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自远方
虎伯没有多言,仅是挥了挥手,健仆纷纷踏石伏上墙头,弓弦张开,短刀出鞘。真有人敢硬闯,必叫其有来无回!
赵嘉三人驰出寨门,双腿夹紧马腹,骏马嘶鸣,速度不断加快。
在行进途中,陆续有青壮和健妇加入进来,还有十多名背着弯弓的少年。
早在战国时期,云中郡就不断受到匈奴骚扰,连年战火不断。这里的男子几乎个个会骑马,人人能弯弓射箭,有些精于骑射的妇人,英武丝毫不亚于男儿。
这一支队伍拉出去,和正规军自然不能比,挡住张通派来的奴仆却是绰绰有余。
马队疾驰而过,轰隆隆的马蹄声踏碎雪原。
张通根本不知道自己正一步步踏入深渊,点齐家仆护卫,还以丈量土地为名,从县尉处抽调两伍士卒,一早就从县城出发。
同行的少吏不动声色,眼底却闪过一丝嘲讽。
县丞称病未至,县尉同样没有露面。调兵没有虎符,只有张通的手令,稍对律例有所了解就知道不妥,偏偏张通不以为意。
或许是被利益蒙蔽双眼,也或许是认为事成后送给灌夫的好处足以让他不受惩罚,这位县令大人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触犯了足以杀头的罪名,身为代国相的灌夫,未必就能保得了他。
队伍出官寺后分成两拨,一波赶往赵嘉居住的村寨,一波直奔畜场。
张县令将家仆和护卫派出大半,身为只留两三人,就是为速战速决,一举将赵嘉拿下,阻断他向外求救的所有渠道。
此外,在命人翻阅县中簿册查验税收时,张通也留了一手。虽然把握不大,毕竟每年的税收都有记录,但是,只要强压啬夫,再命少吏更改,赵嘉一样逃不掉。
嘴上说会留赵嘉一条性命,事实上,张通早有决定,为免除后患,赵嘉必须死!
前往畜场的队伍速度极快,行进之间,不断有家仆被派出,查找罪人损毁和伪造的田封。距目的地不到一里,派出的家仆陆续归来,却没带回老仆期待的好消息。
“没找到?什么是没找到?!”老仆惊诧道。
“我等仔细搜寻过,附近确无田封。”家仆倒是想自己垒几个,奈何有县尉派来的士卒盯着,真心没法下手。
张通敢冒风险调兵,除了壮声势,以防赵嘉抵抗,也是为做个“见证”,让罪名定死。结果“证人”没当成,反倒成了不折不扣的阻碍,这就有些尴尬了。
扫一眼队伍中的五名士卒,老仆面色发沉。
他跟在张通身边多年,也算是有些见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倒是没想过贼人尽数落网,只以为对方太过奸滑,不肯出力,拿钱不办事。
“贼子,误郎主大事!”
不过倒也无妨。
老仆冷笑,下令队伍继续前进。
赵嘉不过一个孺子,其父早死,又无族人倚仗,郎主身为沙陵县令,说他有罪,那他就有罪。先把人拿下,证据事后补上就是。
在老仆冷笑时,队伍中的少吏也勾了一下嘴角。目光转向云中城所在的方向,心中暗自估算,三公子就快到县中官寺了吧?
在老仆的不断催促下,一行人很快抵达畜场。
距离不到三百米,老仆就看了用木桩设置的围栏,发现了熊伯刻意留下的种牛和种羊。想到事成后能得到的好处,不由得心头火热。
“来人!”老仆手指在围栏前的青壮和健妇,大声道,“赵氏子损毁田封,侵他人之地,触犯律条,奉张县令之命,将此处庶人全部拿下!”
跟随张通的家仆和护卫纷纷-抽-出短刀,握紧缰绳,就要策马上前。
同行的一伍士卒却是动也不动,看着老仆在马上大叫,就像是在看猴戏。
甚者,发现对面的青壮和健妇丝毫没有惧色,数人打起呼哨,更多的青壮纵马冲出围栏时,带队的伍长敲了敲手臂上的皮盾,队伍齐刷刷后退数步。
少吏同样知趣,踢了踢马腹,和士卒一同退后。
过程中,少吏和伍长对视一眼,将张通的家仆和护卫全部暴-露在队伍前,可谓是相当有默契。
老仆意识到不妙,却已经来不及了。
三百米的距离,对经验丰富的骑手来说,几乎是转瞬即至。
距离五十米,冲锋的队伍突然向两侧分开,行进中放开缰绳,熟练的弯弓搭箭。伴着刺耳的呼啸,箭矢如雨飞落,持刀的健仆接连发出惨叫,纷纷坠马。
老仆更是凄惨,身上中了不下五箭,偏偏全都避开要害,只放血不要命。因疼痛跌落马背,身侧的箭顺势-插-入数寸,穿透整条手臂,疼得他连声惨叫。
青壮和健仆没有停手,反而如围捕猎物的狼群,用双腿夹住马腹,双手操弓,箭雨又一次飞落。
在没有马鞍和马镫的时代,大部分汉朝骑兵最擅长也是最有效的攻击方式是弓-弩,而非手持兵器对冲。只要马够快,射术够精,甲胄具备相当的防御力,多数还在使用青铜器和骨器的匈奴照样没什么办法。
简单点说就是你砍不到我,我能射死你,来啊,互相伤害啊,看谁先完蛋!
可惜的是,这样的战术对训练有相当高的要求,只有精兵才能和匈奴硬碰硬,大多数汉朝骑兵依旧不是匈奴的对手。
在马鞍和马镫大批量武装军队后,骑兵的攻击方式才随之发生变化。
那个时候的大汉骑兵,已经可以将草原的邻居按到地上摩擦,顺便铲飞一切不服,铲完还问对方爽不爽,不爽就再来一次。
大汉朝的军队就是这样的热心肠,喜欢助人为乐。
这些家仆护卫手持短刀,连把弓箭都没有,一看就是不熟悉马战。别说边郡的正规军队,单是这些武装边民就能教他们做人。
“郎君,都在这里了,一个没跑!”
战斗结束后,青壮和健妇让开一条通道,赵嘉策马上前。牛角弓握在手里,箭壶少去一半,明显也参与了刚才的战斗。
老仆的生命力异常顽强,被扎得刺猬一样,依旧抬头怒视赵嘉,双眼一片血红。
“竖子安敢!你擅动田封触犯律条,我奉县令之命拿你,你竟敢行此恶事!”
“你一个奴仆凭什么拿我?”赵嘉并未发怒,更笑吟吟的拦住开弓的青壮,“至于擅动田封,此事确有,然是几名歹人所为,日前已被悉数抓捕。歹人招供时,乡老、啬夫、游徼尽皆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