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星懒懒
看大河都这么说了,王二丫只好勉强自己放下心中的担忧,继续回去做饭了。
城西的办事点设立在闹市中,前面是店铺,后面可以住人。店铺里摆了一张桌子,还有几条凳子,门口立着妇女哥儿救助联合会城西办事点。
小溪在坐在凳子上拿着一张报纸叫王小花认字,他作为报童,这三年多下来,通用的字学了不少,至少能够自己看懂报纸了。
“这个字读变,变化的变。”
小溪脆生生的嗓音隐约传到后院,大河一边打水一边听他教人识字。
“哦,知道了,这个字是变化的变。”王小花的声音有些小,却不见一丝怯弱。
过了一会儿王小花又问:“溪哥儿,这个读什么?”
小溪答:“机,机会的机。”
一人教得开心,一人学得开心,气氛其乐融融。门口突然来了一个衣衫褴褛,头发凌乱的干瘦妇人。
妇人嘴唇干裂,气息奄奄,声音沙哑地问道:“请问,这里是大安报社吗?”
她自进了城门后,一路向人打听报社的地址,身心俱疲的妇人只依稀听到“大安报社”、“妇女哥儿救助”等字眼,便以为这两个是一起的。
妇人稍微识几个字,认得妇女哥儿救助联合这几个字,以为终于找到了大安报社,大着胆子进去问。
小溪先是愣了一下,迟疑地点了点头:“也算吧。”这个办事点是报社主力开办的,也算是报社下面的办事点。
妇人看到小哥儿点头,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说自己有重要的事儿要投稿,然后便扶着门框晕了过去。
小溪和王小花都吓了一跳,小溪赶紧大喊哥。听到小溪慌张的叫声,大河直接扔下正在打水的水桶,装着水的水桶撞击在井面上,发出一声巨响,但大河已无暇顾及。
王二丫也放下刀从厨房快步走出来。
一见到大河的身影,小溪就喊着:“哥,她晕倒了,就问了一句这里是不是大安报社,说她有要事需要投稿,然后就晕了过去。”
小溪虽然有些慌张,但还是口齿清晰地说明了情况。
王小花紧紧跟在小溪旁边,神色有些瑟缩,王二丫先是摸了摸女儿的脑袋,然后上前检查妇人的情况。
大河虽然是个十三四岁的半大少年,但到底是男子,不好直接上去扶人,看到王二丫出来,他也松了一口气。
王二丫探了探妇人的鼻息:“还有气,看她脸色,应该是又饿又累导致的,小花,到厨房端碗水过来。”
王小花听话地去端水,王二丫以前是下地干活的,有一把子力气,而且这妇人很瘦小,她一下就把人抱进店里的长椅上躺着。
大河吩咐小溪去报社给谢宁或者荣斋先生报信,他自己则去医馆请大夫过来。
一通忙碌过后,王二丫把妇人安置在后院,等人醒过来,才让人小溪去通报谢宁。
这还是办事点开办这么多天以来,第一个找上门来的人,虽然对方说要找大安报社,但看她的情况,好像更需要妇联的帮助。
小溪来禀报时,秦竹正好在报社,便叫嚷着要一起去看看情况,于是两人便一起来了。
“这位夫人,听说你要给大安报社投稿?”谢宁问。
妇人脸上的脏污被王二丫擦干净了,头发也梳整齐,喝了几碗粥,虽然还有些气弱,至少说话不成问题。王二丫本来想替她换身衣裳,妇人紧紧抓着衣领不放,她也只好放弃,所以妇人身上还是那套褴褛的衣衫。
妇人一见到谢宁和秦竹,连忙站起身来行了一礼,面对谢宁的问话,因为不知道两人的身份,警惕着不肯说话。
妇人醒来后才知道,这里不是大安报社,而是一个不知道是谁办的妇女哥儿救助点,所以才会好心地替自己请大夫。
谢宁这才想起自己还没表明身份,便说:“我是大安报社的东家,你若需要投稿,我就可以做主。”
妇人试探道:“你真是大安报社的东家?”
