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州
高骊感觉到了,指尖哆嗦了起来。
谢漆同样很难将自己的一些心情说出来,因为那是他的前世。
前世他在高沅那里受够了一个疯子的折磨,中秋夜游那天晚上,更是猛然想起了自己一些遗忘的记忆,也许他前世有一段时间是和高沅一起,沉浸在烟草的迷雾当中,和命运尽情地牵着手糜烂。
他在想起这一段遗忘的记忆片段时,便是这样愤怒和恐惧。
谢漆握着高骊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猫一样地贴着他的掌心,朱砂痣贴着他指腹,微笑着恳求着:“可以不要那样玩我吗?”
高骊再也绷不住了,抖着指尖把他滑落至腰间的衣服捏上来,小心翼翼地给他穿好,束紧腰带,拢好衣襟,颤抖的吻落在他朱砂痣上。
谢漆垂着眼看他,距离贴得太近了,便什么也看不出来。片刻后,唇珠先尝到了滚烫的苦涩。高骊没有抵开他牙关,轻吻了须臾便弯下腰靠在他锁骨上。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声声道歉,“我疼你还来不及,没想过……玩弄你的,谢漆漆。那一匣子的烟都丢还给梁奇烽了,我不会再碰的,绝不会伤害你的,你别生气,都是我不好,往后我一定小心谨慎,绝不再粗心大意。”
他一手抱着谢漆,一手摩挲着谢漆的脸,指尖摸到了灼热的泪痕,惶然地把他抱得更紧。
正无措地想着谢漆为何在愤怒之外伤心欲绝,他便听到谢漆问他:“高骊,你确定自己现在说的话,做的事,都没有受烟草影响吗?”
高骊手背鼓起了青筋,骤然明白了忧惧,头一次领略到什么叫身无外伤而内伤致死的感觉:“我分得清!我现在清醒的!”
“你怎么确定自己是正常而非异常的?你如何知道?”谢漆双手抓紧他后背,竭力想要撕扯掉一层看不见的画皮,“就好像高沅,我近来才得知他吸食烟草至少两年,从前我讨厌憎恨这么一个打骂成性的疯癫贵胄,我以为他生来如此周遭如此所以他更如此!”
谢漆沉沉地喘息起来,视线是涣散的,闭上眼就是高沅前世嗜虐的笑和蛇蝎般的眼神,睁开眼就是高沅一天半之内的半疯喜怒和无助的泪眼朦胧。那是他前世的加害者,他无法面对今世或许也是受害者的罪魁祸首。
“我以为他为虎作伥,无恶不作。”所以他恨他。
“可他在烟瘾发作里朝我道歉。”所以他混乱。
“我不知道他是性本善,而受两年以上的烟草侵蚀才变成现在的恶,还是反过来性本恶却受烟草影响萌生几分良善——我不知道!”所以他愤怒。
谢漆又推开高骊,两手抓着他衣领,指节用力而苍白,唇珠间缓重地呼出一口热气,团团白雾淋散在泪水里:“医师是诊断不出来你们吸食烟草后的影响的,你明白吗?烟草或许不给你的身体致命一击,可它在时间里温水煮青蛙,你的脑子,性格,善恶,爱恨,一寸寸地自以为正常顺流,结果奔向逆流的异常。你可以嘲讽我在这里小题大做,我却恐惧你再逆流下去将有什么样的归途,当你真疯了,你还会认定自己是健康的,当你被世间所有人判定为疯子、暴君,你还会坚持自己才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受害者——可是那时候你已经变成了加害者——可是那时候你已经分不清了。”
高骊无力地垂着手,血红的念珠缠在手腕上,混沌的边界在此时被切割开,他看着谢漆的眼睛,看到另一个异常的自己,也看到眼下悬崖边上的自己。
危于累卵。
“人之一世,难得清醒。”谢漆语调无甚起伏,脸上泪痕已干涸斑驳,情浓情淡快速平复,冷和炽在他身上交织,他像是块被水滴石穿后的通透残浊石,“你现在不是孤家寡人,你身后有很多人在,北境遗民,北境将士,亲友成团,都在给你做后盾,你要是把自己的矛给瓦解了,那一切都结束了。我追随的是最初的你,我回不了头,宁愿你清醒地漠视眼前的我,也不要你糊涂地怜爱我。”
谢漆松开他皱巴巴的衣领,起身从他腿上跳下来,站在他面前低着头低声:“你告诉自己,从今以后,不准再碰一缕烟。”
高骊发着抖想去握他的手,他没让。
