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瑄鹤
而接到求助电话,满心着急的领队则开着越野到采石工人们所在的进山口,和同伴们提着金属笼子徒步进山,一个个累得满头大汗都不敢多停一秒,生怕自己的速度耽误了救治黑狼的机会。
进山二十多分钟的时间里,他们抬着大几十斤重的笼没休息一步。
直到见到受伤的黑狼,在随行专业人员的帮助下上麻醉、消毒清洁、处理伤口、将失去意识的黑狼搬到笼子里,这群连水都没顾上喝一口的工作人员终于松了口气。
他们赶上了时间,也帮助到了一只遭遇无妄之灾的可怜黑狼。
那种成就感很强烈,甚至浓到难以用语言去形容。
在把黑狼带回保护机构,医疗人员又检查了黑狼的状态。
到底是后腿受了枪伤,再加上中途路上的波折,伤势比较重、周围有流脓溃烂的情况,在进行清理包扎后的黑狼麻醉效果尚未褪去,还有些发热,因此重中之重是先挺过这一晚。
挺过去,一切都好说。
于是,在跟医疗人员确认过受伤黑狼的身体状况后,几个白天搬笼子搬到浑身肌肉都疼的工作人员都偷偷摸摸,做贼似的,捏着手电,一会、一会隔着时间往黑狼休息的笼子边跑。
甚至每一次都会小心观察黑狼的鼻息,生怕这只幸运又不幸的动物熬不过这一晚。
一整个晚上,黑狼在麻醉效果之后缓慢转醒,而工作人员们则交替换着来看狼的情况,一个都没睡着。
谁都关心着这只受伤的黑狼,谁都不想对方在夜里出现意外。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命,是他们这群家伙从偷猎者和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既然已经抢了,哪还有半夜被要走的道理?!
直到天蒙蒙亮,当贺兰山保护机构被那初生的日光笼罩成灿烂的金色后,那时候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已经数不清第多少次来看黑狼状况的领队一低头,对上了那双清醒又冷静的银灰色眼瞳。
然后,挂着黑眼圈的领队笑了笑,语气甚至有些哽咽。
他对那时候盯着他沉静又平和的黑狼说——
“感谢你熬过来了。”
感谢你坚持到现在,以后我们还有带你回家的机会。
从回忆中脱离,坐在石头上的领队笑着说:“……那会第一次见你,我们几个就忍不住感慨,这头黑狼可真俊啊!”
黑狼在这片保护区本就罕见,而如戈尔的毛发这么纯粹的黑狼,更是少之又少,他像是一簇静谧又盛大的黑色火焰,即便只是安静燃烧着,就足以让众人产生难以克制的畏惧与激动。
顾祈安舔了舔嘴巴,神情认真,眼底藏匿着期待。
从人类的嘴里听到属于狼哥的故事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将属于黑狼身上的外壳一层一层剥离,在没有任何交流障碍的情况下,窥见到属于黑狼的过去。
那是顾祈安从前不知道,也从未参与过的一切。
此刻,之前注意力还在蛋黄派上的小雪豹垂着尾巴,眼睛直勾勾盯着领队,看得几人一阵心软,有种恩和也在听故事的感觉。
可是,恩和真的听得懂吗?
领队看了一眼乖巧的小豹子,轻笑了一下,语气轻松,描述着当时戈尔在保护机构养伤的日子,甚至还道:“你知道你名字的含义吗?”
他开口——
“最开始,我们给你起的名字是格尔——是蒙古包、毡房——是家的意思,那会你这家伙总喜欢看向贺兰山的方向,弄得我们一个个心里酸酸涩涩的,猜测你大概是在想家,所以才起了这个名字。”
“甚至好几个同事还说你看起来很忧郁,像是那什么……忧郁什么来着……”
旁边的年轻人立马补充道:“黑暗忧郁王子!”
领队:“对对对,是这个!黑暗忧郁王子格尔!”
听到这里,顾祈安眼睛一亮,心里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从和狼哥相遇至今,他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名字,如果有的话那狼哥的名字又叫什么?他向来只“嗷呜嗷呜”狼哥、狼哥地叫着,而此刻通过人类的叙述,得到黑狼名字的由来,让他有种更加贴近对方的异样感。
人类之间的交往,名字总具有一种特殊意义。
所以狼哥是叫格尔吗……
正当顾祈安以为就是这个名字的时候,领队话锋一转——
“不过后来,我们才发现你是个战斗狂,哪怕是养伤期间喂活鸡,也弄得像是野外狩猎一样……那些喜欢你的小粉丝给你起的外号是‘魔王’,还说‘格尔’这个名字看起来太柔和了,和你不搭。”
说起以前的事情,领队的笑容就没停过。
“他们说,你应该有一个更加威风的名字!”
在黑狼伤势稍愈的初期,工作人员将原本住在普通笼子里的黑狼倒换到了隔壁的大笼子里,几乎和动物园的观赏笼差不多,场地相对宽敞,可以满足狼日常活动的需求。
除了最开始直接投喂生肉,后来他们将食物换成了活鸡,也是为防止人工饲养下的野生动物失去狩猎能力与野性。
不过围观的工作人员怎么都没想到,最初他们只是想拍一下黑狼正常进餐的情况,给等候、担忧的人们一个交代,谁知初次在大笼子里放活鸡,就被黑狼弄得整个画面几乎有种凶案现场的程度。
再加上后来放归的追踪日常,黑狼“魔王”的外号越来越广为人知,而“格尔”这个名字相较于黑狼本身,似乎也确实显得有些柔和。
因为名字的问题引起了大家的争论,那时候保护机构官方账号下的粉丝不多,大家都是实打实关心着黑狼的状态,于是经过一番商议后,他们有了新的想法——
保留有原来蒙语意思的发音,依旧是代表着家乡,但却将“格”替换成“戈”,更多了些气势。
于是在这一次的修改后,保护机构替换了大山内黑狼的“证件照”和“身份名”,同时也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座大山深处住着一头凶悍又壮硕的亚成年黑狼,他的名字叫作戈尔。
听着人类将过去的事情娓娓道来,顾祈安偷偷在心里念叨着这个名字。
戈尔。
确实很适合他狼哥,他喜欢这个名字!
