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奴持刀重生 第87章

作者:今州 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正剧 穿越重生

谢漆就知道脉象会整出这样子的结果来,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把锅推到了高骊身上:“陛下可能是因为烟草的原因,蝻風睹珈十分重欲。”

神医眉头又是一跳,认真地思索起来:“你说的这可能性不是没有啊,毕竟我师弟年纪岁数已经有了,在欲字之上的表现和年轻人是完全不一样的。待会那大块头来了,我得好好研究研究他的脉象。”

烟草之毒,神智失常,可能导致欲念加重,性格变异……伴随着几个关键词的结合,谢漆脑海中不知怎地浮现出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场景。

第一次去慈寿宫校对情况时,打开每一扇门后,那些举止疯癫,十分渴望年轻男子肉/体的,如狼似虎的年轻太妃们……

谢漆还没完全整理出思绪,高骊便下朝回来了。

高骊从踩风那儿听说谢漆在侧卫室这里等他,赶紧迫不及待地跑来找他,一推开门,看见坐在里面的神医,他脸上神情变幻莫测。

神医穿着一身老太监的衣服坐在椅子上,板起脸来盯着他的神情,不怒自威地拍拍桌子:“你小子见了我就想杀人的表情是干什么?赶紧过来,是病人就要有自觉。”

高骊大约是在朝堂那边带了一身煞气回来,情绪还没有调整好,闻言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你不为自己着想也为这小子想想,你再这么下去,他迟早会让你弄死在床上,你信不信?”神医指着一旁的谢漆,半真半假地恐吓他,“很早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他左膝盖是不太好的,我刚才给他诊断脉象,发现他左膝的旧伤更重了,不是你这小子搞的,还能是别人弄的吗?”

谢漆原本还想开口叫高骊过来,闻言没法吭声了。

他那膝盖磨损得多是事实。

高骊身上的煞气消失了不少,眼睛瞪圆之后显出了些幼稚的憨态。他立即进来,反手关上门,大踏步就到神医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神医刚把手搭上他脉象,还没诊出个所以然来,高骊就在那里紧张兮兮地追问了:“我真的会因为那烟草的影响而伤害谢漆吗?这种影响要等多久才能剔除掉呢?还有我的症状会传染给他么?”

“老朽给人看病的时候,这嘴只有我开口问的份。”神医不客气地打断他的喋喋不休,眉头一皱,“不是,你这软骨散吃得也太多了吧?吃太多旁的药会干扰到我对你脉象的诊断,你干嘛拿它当饭吃……”

神医说到一半自己停住了,吹着胡子看着他们俩。

第77章

神医在给高骊诊脉的时候,谢漆靠在窗边,把一小卷纸条缠在大宛爪子上,嘱咐它去找方贝贝的鹰。

放飞不久,就听神医在背后说:“谢漆,幸好你小子不是个丫头。”

他回过头来,见神医诊断完高骊的脉象后撂下了这一句话,足见情况是个什么样子。

高骊默不作声,神医要了纸笔去写药方,从前是鬼画符似地写几味药,这一次是笔迹工整地仔仔细细把药材、步骤写下来,千叮咛万嘱咐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纰漏,否则没有药效也就罢了,加重病情才是更严重的。

谢漆皱眉:“解法是以毒攻毒?”

神医点点头,沧桑道:“万物都有相生相克,云霄烟的毒来自西北,需要用到的相克物也是那一个方向的药植,西北那边的商路不够发达,这药方子的材料不好找的。若非我师弟以身试毒,也不能这么精确地给出具体的解法……”

神医很快收回心绪,转而又嘱咐起高骊来:“你原本的情况不至于这样严重,只是可叹你之前在玉龙台发狂那天中过另外一种致/幻毒草,那东西和云霄烟是相生的,更急速加重了你的情况。我开的药方你至少要连服九天,九天后我再来看你后续的情况,在此期间你就不要再吃软骨散了,也少折腾点谢漆。还好他是个经脉强健的武人,又是个青年郎,换作是个普通丫头,只怕又病又有孕,那是造大孽。”

高骊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含着深重忧虑,悄悄地瞟了谢漆一眼,低头蔫蔫道:“我知道了。”

