵。

此时怀城最忙的或许不是将领们,而是一把年纪奋战在医馆的神医。

神医脸上绑着白布,和其他医师一起医治负伤的士兵们,五天来闭目养神的时间少之又少。雍城刚被炮火轰炸的清晨里,李菜头——即方师父的本名,飞快地护送着他出了西门。

“老头,你可千万别死,多活一天多救一百个人,功德攒大发了。”方师父把他送进逃难的队伍里,神医听见这老友这么说话直觉不对,急慌地一转头,雍城内硝烟弥漫,哪里还看得到人影。

自那天之后神医就再没见过方师父,不止他,高骊和谢漆也没见着,忙碌间虽想着没看见小年轻们也许是因为他们没添新伤,却又不时提心吊胆于他们跑到了哪里。

正想着事,医馆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伤者,神医手头刚空下来,看见那熟脸赶紧边擦手边小跑过去:“罗小弟?”

被这么叫的罗师父顿了顿,认出眼前灰头土脸的是方师父的神医朋友,便点头伸手:“神医,我来拆左手的臂缚。”

神医立即让他坐下,边检查他左臂的断骨愈合边小声追问:“你知道李菜头去哪了吗?还有你们小阁主呢?”

按到一半神医就皱了眉:“你这左手的断骨就没好全,臂缚怎么能拆?”

罗师父摆了摆右手:“没事。麻烦继续拆,我后续涂药,带臂甲足矣。”

“嗳你这——”神医刚要念叨这样不行,转念想起这里是战场,不再是安稳太平的后方,多少将兵不是带伤继续挥刀的,只得叹了一声,取针给他安经定脉。

罗师父感觉出经脉少了滞涩,诚恳地谢过他的惊绝医术,想了想,起身往神医耳边轻声:“菜头和阁主出任务了,谢您关怀,望您保密。”

神医下意识地点头,眨眼间罗师父就风一样神出鬼没地走了,留下他在原地哎呦念叨:“药还没拿!”

罗师父一出医馆就上了屋顶,活动活动左臂,一抬手,苍鹰默契地飞下来停在他小臂上,痛感不强,便觉够了。

罗师父俯低身体越过一街屋顶,下地时到了怀城的东门前,肩头上的鹰振翅飞到城楼上,知会了楼上拿着千里目巡视的唐维,片刻城门开了缝,罗师父出了城,鹰也飞上了半空。

云军占据雍城的五天里并不太平,雍城西门的云军斥候在两个时辰前被影奴们代替了,罗师父刚收到消息时便判断云都的潜入不能再拖延,于是提前拆卸左臂的护缚,开始动身。

黄昏日落,怀城与雍城之间的三十里路没有硝烟,只有沾染金灿灿余晖的灰尘。

一鹰一人从余晖行至暮色。

罗师父与易容成斥候的小影奴碰面,由他易容成斥候,换上云军的兵服进雍城。

进雍城西门时受到了极其严苛的检查,罗师父唯唯诺诺地扮演好斥候,低头时眼锋扫过,看到西门内有一队人马正要出来,他们拉着运送尸体的马车。

检查通过,罗师父微微佝偻着身体进入雍城,与运尸马车经过时飞快瞟过一眼,认出一具尸体咽喉上的致命伤,切口的深浅准得刁钻,只稍一眼他便知道是霜刃阁的快刀所致。

五天前皇帝断后,他们阁主把惶惶的人们护送到怀城门口,马蹄没有踏进怀城,直接掉头扎回了雍城。

至此,留在雍城善后的人一个也没回怀城。有些人死了,再也回不去,有些人活着,但还不回去。

罗师父刚进城门,就看到云军堆在西门前的破军炮,两队体型壮硕的士兵吃力地把器械搬到城楼上,一个士兵忽然闪了腰,手一歪差点松开器械砸到自己人,被领头的将领低骂:“快点!天黑了!”