“戈尔、戈尔……”
领队笑着问:“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
那时候,他们经常隔着笼子呼唤黑狼,大多数情况下对方都爱答不理,只偶尔一两次,这头格外帅气的大黑狼才会转头,给他们这群围观的人施舍一点点目光。
看起来冷酷极了。
戈尔。
人类的声音回荡在草甸上的空气中,黑狼歪了歪脑袋,没有给出明显的反应,只是低头舔了一下小雪豹支棱起来、一直偷听的耳朵。
领队的眼底稍稍闪过失望,或许黑狼并不记得这个名字……不过黑狼能记得他的味道,已经很好了。
戈尔。
这个名字他记得。
黑狼舔着小雪豹的脑袋,眼底眸光沉沉,带有一种回忆的色泽。
戈尔、戈尔、戈尔……
那时候这群善良的人类经常这样呼唤他,最开始他会觉得有些烦躁,可当时间久了,他也知道这是他们对自己的叫法。
戈尔,这是救助他的人类赋予他的名字,虽然在这片深山内再无人呼唤出口,但他从未忘记,依旧深深刻在记忆深处。
“戈尔……”
人类的声音带有一种怀念的意味,再一次抬头的黑狼对上领队温暖的视线,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很低很低的轻吼。
那似乎在告诉对方,我记得。
我一直记得。
领队一愣,原本横在心间的失望顿时被另一种暖流所替代,明明都老大不小了,可却有种眼睛烧烧的热乎感,生怕自己多看一下黑狼,就能在几个小年轻面前丢了脸。
啧,真是越活越脆弱了!
领队又抹了一下有些翻红的眼睛,偏头之际对上了小雪豹好奇的目光,他咧咧嘴,笑道:“恩和是听懂我们说的话了吗?”
瞪圆了眼睛的顾祈安先是惊了一下,随后又反应过来这是人类在开玩笑,当他松口气的时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
恩和?这好像是人类给我起的名字?
高颜值的小雪豹晃动着身后的大尾巴,视线追逐在领队身上,后面几个年轻人看小雪豹的反应好玩,便也开口呼唤到“恩和”两个字。
旁边的工作人员轻声道:“总感觉恩和知道我们在叫他。”
“恩和肯定知道。”
不管是面对戈尔还是恩和,领队总是满脸慈爱,就好像是在他自己的小孩一般,“动物有灵,你多叫一两声,他们就知道那是在叫他们自己。”
望着小雪豹好奇的目光,领队的慈父之心一个没忍住,又溢了出来,心道反正都和两个毛茸茸讲了半天有关于戈尔的故事,那不如再多讲一点,说不准这两小家伙还这能听懂。
戈尔:除了“戈尔”其他都听不懂。
顾祈安:听得懂、听得懂!多讲点,豹豹爱听!
于是,讲故事心思上来的领队又开口,悠悠把与“恩和”有关的一切缓缓道来。
即便这些事情工作人员们都听过很多遍了,但或许是因为天生对这项工作的热爱,每每说起旧事,他们热忱满满,就好像永远不会感受到疲惫与无聊。
恩和、恩和。
是平安、太平的意思,是喜欢小雪豹的众人给他最美好的祝福与希望。
恩和。
顾祈安在心里咀嚼着这个名字,他喜欢。
他上辈子的名字与“恩和”有种异曲同工的妙处,前者是父母对他平安顺遂的祈愿,后者是人类对于小雪豹余生安宁的祝福。
不论是哪一辈子,他都很幸运,得到了被注满了爱意的美好希望。
即便上辈子病到他自己都不敢照镜子,顾祈安也依然觉得自己幸运。
在人们念叨“恩和”两个字的时候,端坐在一侧的戈尔耳尖微动。
他的观察力很敏锐,自然能察觉到这些人嘴里一念叨“恩和”,便会看向他的小豹子,这么一来二去,倒是叫戈尔明白了什么。
就像是他的名字一样,人类叫他“戈尔”,人类叫小豹子是“恩和”。
动物很难听懂人言。
但在相处和习惯之下,许多与人类待久的动物会生出灵性,越是有人常与他们说话,他们懂得也就越多。
戈尔无法理解“恩和”的更深层含义,但却知道这是人类对小豹子的叫法。
发声情况被他细细记下,沉默着的喉咙在无声中细微摩擦,似乎想要学着人类的声调叫出什么,但又因为声带的限制而无法真正凝聚出声。
这一刻,向来沉静稳重的黑狼忽然感觉有些泄气。
他微微偏头,看向被叫着“恩和”而欢快摇晃尾巴、转动脑袋的小雪豹,看着那双亮晶晶的蓝色眼睛,忽然有些嫉妒这群能发出声、能叫出小雪豹名字的人类。
小豹子喜欢别人叫他“恩和”。
可是他却叫不出来……真是,让狼好不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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