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孤注一掷
马上到来的中秋赏月英雄会,到时必然要来许多的江湖人,涂月殿主忙得不可开交。一见城主竟然指派了人来帮他,立时感觉能喘一口气了,自然很是和颜悦色。
虽然这个贺九目盲有疾,但出于对城主的信赖,涂月殿主没有丝毫的疑虑。更何况,鹤酒卿的气度风姿,岂止一般的名门世家公子可比?几句交流下来,便叫人折服不已。
“既是如此,这段路的审核,便交给贺先生了。到时候,会有青龙卫配合你处理那些有问题的江湖人。”
“在下自当勉力而为。”
“放心,在白帝城里,哪个不怕死的敢来捣乱?只不过,咱们不像这其他江湖势力,会提前安排那些武林名宿入住。到了那一日,这都一窝蜂的进来,就怕有哪个不守规矩的冒名顶替,到时候误了城主的大事。”
大事?
鹤酒卿想起来,他还没有问过顾矜霄,为何要举办这场声势浩大的中秋赏月宴。
涂月殿主笑呵呵地说着:“贺先生是名门世家出身,当明白咱们这白帝城虽然看似风光,蒸蒸日上,可若是要更上一层楼,还得是跟江湖各界打好关系,和气生财不是。这场中秋宴结束了,整个天下都会知道澜江已经改头换面今非昔比了。自有上赶着跟我们做生意的。”
鹤酒卿笑了笑。
当他回头问起顾矜霄的时候,却听到那人随意地说:“顾相知有一个小友叫司徒铮,忽然失踪不见了,踪迹被扫得很干净。我有意借这次中秋宴找到他。”
鹤酒卿便明白了:“司徒铮是上任鬼剑的弟子,能神不知鬼不觉带走他的人,自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这样大的盛事,那个人一定会出现。他若是出现,我们便能察觉到司徒铮的气息。若是那人不来,也可以借助整个江湖的力量去悬赏。”
顾矜霄静静地坐在高位,一手撑着额头,轻轻眨了下眼:“你说的不错。但我怀疑,对方背后也有一个方士。”
鹤酒卿抿唇轻笑:“那没关系了,我们这边有两个方士。”
顾矜霄眸光沉静地看着他,片刻后不动声色地移开。
鹤酒卿走到他面前,手指按在椅子的扶手处,屈膝半蹲。
他仰着脸,微微翘起的唇边,笑容清澈无忧。蒙住眼睛的面容俊美如仙,像被自下而上颠倒无常的浮光照亮的一泓池水,神秘又风雅的惑人。
那清冽如酒的声音,宁静隽永,也隐隐的温柔眷恋,平静地问他:“阿天,你看着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阿天?”顾矜霄低低地说,眉宇的沉静不动声色,眼尾淡淡的阴翳郁色也依旧微冷。
但鹤酒卿就像看不见,事实上,某种程度他也是真的看不见的。
他微微仰着脸,唇角柔软,风致翩翩,远胜仙人,用一种清冷从容的语气说:“矜霄就是美好的天空。所以你是阿天,我是鹤卿。”
顾矜霄敛眸定定地看着他,淡淡地说:“随你。”
鹤酒卿的笑容几近于无,整张脸却还是像发着溶溶暖暖的月光一般,皎洁无暇。他专注认真地问:“那,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阿天看着鹤卿的时候,在想什么。”
顾矜霄的手指虚空抚过他的眼睛,沉静的眉宇在这辉光下,也像是隐隐被柔和。
他什么也没有说,心底却在想,什么时候可以摘下那云纱,看清楚那张脸,也被那双眼睛看见?
他也在想,鹤酒卿不笑的时候,声音显得清冷从容,这一点和钟磬很像。
可是,无论是短暂的破除封印的时日,还是三百年的时空距离,显然都说明这两个人不可能有血缘关系。
他们的性格脾性,气质气蕴,更是截然相反。
顾矜霄想了想:“鹤酒卿,你至今活过多少年了?”
鹤酒卿的脸上露出一丝怔然:“具体记不太清,山中无岁月,粗略算起来至少也一百多年了。为什么这么问?”
这是顾矜霄第一次看到,鹤酒卿的脸上完全失去笑容,似是微微黯然,却无比的平静,像是准备好面对任何的判词。
“没什么,在想你要是三百岁就好了。”
鹤酒卿唇角微抿,失笑一声摇头:“我还以为,你会发现我太老了。一时想不到怎么办好,紧张得差点流汗。”
“这倒不会,”顾矜霄轻轻地说,“因为粗略算起来,我也有一百岁。若是换个算法,还可以再久一些。”
鹤酒卿慢慢露出一个笑容,认真地说:“真好,你我都是方士,否则短短百年时间,怕是来不及遇见就结束了。”
这一刻,鹤酒卿的身上有一种空寂旷远的漫长宁静。
让人错觉看到,他自一场永无尽头的长途,跋涉而来。从未回头,不知疲倦,习惯孑然一身,从不需要任何人。
但现在,他却因为一个人而停下了……
过去的鹤酒卿是什么样子的?
明知不应该,这一刻,顾矜霄的心里却克制不住产生这样一个疑问。并且,这个问题在他心中所占的分量越来越重。
这样不行,他和鹤酒卿的状态都不对。
难道,还真的在等他被染黑,掉下来自己去接住吗?
你根本接不住的。
而不能飞的鹤不再是仙鹤,染黑的鹤酒卿也不再是鹤酒卿。
摧毁占有一件美好的东西何其简单,要在晦暗复杂的世界守护一轮皎洁明月,却太难了。
既不想让那只鹤掉下来,最好的做法不该是看着他,而是和对林照月所做的一样——相见无益,不如不见。
第97章 97只反派
夜深露重, 月似霜华。
白衣持剑的方士,一个人在衔月宫外宽广的露台上吹风。
一旁悄然盘旋而落的, 还有他的仙鹤。
鹤酒卿微笑着轻轻叹息:“早说过了,他不在,你怎么非要再去看一眼?若是他在,却不想见你,你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