荷花说:“你都不打听一下就要来投稿吗?京城里谁人不知大安报社的东家是个哥儿。”
妇人被荷花的音量吓得瑟缩了一下,嗫嚅道:“实在是妾身手中的稿件太重要了,必须要亲自交到报社的主编或东家手中。”
见妇人还是不太相信,谢宁只好把人带回报社,看着大安报社的牌匾,还有报社里来往的记者文人,都在喊谢宁为东家,妇人这才信了。
谢宁把人带到他的办公室,秦竹一路好奇地跟了进来,他倒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稿件,这妇人如此谨慎。
妇人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自觉自己到了安全的地方,才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
“妾身是庆阳府合水县人士,合水县县令勾结当地豪绅张家,搜刮钱财,侵占土地。妾身希望报社能报导出来,好让朝廷知道,我们合水县百姓正在受苦受难。”妇人眼神坚毅,声音却开始哽咽起来。
谢宁和秦竹对视了一下,都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为这事儿来的。
若妇人所说属实,那问题就严重了,当地贪污严重,上头肯定有人庇护,拔出萝卜带出泥,到时候得罪的人就多了。
不过谢宁可不怂,他除了永宁侯府这个靠山,报社还有圣上的掺和,王公公现在还继续审核着报纸呢。
谢宁朝妇人点了点头:“把具体情况说说吧。”
妇人一直觑着谢宁的神色,生怕他因为得罪人而拒绝她,看谢宁有揽下事情的意思,妇人忙不迭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
这妇人姓胡,家中排行第三,大家都叫她胡三娘。胡三娘夫家姓赵,是合水县当地的小乡绅,家中有几十亩地,日子过得还算富裕。
自从五年前新县令来到合水县,他们的日子就变了,新县令和当地的豪绅张家合作,张家做局吞吃当地其他商户的产业,被其他商户们告到衙门,却被县令倒打一耙,反而被关进了大牢。
张家剥削得来的钱财,有八成都入了县令的口袋。
之后大家知道张家有县令撑腰,大家都不敢惹他们,不料他们却变本加厉,当地百姓被他们逼得都生活不下去。
有人想要到知府那里告状,岂料知府大人当面应得好好的,转头就把人关了起来。
还有人想要上京告御状,结果还没走出庆阳府,就已经被山匪给杀害了。这下谁人还不知是县令的警告。
合水县百姓生活在张家和县令的压迫下,所有人都战战兢兢,求告无门,只能任凭他们剥削。
今年张家要强买赵家的地,一亩地给一百个铜板,赵家当然不卖,胡三娘的丈夫就被张家少爷和他的狗腿给打死了,地也被强抢了去。
胡三娘只能带着一儿一女在赵家村里苟活,村里人可怜她们母子三人,腾了点口粮给他们,饿不死就成,因为现在县里农户的收成,要缴纳七成粮税,他们也吃不饱肚子。
当地的男子出不去县城,官官相护的情况下也让他们不敢轻信官府。
胡三娘一向胆子大,知道再这么下去,她们一家子都活不下去。她就想起了嫁到隔壁县的大姐,她大姐以前经常会给她寄报纸过来。
胡三娘知道,京城除了官府,还有大安报社这个敢于报导一切事情的地方,若是能找到大安报社,他们就有可能把合水县的事情捅出去。
第185章 御状
两个月前,庆安府合水县。
一处破旧的庙宇里,一位衣衫破旧褴褛的老者坐在凌乱的茅草堆里,双腿用木棍和茅草固定着。
老者身旁围了几个同样穿着破旧的男子妇人,有两个妇人怀里还抱着孩子。
老者面上迟疑:“三娘子,你说的可行吗?”
胡三娘蹲在老者对面,脸上脏兮兮的,一双眼睛倒是亮得惊人。
“陈老,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如今合水县的男子皆不得出,只有女子哥儿可以出入。我大姐嫁到了隔壁安华县,我一个丧夫的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投奔亲戚,翻不出什么花样儿来,只要银子给得足,他们会放人的。”
“等到了我大姐那边,我马上就装病,病上几个月也正常,而且还有孩子掩护,不会被人看出问题的。到时候我乔装一下,跟着当地外出找活干的人一起走,等出了庆阳府就跟商队一路到京城去。”
胡三娘最远只去过安华县,虽然上京很远,但为了她丈夫的仇,为了她的一双儿女,哪怕再危险,她也想拼死一搏。
陈老旁边的妇人担忧道:“你一介妇人,独自上京未免才危险了,能安全抵达吗?”