谢漆愣在神医说的日期,九天后是十二日,是他生辰。

他看了一下有些低落的高骊,走过去轻摸他后脑勺,想着如果他能在自己生辰那一日彻底根治好,那就是送他的最好生辰礼了。

比那个为他取的字都要贵重。

高骊像某种虚头巴脑的大动物,耷拉着耳朵坐在椅子上,神情低落地歪过头来看着他,低低地说了这阵子以来对他说的重复率最高的一句话:“对不起。”

谢漆心里忽而被揪紧,指尖摸索到他耳廓轻轻揉捏:“不用和我说这个,人有生老病,天性而已,治好了就是获新生。”

神医在一旁插话:“谢漆,你前面管的是对的,让他克制自己平心静气,多读点老子佛经道书什么的,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再接触烟草,云霄烟对他来说太毒了,如果再沾染到很容易甩不掉那个瘾。”

谢漆郑重地点头:“我记下了。”

神医写完药方再诊了一次高骊的脉象,这回是在那里写脉案,要带回去研究。

谢漆给他补充了病例:“神医,这宫城里还有一个在烟草里打滚的病人,那个程度比陛下还要严重,待会我带您悄悄过去。”

高骊困惑地眨眨眼,想了一会便知道他说的是谁了,伸长胳膊就抱住了谢漆的腰,大脑袋靠在他胸膛处咕哝:“叫踩风带着神医去就好,你陪着我啊。”

“乖,你忙了一白天,先在我那张小床上休憩一会也行,我待会就回来,正好赶上晚膳的时间。”谢漆弯腰把下巴贴在高骊发顶上,“那位现在疯成什么样子我不感兴趣,但是方贝贝之前被剐了半身腐肉,伤得厉害,不知道现在伤势有没有好多了,我去看看。”

高骊是真的听他话,贴在他胸膛处轻蹭了一会儿,待神医和谢漆要走,他就脱了鞋到谢漆的小床上盘膝而坐,魁梧的体型缩在那小床上显得格外好笑,尤其是他那可怜巴巴的目光。

神医还是穿着一身宦官服饰和谢漆一起出来,回头看了两眼高骊,思考了一会儿,唏嘘道:“看来这烟草还有一个症状,依赖性。”

谢漆眸光微沉,没说话。

神医意识到了什么,走到谢漆身边警告说:“他中了烟草之毒后,绝对有心智薄弱的时候,你若趁虚而入,他自然会对你言听计从,产生厚重的依赖性。这种依赖欲现在还是由外物激发出来的,等到他医治好了,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极度渴望你,但也有可能再也扭转不过来,你要注意点。”

“我会注意的。”谢漆脚步微微凝滞,有意无意地略过这个话题,提起了别的请求,“神医,宫中有此烟瘾的人或许规模不小,我希望您不要等到九天后再来,可不可以明天或者后天再来一次?宫中御医不可靠,我们能信赖的只有您了。”

“那……就再像今天这样悄悄伪装着进来吧,不要让世子知道,让他知道了,只怕我行动要受限。”神医揉揉太阳穴小声抱怨,随即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

“谢漆,皇帝在治身心,你只怕也要提防自己的心。老朽这半辈子行医,最怕医治的不是那些身体上的怪病,而是心里的固有顽疾。就好比现在的你们,掌控一个人,尤其是这人是带军平乱韩宋云狄门的英雄,掌控指使一个英雄的快感,就像官迷们手握权柄操控了千万人生死一样让人着迷,你不要陷进去,这未尝不是另一种埋在心里的烟瘾。”

谢漆瞳孔微缩,颊边的咬肌浮现一刻弧线。

他确实有好几次察觉到了高骊对自己无条件的服从,那个时候他的状态是不太对的,但是就像神医所说的,他对那种感觉有一点点上瘾。

试想那么一个身长九尺的魁梧凶悍家伙,一身横练到极致的劲悍肌肉硬鼓,一张英俊凶厉的脸,在外对谁都冷脸凶眼,结果回到自己这里,却会低着头弯腰黏糊糊地撒娇,再配上那头炸开的蓬松卷发,仰着头用一双湿漉漉的冰蓝眼睛望着你。