他只好抬头泪眼朦胧地望着他:“我向你发誓……”
“向自己。”
“高骊向高骊发誓……”
磕磕巴巴一句誓言,艰涩地发完了。
高骊发完誓,怯怯又灼灼地看着他,仿佛在等着他的下一步指令。
谢漆缓缓地抬起双手,拢在他脖颈上,掌心和指腹有不少的茧,双手仍然冰冷,指尖还有颤栗的余韵。
他将双手相扣,唇珠的血色慢慢回来,缓缓吐出轻声。
“咔嚓。”
高骊肩膀一抖,蓦然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是项圈。
卷毛的狮子脖子上有了项圈,钥匙在谢漆的心脏里。
*
翌日高骊睡醒起来,臂弯下意识地收紧,结果抱了个空,神智顿时彻底清醒,地动山摇地狗刨式爬起来,还没出声就听见纱帐外传来了谢漆沙哑的声音:“我在这,没走。天色还早呢,你睡得不多,补个觉吧陛下。”
高骊哪里还能睡下,赶紧伸长手挂起纱幔,上身赤露着,一动作便牵动结实流畅的肌肉,本就生得好,肌肉鼓胀得性感,现在这好皮囊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咬痕,高骊低头看着自己都觉害臊。那串血红念珠套在手腕上都失去了阴森气息,反而因为红色而增添了糜艳的浮华气息。
昨晚被谢漆“讨债”了。
谢漆让他细数自己身上被啃咬的痕迹,然后在自己身上找对应的部位,最后谢漆跟着他指定的地方,一处处地咬回去了。
整个过程谢漆强势冰冷,就是个艳丽的讨债人,高骊是受不了这么大刺激,光是看着谢漆露出虎牙埋在他胸膛上的模样都硬得慌。
咬到十来处时高骊没忍住哭了,十分没出息地求饶,想让谢漆要么别讨债了,要么踩踩他。
谢漆眼神深如潭水地看着他,没用脚踩,跳过用手,低头用含给他解决了漫长的一次。
结果怎么说呢……
感受就是云霄烟算个屁啊!!
疯啦疯啦!!!
彼时高骊哭得又懵又爽,脑子里闪过的东西比吸食云霄烟时多了几倍,人生当中从未遇过,非常非常非常攒劲。
尤其是谢漆抬头后的模样和神情,高骊觉得他这辈子不管去到什么时空,活到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
他害怕地哭着找东西要给他擦擦,谢漆却只是冷淡地伸出舌尖舔舐过唇角,嘶哑道:“陛下,现在就哭成这样,以后你真干我,你会晕过去么,我们之间,谁干了谁啊。”
然后高骊捂住他的嘴哭得更厉害了。
疯啦疯啦。
怎么可以这么这么这么攒劲。
做错事的是他,他也只能认栽受罚,哆哆嗦嗦地继续指认位置,看着能看不能吃的债主顶着糜丽的脸、冷若冰霜的表情来罚他,看着他克制着的冷峻疯狂,深刻地感受到什么叫欲求不得,得了更欲的磋磨。
那滋味,终生难忘。
高骊现在不敢再回想,粗糙的大手捂住无地自容的脸,卷发乱蓬蓬地炸着,内心的小人哇啦哇啦大叫了一通,才敢张开一条指缝去偷偷看纱幔外的谢漆。
谢漆长发披散着,柔顺笔直地贴在单薄的脊背上,殿中炉子烧得暖,他就只穿一件单衣,微弯着腰伏在镜妆桌上,左臂压着纸的小角,右臂的袖口挽到肘部,修长的手指执着一支细笔速写着什么。
高骊呆呆地看着他微红的侧脸,看他的长睫毛低垂着,浮光落在鼻梁上,暗了颌线的光影,亮了唇侧的朱砂痣,清冷冷的神色,溢着让人勾魂摄魄的采撷欲。
正看得咽口水,谢漆转过脸来,寒星似的眼睛扫了他一眼,右唇角肿了一块:“真不睡了?”
高骊看着他唇角,听着他喑哑的音色,满脸通红地捂住大半张脸,透过指缝亮晶晶地偷看他:“不、不了,不困。”
一见人,脑子一想,就精神过头了。
“哦,那陛下,早上好。”谢漆笑了,扯到唇角一疼,转头去继续誊写了。
“早上好老婆。”高骊低低地应了,山不过来便就山,光着膀子捂着脸,羞怯着大块头挪过去蹲下来了,“你在写什么呀老婆。”
“不要这么叫。”谢漆垂眸看了一眼蹲到大腿边的呆呆大狮子,眼睛扫过他胸肌,掠过那些讨债痕,想到高骊昨晚可怜兮兮地哭着喃喃老婆的情形,抿着唇把视线放回笔下,“在写老子的《道德经》。”
高骊先试探着把下巴杵在谢漆大腿上:“为什么要写这个啊老婆?”