胡三娘苦笑:“也只有上京才能把合水县的事情告到御前,杨钦那个狗官能在合水县一手遮天,不正是因为有知府的庇护吗?”
杨钦是庆安知府的小舅子,官官相护,合水县百姓求告无门,唯有上京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所有人都看着陈老,他们都是因为杨钦这个狗官和张家的迫害,才沦落到这个破庙里,他们有共同的敌人。
陈家和张家以前是竞争对手,陈家行商素有仁名,合水县的百姓也更青睐陈家商铺的东西,张家更为势弱一些。自从张家投靠了杨钦后,两家的局面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如今陈家更是被张家打压得失去了全部产业,陈家的子弟死的死,关在牢里的在牢里,只有陈老一个老头子,被打断了腿扔了出来。
陈老沉吟片刻,本该年老浑浊的眼睛却显得睿智而深邃,他叹了一口气,像是下了一个极其重要的决定。
“罢了,我一个老头子竟还没有你一个丫头有魄力。老头子就信你一回。”
“陈老!”
“陈老慎重!”
“陈老您真信她一介女子?”
旁边围着的人纷纷出口,心中皆是惊疑和担忧。
陈老闭了一下眼睛,语气坚定道:“是信三娘子放手一搏,还是继续在杨钦这个狗官手下苟延残喘,我选放手一搏。”
男子妇人们都沉默了,若是有其他的办法,胡三娘一个女子也不至于要自己上京。他们若是不想忍,就只有这个选择了。
沉默一阵过后,几人皆点头同意。
于是胡三娘便拿着大家凑的路费和陈老交给她的证据,带着两个孩子步行了三天,来到隔壁安华县。
胡三娘的计划一开始很顺利,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女子敢独身前往京城,她跟着前往京城的商队走到半路,还是因为不够警惕被人偷了银子。因为没钱,商队把她丢在了当地。
好在身上的证据她藏得严实,没有被人偷走,胡三娘想到身后一众父老乡亲的期盼,咬着牙一路乞讨来到京城。
听了胡三娘的事迹,秦竹佩服地看了她一眼,一个女子乞讨到京城,不知吃了多少苦。
谢宁仔细地看完了小册子,然后还给了胡三娘。
胡三娘顿时慌了,蜷缩着手不敢接过册子,她神色慌张地抬眼看向谢宁:“谢东家,您这是?”不打算报导了吗?
谢宁表情很郑重:“这个事情太大了,不适合登在报纸上,有损官府的名声。”王公公作为审核,是肯定不会通过的。
胡三娘睁着眼,一脸死寂地看着谢宁,眼中的希望随着谢宁的话慢慢熄灭,仿佛一下子失了生机。
吓得谢宁赶紧补充:“不是没有解决办法的,你的诉求是想让陛下知道,我可以给你引荐一个人,他会把合水县的事情告知陛下的。”
胡三娘盯着谢宁,半天没出一口气,谢宁伸手在她眼前摇了摇:“胡三娘?”
胡三娘还是没有反应,谢宁正打算再说些什么时,只见她眼睛一闭,身子一软,就要往地上倒去。
好在秦竹一直在关注她,及时把人扶住了,谢宁赶紧让人去请大夫。
大夫检查一番,留了一张药方,说道:“这位妇人应该是很长时间没有吃好睡好了,身子极差。如今情绪起伏又很大,身子承受不住才晕了过去。”
见自己把人给吓晕了,谢宁内心有些愧疚,便把人留下,让黎星帮忙好好照顾。
至于后续的事情,只能等胡三娘身子恢复了,才能继续下一步。
骤然知道了这么大的事情,谢宁肯定是要跟陆川说的。
陆川没想到,只是寻常的一天,他从翰林院回来,会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
陆川皱着眉头,在屋里转了两圈:“这么大的事情,若是真的,估计整个大安官场都会动荡。”
一个县令能在当地一手遮天,少不了一府知府的庇护,一府知府既然能包庇这种欺压百姓的人,本身也不是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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