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狂言千笑
他放松了手臂,黄翎羽得以在马鞍上做直起身,疑惑地看向慕容泊涯。
“今后如果需要什么帮助,一定告诉我。你只要记住一件事就好,就算你要与天下为敌,我也相信你。”
黄翎羽握紧了手中的缰绳,这时候旁人都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岔道口前只剩他和慕容泊涯,还有一个昏着的慕容炽焰。
“你这样,根本就是盲从。”最后,黄翎羽低声道,“我很讨厌这种没有主见和判断力的人。”
慕容泊涯忍不住微笑出来,隔着在竹笠边缘垂下的黑色纱布,他抚上黄翎羽的脸颊,靠近他的耳旁轻声道:“盲从和信仰从来就只是一纸之隔,区别在于对象是否值得追随。”
说完,顺牙在他颈侧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哈哈大笑地纵马离开,雄黄大概知道主任惹了祸,跑得飞快,屁股后头都起了一溜子烟。
黄翎羽忿然捂住被咬的地方,破口大骂:“靠!老子这上等黑纱沾上了你的口水还能用吗?”
“黄大?”程平靠了过来,很尊重地问黄翎羽,“要不要找人把他给做了?”
黄翎羽额上冒了一滴很无语的汗,感情程平这家伙和六芒楼的菜鸟们混惯了,也染上不必要的奇怪用语。
“咱们走吧。”黄翎羽最后说道
程平点头,他很喜欢黄翎羽的用语习惯,总是说“我们”、“咱们”。曾经在鹏组里时,上头指派任务从来都是“你、你、和你”或者“十六号、十九号、二十七号”……他接过黄翎羽手中的缰绳,带马追上队伍。
此时,六芒楼的人又恢复了说说笑笑的景况,不像是出来执行任务的,倒像是出来踏青的。
六芒楼的成员里不发懒人帮的老家伙,对于这群菜鸟们如此不遵守纪律的表现也格外不满,黄翎羽却力排众议,坚称:“他们知道何时该安静就行,他们是人而不是工具。六芒楼需要的是会思考的战士,而不是只会沉默听令的枪械。”
程平不自觉地看向被黄翎羽抱在胸前的慕容炽焰。那是他原本的上司,但却活得像个工具。希望他能适应六芒楼的生活方式。
第一百零九章 黄粱小镇
慕容炽焰睡得十分不安稳,回身发热却还北毛毡捂得严严实实,朦胧的感觉到不断上下颠簸抛跌,十分令人难受。终于,他耐不住烦闷,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恶劣环境让他都忍受不了。
可是浑身上下一丝力气也没有,比十二岁那年的大病也不遑多让。拼尽了气力才睁开了眼睛,只见满天的乌云。
一个清清素素的声音说道:“怎么?睡得不好?”
那声音有些陌生,语气却有些熟悉,慕容炽焰努力往声源处转去一看……
眼前还是有些模糊,一阵狂风卷过,然后他就似乎看见漆黑的水面下浮起一张白惨惨肿兮兮的面孔(其实那是黄翎羽的黑纱,因为挺密实的,如果不揭开来就只能看见下面惨白的脸色,却看不清人究竟长啥样),鼻子眼睛被挤成一团,扭曲不成人形。
这是……发酵失败的白面馒头。
——妖、孽。
慕容炽焰瞪着那张面孔看了很久,然后再度昏睡了过去。
“黄大,”旁边一个骑驴的青年轻声说道,“他又昏过去了?”
“哈哈,黄大还能吓昏人。”另一个幸灾乐祸地道,“果然是传说的‘秀色可餐’——看你一眼就饱了!”
“……”黄翎羽叹气。
虽然为了交流方便,教了他们一些后现代主义的名词解释,但屡屡听见从这群人口里说出来,仍然觉得很错位。
黄粱小镇的春天。绿意盎然,十分热闹。
这个地处几大城池之间的小镇来客众多,南来北往的客商络绎不绝,是个很好做生意的地方,赶个圩口就知道这里的人有多少种口音。可惜因为地处山区,环山面河,地势发展不开,于是小镇一直是小镇,怎么也扩建不成大城池。
梁小小和几个六芒楼的同班的菜鸟们目前在小稻甜饭庄里当跑堂,打点零工补贴日用。梁小小记菜精准,上菜熟练,满面亲和可人的微笑让来宾至如归,目前算是当红小二。只可惜如今他笑不出来,因为自家老娘找上门来了。
小稻甜饭庄乃是黄粱小镇上及其有名的铺面。光听名字,就让人觉得即使单纯一碗白米饭,都冒着丝丝烟白的白米甜香。
其间布置不奢华但很干净敞亮,比起那些油污满墙,骨刺吐满地的街边小摊而言,生意想不好都不行。
不过此际时辰尚早,一楼大堂的门板还封着里面的方凳全都叠放在放桌上,两个伙计接着后堂天井照进来的阳光拖地板。他们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耳朵早就竖长了。
当红小二梁小小愁眉苦脸地听老娘牢骚,他老娘跋山涉水屈尊至此皆是因为他的一封家书。家书上写——爹,娘,小小日思夜想,觉得果然还是喜欢男人,帮我把那门亲事推了吧。
这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一封家书啊!
老妈子二话不说,抄起鸡毛掸子就心急火燎地赶了来。
梁小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其实他是喜欢女人的,而且喜欢有一双能把整个脸塞进去幸福地憋死的大胸脯的女人,但是谁叫他这么不幸运,此次小测验偏偏就抽中了这么折腾人的题目。
他们这班的先生最近在教导谈判之术,因此每人抽个签,按照签上所言行事后,再去劝解说服对象。
比如鲁黑胡抽到了上上签——到镇东头把王老汉的豆浆挑子砸了,骂他全家,咒他后代不长屁眼长痔疮,然后想办法同他和解,成为不打不相识的狐朋狗友。鲁黑胡乐坏了,这次考试容易过。
梁小小抽到这签子时,老先生的脸都有歪曲的趋势,梁小小绝对没有看错,那时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要说哪里会出这种变态题目,还用问么?自然就是远近闻名臭名昭著但是无人不知无人亲见的六芒楼。
“娘,我真的对、对女人的身体提不起兴趣。”梁小小艰难的说出话,困难得要把自己舌头咬下来一样。撇眼一看,柜台后还在算米油帐的老先生脸上憋得已经泛起猪肝红——难为这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还这么血性。
“天哪,这造了什么孽,早知道就不让你出来挣钱。”
“娘,反正还有大哥二哥,让他们为家里传宗接代还不够吗?”
“我是丢不起这人!”老娘哭得稀里哗啦,“天哪,以后叫我在乡里乡亲面前如何自处啊!”
“娘,你到这里来说这件事,就不担心儿子如何自处的问题吗?”
“不能处最好!你这个小不要脸的,你越混越回去了啊?连男人都不想做了,老娘干脆直接把你那里给喀嚓掉,一了百了!”
梁小小差一点就给他娘跪下了,正在这时,大门扇板被人从外面撬开一片,然后一个灰衣人挤了进来,他三下五除二又拆了两块。紧接着一匹神情不善的高头大马得得迈了进来。
程平对周遭情况淡淡的扫视了一眼,觉得没有危险,将慕容炽焰从黄翎羽身前抱下,招呼一个小伙计道:“帮他给洗洗,放到房间给安置。”
说完返身帮黄翎羽将束小腿的马蹬卸开,将人接下来放在一张凳子上。
“呦,小小,今天有客啊?”黄翎羽一进来就看到热闹阵仗,有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