他怎么可能忍得住呢,那么具有反差感的可爱家伙。

谢漆想想都觉得心脏充斥了荒野疾驰的春风和夏雨,那种极致的热恋和完全的被信赖感再加上彻底的掌控滋味,让他不能割舍。

他在意的始终是那种被彻底需要的心理满足,是情感的宣泄,膝盖磨损或者后颈齿痕都只是外化罢了。

他大概能感觉到自己在高骊那里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是他代替了烟草的瘾。

谢漆每次想到这个都觉得天灵盖被猛击,既猛烈又微妙的一种震撼,涌动成海啸。

但当他到带着神医到方贝贝那里,看到了高沅的近况之后,他一下子觉得自己能成为别人的支柱,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

高沅抱着一个等人比例仿制的大人偶,谢漆在看到那个人偶左唇边有一颗殷红的朱砂痣时,胸腔里骂娘的心上蹿下跳。

神医皱着眉过去给高沅诊脉,谢漆则面部漆黑地去方贝贝那儿,先问了他的身体情况如何,然后再低声骂娘:“不是他这是在搞什么鬼东西,那人偶一看就是我的样子!疯了吧!”

方贝贝脸颊比之前要消瘦一些,眼睛倒是蛮有神,身体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他是真能扛揍的强健体魄,从韩宋云狄门之夜到现在,居然还能这么生机勃勃,不只是有筋骨皮肉的强悍,更是有心态达观豁达的原因。

“没有,哪里像你,就只有那个痣的位置,你这么标致,那傻不拉叽人偶还没把你的百分之一绣上去呢。”方贝贝笑起来,“不给殿下吸烟,他说他忍不住,除非你来抽他。我说你忙得很,没办法过来,他就退而求其次要了一个人偶,你还别说,有这么个棉花绣球似的守门神给他捏捏抱抱敲敲打打的,他那个精神一下子好了不少。”

谢漆上半身向一侧歪过去,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又转头去看高沅。

只见那小疯子连唇色都是苍白的,半阖着眼,耷拉着眼皮任由神医给他把脉,一只手紧紧地抱着人偶,因那惨白的脸色和萎靡的表情,在外人看来,他与怀中的人偶其实是一体的,都是非人的。

谢漆看了一会,发问:“他这样……都算是精神好一些了吗?”

方贝贝拉着他手臂到外间去悄声说话:“按他所说,他已经有三十一天不曾吸食烟草了,那天你走之后的几天里,他还能维持着如常,可是坚持不到七天,整个人开始发狂了。起初嘴里还嚷嚷着要吃糖不要烟,但是没过多久,糖也不起作用了,如疯如魔地叫嚣着要烟草,先是嚎啕大哭,再是低声啜泣,最后是麻木不堪地失魂落魄,模样很可怜。这阵日子梁家忙得飞起,腾不出精力来管他,我趁着机会清除周遭,把殿下留在寝宫里看管,朝堂那儿请了长假,也不见得有谁来问候他。”

方贝贝停顿片刻,难过道:“四年了,我从来没见过殿下这样子。从前只觉得他是年少乖戾,现在才知道他是真的有恶疾。那人偶没送来之前,要不是我看得紧,他都要把腰带拽下来扔到房梁上去悬吊了。”

谢漆感到脊背一阵恶寒,嘱咐方贝贝待会差人稳妥地送神医出宫,自己便急匆匆地要回天泽宫那一边了。

他走了不久,神医便在里间喊人进去。

方贝贝连忙进去看情况,先看到高沅趴在床上晕过去,神医正拿着银针扎在他后颈和后脑勺的一排穴位上,语气沉得像浸满了水的海绵:“你们殿下除了吸食烟草过度,还吃过一种药,是宫里给男人净身前先吃的药,那种药一吃下去,这辈子就算是断了子孙缘。他心智和神智原本损坏得不严重,具体的疯癫时刻,恐怕就是从吃了那种药之后开始的。”

方贝贝怀疑自己听错了:“断……断子孙缘的药?”

“就是吃完之后变成天阉了。”神医看了他一眼,“老朽猜着,因受到莫大刺激,他不止身体受损,心病也更严重了。我待会会写仔细的药方给你,让他先吃个九天,这期间他需要人严加看管,你最好再把他的心病源头找到。我方才问他知不知道是谁喂给了他那种断子绝孙的药,他顿时便哭了出来,看他神情和反应,大概是知道罪魁祸首的身份。你要是能和他好好细说,问出始作俑者并带过来,尽早解开他那最大的心结,那他的心病会先迎刃而解,于他后面的治疗有莫大的帮助。”

方贝贝怔怔地答应:“是……”

神医扎完一轮针去写药方,又说起别的事:“他除了在神志不清时会念叨着谢漆的名字,还叫了另一个什么哥哥,那感情像是发自肺腑的,这宫里他也就只有两个哥,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太子,这两人和他的感情算好的吗?”