“别叫。”谢漆腿没动,目不斜视地写着,“你不是说吸食烟草后能最深刻感觉到的异常便是杀人冲动么,你三天前吸食了四壶,太多了,接下来或许还会萌生异样的暴戾冲动,尤其是你本来就易怒。除了寻医服药,你需得自控,假如后面你意识到自己又不对劲了,你就把这信笺抽出来默读,直到能背下来为止,后面我会再誊写别的给你。”
高骊把脸枕在谢漆腿上:“好的老婆!”
谢漆腿还是没动:“陛下,说话能不能别加那个后缀。”
高骊亲昵地蹭蹭他,伸手戳了戳他左膝的护膝:“知道了,老婆。”
“……”
算了,看在他脑子暂时还不清醒的份上,先由着他吧。
“你怎么懂那么多啊老婆。”高骊害臊地皱了皱鼻子,大手隔着护膝丈量他的骨头,“昨夜也是……”
他小心翼翼地触摸着谢漆二十岁的骨头,并不知道自己揉捏的是一把二十四岁的灵魂。
“不喜欢的话以后就不要了。”谢漆神情依旧冷淡,烟草这东西让他余怒未消,准备至少冷他一阵子。
怎么着也得冷个两天吧。
“喜欢喜欢!”高骊一听这话连忙否决,大手握住了他小腿肚,侧脸枕着他,抬起瞪圆的眼,低低地小声道:“以后也要,可以吗老婆?”
谢漆没回答他,右手写完一篇,笔尖在角落里慢慢勾勒一只小黑猫,高举一双指甲尖锐的爪子。他把左手腾出来,轻柔地揉揉高骊散在他腿上的卷毛。
高骊以为他不愿意,想了想便说:“不可以的话以后换我来,好不好?”
谢漆腿一抖,笔下的小猫脸画丑了,赶紧改了两笔,把冷脸小猫画成了一只笑嘻嘻的。
“不要。”
“为什么啊老婆?”高骊大声了点,“很舒服的,以后我来。”
谢漆定力十足地绷着脸:“我禁欲。”
“欲也不赖啊,我帮你纵啊。”
“闪开。”
“不要赶我走……”
谢漆轻吹着信笺等墨迹干涸,左手指尖拨了拨那卷毛,屈指敲了敲他:“不是赶,起来,不补觉就去穿戴整齐晨练,别缠着我,何家那么大的事,你接下来都会很忙碌的,去吧,锻炼好身体再来找我。”
高骊依旧蹲着黏在他腿上,吐息呼哧呼哧,谢漆富有节奏地敲了他脑壳好一会,最后还是拉他起来,俯身在他额头上吧唧一下。
高骊怔住,看他亲完又转过脸去整理信笺,指尖若有若无地扫过他侧颈。
暖烘烘的人,说出冷冰冰的语调:“别撒娇。”
不仅被亲了额头,好像“项圈”也被指尖吻过了。
心跳骤然因这一句一动而加速,高骊慌乱地捂住眼睛扑腾着起来,醉酒似地摇晃着去找衣服。谢漆瞟一眼,看到这大块头羞得红透了上身,有点疑惑他的敏感之处怎么奇奇怪怪的。
高骊逃也似地迅速收拾好着装,走过他身边时仍旧捂着眼睛,滚动着喉结哑声:“我去晨练啦老婆。”
“好。”
高骊不敢再看他,急匆匆地踉跄出来,一打开门便往外头星光渐熄的破晓跑,把守夜的踩风吓得够呛。
高骊跑到小雪中央,仰首松开手,雪花簌簌落在眉目间,被滚烫的体温融化成温水,他伸手接住数片雪,感觉每一片冷每一缕温都镌刻着谢漆两个字,心脏上蹿下跳地大呼小叫:
像被熬的鹰,像被骑的马。
被驯服了,被套住了,被喂饱了。
好开心、好喜欢。
*
高骊去上朝后,谢漆才嘶着气掏药擦唇角,一边擦一边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未知的提心吊胆。
他甚至掏了瓶易容的药膏把痕迹盖住,这才能面无表情地走出天泽宫。
高骊一走,御前的气氛才放松下来,他找机会把小桑叫出去寻求帮助:“你可否对天泽宫的所有人开展掘地三尺的肃清?”
小桑有些震惊:“大人想要肃清什么?”
上一篇:破产反派的作精老婆
下一篇:我才不是人外龙傲天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