守在破军炮前的士兵忽然齐齐打了寒颤,无声的恐惧悄然蔓延开来,明明是湿热的盛夏,却好似有一阵阴冷攀爬上所有人的脊梁。

罗师父听见一个颤栗的气声。

“那个暴君……今晚不会来吧。”

第171章

入夜,雍城弥漫着紧绷的恐慌气氛。

此时在原身是客栈的军务处地下,浅窄的地窖里窝藏着两个人,造成云军攻占雍城后的两个不安定头头就面对面地坐着。

高骊盘腿坐,拄着扣回三节的漆黑长枪,歪着脑袋看对面的谢漆。

谢漆屈膝坐,唇齿间咬着一颗小夜明珠,正借着微光在膝上作画,纸上画的是云军阵营里的新型破军炮。

这张画他细化了五天,来自于易容成十来张脸,五天靠近观察接触来的讯息。

他想把画传回长洛,让背后那些精通兵器的匠师们研究,怎样才能明快地毁坏它们。

凭着记忆画完最后一笔,谢漆折好收回怀里,取下衔在唇齿间的夜明珠,抬眼时就撞入了高骊的视线里。

五天前他带人回雍城,在硝烟和火星里看见他时,他的眼神就是这样灼灼,既提心吊胆,又安定依赖。

原本想护卫着高骊断完后一起撤退回怀城,岂料晋军此前在雍城挖好了地道,手上的破军炮一挥霍完,留下断后的人全部躲进了地道,准备埋伏着等反击。

谢漆有想做的事,当机立断和晋军一起留下,所有影奴凭易容混进云军当中,在地面上和地下的晋军联合。

入夜他卸了易容回到这里和高骊汇合,互通云军的情报。

晋军在等云皇带军入驻雍城,但五天过去了,云皇始终没有动身前来,占据这座空城的仍是开路的两队云军。

此外,强攻下雍城的远程巨型破军炮没有运载到雍城。

虽说雍城前有壕沟和护城河,但以云军的行动力,在五天内填平沟壑完全可以。

没有把他们赖以战胜的器械运载来,怕是是有别的理由。

谢漆琢磨了一天云军的异举,内心浮起一个有些疯狂的猜想,正想和高骊说说,他先动作了。

地窖矮,高骊身形高大,即便盘腿坐着,抬手就能碰到天花板。他用手贴着那天花板,感受地面上的震动,四下无脚步声,他便看着谢漆低声:“画完了?”

他用手感震,他用耳听声。

谢漆:“画好了。”

高骊:“那就今晚趁夜色走。”

高骊当日留下断后就没想离开,倒不是同归于尽那等穷途,而是一开始都知道雍城保不住多久,自退到雍城,晋军就在暗地里挖掘了密道,预备着雍城被占了之后的行动。

谢漆一行人没来之前就挖好了,谢漆来之后,高骊私心不愿他涉险,城将破时就嘱咐他走。

谁知他还是转头回雍城,高骊在硝烟里看见他去而复返时心跳差点停止,惊喜恐慌并重,直到现在都没完全放下吊着的心。

夜明珠在谢漆五指间轻盈地来回滚动,明明灭灭地映照着他那张精致的脸:“这么想赶我?”

高骊专注地看着他,突兀地把赶错听成干,耳朵腾的就红了:“咳咳咳……”

谢漆在身上的夹层里找出了一个小小的水囊递过去:“给,止咳。”

高骊掩住口看了他半晌,末了握住他的手,连同那个小水囊一起包住,严肃又可怜地看着他。

谢漆挣不出手,二指夹着夜明珠俯过去,贴着他鼻尖轻声:“陛下,你这是什么眼神?可怜死了。”

高骊呼吸急促了些,喉结随着发声颤动:“我想求你走。煦光,我知道你武功高强,擅长易容,可这里未知,我怕你陷入任何不测。”

“那陛下为什么不走?这里错综复杂,万一你遇到危险又当如何?不如把指挥权交给其他的将领,我护送你回怀城和唐维汇合。”

高骊顿了顿,低声道:“我是天子,身上有天命庇佑,我不会在这丧命,可你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