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孤注一掷
天道流的人是真的觉得他是叛徒,杀了道主,劫持幼主,更是盗走鬼剑。
唯有天枢知道真相,可他只能沉默。
直到这时,天枢才真的知晓了天道流,知道他们都是如何做事的。
表面的一群人在追捕司徒信,想要救回孩子。
暗地里有一群人,对于叛徒执行必杀令,根本不希望司徒信回来,纵使牺牲少主也只要找回鬼剑。
天璇因为亲眼目睹了父亲死在司徒黎手中,一直想杀少主。
而天枢为了让司徒信带着孩子顺利逃走,也带人乔装混迹其中,名为追杀实则是牵制天道流的人。
局势混乱得,谁也不知道谁是谁的人。
谁是好人,谁又是坏人?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执掌正义,无愧于心。
所有人都警惕邪恶的可怕,有多少人明白正义的可怕?
十五年后,三千雪岭之下。
司徒信被假鬼剑一剑穿胸,和当初的司徒黎一样,死在他收养的孩子司徒铮怀里。
不知道临死之前是不是想起了小时候,他也是在街上流浪,忍饥挨饿被欺凌。
偷偷下山的司徒黎迷路了,让小乞丐带路。
“我给你钱,你给我带路。”
他害怕得直发抖,小声嗫喏:“少爷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大点声说,没吃饭啊你。”
被提醒才发现饿得快晕过去了,小乞丐吸吸鼻子:“能不能给我半个馍馍?我给你带一天的路都行。”
“你多大了。”
“十岁。”
“哇,跟我一样大,你怎么瘦得像个七八岁的小猴子。要不这样吧,我管饭,你帮我带路,带三天,不行太短了!一个月吧,三个月……啊不管了,以后再说。”
司徒黎给了他司徒信这个名字,他弄丢了司徒黎的孩子,逃亡路上收养了另一个乞儿,给了他司徒铮这个名字。
司徒信送走了司徒黎,司徒铮送走了司徒信,就像一个圆。
若是有浩淼的宇宙意志居高临下看见这一切,就会发现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
司徒黎杀了天璇的父亲上一任老道主,天枢奉命杀了司徒黎。
司徒黎死的时候,隐瞒了司徒信。司徒信临死之前,也隐瞒了司徒铮。
于是,司徒铮走到这无名天境,走到天枢面前来,问出这种种无可言说的真相,看见这最开始的起笔落点。
天风吹拂在这石砌的祭坛之上,隐隐约约的编钟之声,磬石之声,神圣又清净。
层层累累,站满了天道流的人,却好像一个人也没有那样死寂。
台下的天玑拾阶而上,走到司徒铮旁边。
他谁都没看,只看着台上那个面容沉稳如山石,如渊渟岳峙的男人。
“你明白了?”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少年清澈的眼里溢出,他面上的神情却失去了一切锋芒棱角,连那从始至终萦绕他眉梢眼底的孤独冷锐都没有了。
只有如这五月夏日天光和风一般的柔软纯白。
他终于明白了,司徒信为什么不否认司徒黎不是他的父亲。
一开始他也觉得,这是因为师父和林照月一样,想要保护容辰,牺牲他去接过这仇恨。心里不是没有怨,也不是没有难过的。
只是比这更多的,是过往他们相依为命师父对他的爱护。是孑然天地之间,还有容辰与他之间的牵系。这点余温足够冲散所有的孤寒。
直到现在,他终于懂了。
在师父的眼里,是因为司徒黎的死,因为容辰的丢失,才让他们两个人相遇结缘。从这一点上,司徒铮就是他的兄弟,已故的司徒黎就是他的父亲。
一株树死去,脚下的山石里,靠着死去树的养分,长出一株杂草。
……
沐君侯也明白了。
当日玉门关,他因为一系列的事,心念动摇举棋不定,鹤酒卿在他掌心写下一个道字,让他看看离太阳最近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彼时,那位通晓一切的鹤仙人对他说:“错的事情分寸对了,就是正确。正义的事情多走了半步,就是邪恶。此为,道。”
分寸,即是道。
离太阳最近的地方,是三千雪岭至高处,也是执掌天道人心正义的天道流。
……
在三千雪岭山脚下,两个人在下棋。
一个白衣胜雪,银丝绣着麒麟纹,麒麟踩着衣摆下火色祥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