“不好。”方贝贝低声回答,“殿下默念着的,不是先太子,便是宰相。”

“这样啊。”神医感到有些棘手,心志崩溃的病人需要有能给他动力支撑下去的存在,既然他的支柱一个已死,一个不可能管他,一个没精力管他……

那他要好起来,只怕很困难。

*

谢漆快步回到了侧卫室去找高骊,只见他还盘腿坐在床上,高大的脊背贴着冰凉的墙壁,垂着眼皮歪着脑袋,不像休憩也不像在思考,看起来俨然就是一个放空的巨大人偶。

谢漆的心揪得厉害,走上前去轻唤一声,高骊顿时回神而来,眨了几下眼睛,眸子里全是亮晶晶的光彩:“啊,老婆。”

他手忙脚乱,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过来,还没下来谢漆便已走到了床沿,正巧被他一把抱住上身箍进了怀里,呼哧着热气像大狼狗,刚把冰雪的外衣融化掉。

谢漆抬手轻揉他后颈:“陛下,我们尽早吃晚膳,我去给你煎药。”

高骊咕哝了一声什么,抬头来饥渴地覆住谢漆的嘴唇,拖着他按进小床上,一翻身手便熟练地捞起了他的膝弯。

谢漆当即伸出手按住他双眼,身体借力在床上空翻起来,一腾转下了地,飞快远离了他五步。

高骊怀里扑了个空,呆呆转过头来,眼泪吧嗒吧嗒地就掉了,发着颤嘟嘟囔囔地说着:“是不是我吃了药变好之后,我们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亲密无间了?”

谢漆这才听清他说的,僵在了原地,又听见他泫然欲泣低哑地说:“等我好了,你就不会再管我了。”

谢漆沉默了片刻,才迈开铅一样的步伐向他走去,刚伸出手,高骊便将自己的脸送到了他的掌心里,泪眼婆娑地把最无助的姿态坦然呈现给他。

他想了想,只能说:“等你好了,我是不想管你,我想让你来管我。”

高骊茫然地看着他:“你撒谎,你明明不喜欢被人处处钳制。”

谢漆顿了顿:“你是例外。”

高骊蹙了眉,执拗道:“你撒谎。就算我是例外,你也喜欢楚楚可怜的,我知道,我能感觉到。”

谢漆懵了好一会:“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高骊语出惊人:“你只会喜欢需要自己保护的。”

谢漆怔住。

高骊使劲地把脑袋拱进他胸膛里,像是恨不得把自己钻进他的骨髓里融为一体厮守。

“我有一种感觉,很快我就会失去需要你保护的地方了,你就像拿着一卷书卷,依照着上面的任务在给我挡劫数,挡完一劫还有一劫,最后一劫好像就要到了……等我的劫数都没有了,你会觉得我失去了被保护的意义,也失去了被爱的价值。”高骊惶然地喃喃,“你会走的……我能感觉到。”

他知道自己在上一种名为谢漆的瘾,而且并不打算戒除。而且他似乎还知道,只有自己还处在“病人”的状态里,才能向这个瘾索取更多的无理要求。只要他一直病着,一直没好,他就永远能保持在不会被丢下的处境里。

谢漆眼下才深刻体会了神医所说的。

他不能放任自己沉迷对高骊的掌控欲,因高骊在意他,会竭力把自己变成他所想要的,所喜欢的那个姿态。

隐隐约约的,因他曾是影奴,所以他在潜移默化地培养一个属于自己的奴,而高骊也在成全他,想把自己变成他一个人的奴。

换句话说,高骊知道自己心里出了病,却因着谢漆对他的表现和反应,在放任自己越病越重。

*

是夜,谢漆全神贯注地按照神医的药方煎好了药,端到高骊面前时,高骊正炸成一头卷毛萎靡地坐在床前,甚至不想喝药。

谢漆轻声哄了一会,他像个固执己见的小孩低着头,简直要把头埋进地里去:“不想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