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莲卿
“哎?”谢暄还一脸懵地立着,来喜忙将大汉拦住,焦急道,“这人我们也不认识,放这儿算谁的。”
“是你们喊的救人,当然算你的。”
“我们也是路过!”
这争论间,原本围得密不透风的众人都慌忙离去,救人的几个拿着各自的东西说走就走,来喜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拦不住。
“怎么了这是?”谢暄实在没弄懂,只好问来喜。
来喜愁眉苦脸地瞥了眼躺在地上的人,没好气儿地说,“这个人身上有伤,他们怕担上了要花钱看病,就硬推给咱们了。”
从水里救人是一回事,可这身上有伤谁知道要花多少钱医治,万一再弄个半死不活,又归谁养活?
谁都不愿沾上这麻烦事,理所应当的把人推给他们,谁让他们是第一个喊救人的。
“兰公子。”来喜拽着谢暄的衣袖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道,“这事儿跟咱也没关系,要不咱们也……”
走这个字谁也不想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他只盼谢暄能听懂,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话音还未落,谢暄却仿佛没听到一般已走近蹲下,歪着脑袋想查看男人的状况,可手在他上方僵着,想碰,又忍不住皱眉。
“唉,脏成这样……”
谢暄叹着,从身旁捡起一根树枝撩开了这人湿搭搭的,还缠着水草的头发,又戳了戳他的手臂,看到他胸口还在微弱地起伏着,这才松了口气冲来喜道,
“他得马上送医,你快背上他。”
“啊?”来喜以为自己听岔了,愕然地指着自己,“什么,我背他?”
谢暄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他脏死了。”
“我不背。”来喜脸色骤变,退了几步,冷硬地拒绝。
外室算个什么东西,地位卑贱的就连奴婢都不如,他们只不过是看在傅大人宠他的份上才不敢轻易怠慢,还真把自己当主子命令上了。
这人眼看着进气少出气多,且不说是个麻烦,万一死自己背上那可就晦气死了。
“你……!”谢暄没想到来喜也会见死不救,担心再晚点儿这人就要没命,是又气又急,“你不背,就把赏钱还给我!”
“给就给。”
本以为亮出杀手锏的谢暄哪能料到来喜这会儿也来了硬气,当真掏出了那一小把铜钱塞他手里,“要救你自己救,我可没说救。”
“……”
脚下忽然有些许动静,谢暄一怔,忙又蹲下查看,只见男人恢复了些许意识,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可随着他这么轻微地一动,腰侧原本被水泡得煞白的伤口竟又渗出血来。
“你,你别动,会流血,我,我……”见到鲜血不断涌出,谢暄是彻底慌了神,他求助地抬头,却见来喜已经站出去了几丈远,势必要与他划清界限,其余众人更远远旁观,交头接耳地议论。
“孩子,别管了。”一名老妇人似是不忍地走过来,招呼他,“这条河里每年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别惹上事。”
谢暄茫然地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一脸悲悯,苦口婆心,却是在劝他放任一个人去死。
“你们……你们……”谢暄的胸口起伏着,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那个鼓囊囊的钱袋,稳了稳心神,高举起来。
这钱袋砸在手心的重量一看就不轻,众人的目光霎时间都黏了上去。
“谁帮我把他背到医馆,我就给他——”
“公子。”身后忽然响起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语调甚是温和,“用我帮忙吗?”
人群顿时骚动,纷纷瞪向这男人,可还未等人指责,男人却微笑道,“我不要钱。”
谢暄转身,只见此人白面美髯,身着道袍,发髻梳得是一丝不苟,虽看不出身份,却显然非市井中人,身后还跟着两名身强力壮的家丁。
“多谢。”谢暄欣喜,又怕他反悔,拍了拍自己的钱袋道,“你放心,我有钱医治,不会教你担责。”
男人吩咐家丁去抬人,又转回身来,微微颔首道,“在下姓杜,杜仲绅。”
“在下姓谢。”谢暄顿了顿,“谢兰时。”
杜仲绅眼神微微一闪,再次还了礼。
医馆也在这条街上,谢暄气来喜见死不救,故意让他站在大门外头,让他进来不是, 走也不是。
“他应该水性不错,哪怕腰上有伤,也挣扎着没呛太多水。”郎中边包扎边道,“麻烦的是这伤口,虽命大未伤及内腑,却在脏水里泡成了这样,恐怕会有感染,就看他撑不撑的过这关了。”
“没事,我有银子,你只管医治便是。”谢暄又去掏他那个钱袋,却被杜仲绅微微一拦。
似乎是忍不住了,他低声道,“谢公子,要记得财不外露。”
“老爷。”随杜仲绅而来的家丁低声提醒,“时辰不早了,咱们还得赶回去。”
“谢公子。”杜仲绅却转头问谢暄,“你要去哪里,在下的马车在外面。”
“不用了。”谢暄连连摆手,“他好像快醒了,我等下问问可否能寻着他家人,你若有事就快些走吧,不用管我。”
“这……”杜仲绅踌躇着,又道,“天色已晚,公子就呆在医馆里,切莫轻易走动。”
谢暄倒是奇了怪了,他是长着一张喜欢乱跑的脸吗?傅行简啰嗦也就罢了,怎么随便一个路人也要这样叮嘱他。
但毕竟不熟,谢暄客套地点头答应,目送了杜仲绅出门。
门外已是夜幕初垂,只剩下远天边还留有一丝淡青,谢暄愈发焦灼,本想着出来一会儿就能回去,谁知竟遇到这样的事。
他走到门外张望,这个时候街上来往的人已然不多,来喜更是早就没了人影。
这下倒成了他进退两难。
“公子,人醒了。”郎中站在门内招呼,见谢暄进来,拉着他低声道,“此人极为身强力壮,才能在水中坚持了这么久,而且他的伤口并非河中乱石所伤。”
郎中左右看看,再次压低了嗓音,“是刀伤。”
“刀伤?”谢暄一怔,也没了主意,“怎么会是刀伤?”
“这条随河是从龙脊山上流下来的,龙脊山里形势复杂,既有山民彪悍,也有山匪残暴,更因为有玄铁矿,还有不少官兵驻守,总之都是不好惹的。”郎中轻咳一声,瞄了眼谢暄手中的钱袋,“医者父母心,不管他是什么人,在下治也治了,这药钱结一结,你就把人领走吧。”
“可你方才刚说他恐怕撑不过去,这还重伤着如何能走?”
“我瞧你是外乡人,又心善才肯提醒你的。”郎中见他不开窍,语气急躁起来,“他现在又跑不动,你领出去随便放个地方走了便是,但绝不能留在我这儿。”
谢暄愣了愣,品出其中意思来,压抑着怒火道,“天都黑了,你这样把人赶出去与见死不救有何分别,我又不是不给你钱。”
“这可不是钱不钱的事。”
医馆不大,也就外堂和里间两间屋子,里头一阵窸窣声让争论的二人同时噤声,谢暄狠狠斜了郎中一眼,转身进了屋。
男子果然是醒了,许是听见了外头的争论,正挣扎着起身,见到谢暄进来眼睛亮了亮,越是慌着想起来,越是起不来。
谢暄觉得自己该上前扶一把的,可这人身上虽已被擦干,头发却还是湿漉漉的挂着水草,滴滴拉拉地顺着肩膀往下滴,实在下不去手,便安抚道,
“你不必起来,小心扯到伤口。”
谢暄说着扫过床铺,用来诊治的竹床上没铺任何被褥,但也给弄得一片狼藉,不管郎中是不是在赶人,也确实得多付点诊金才是。
男人力竭,便不再挣扎,气喘道,
“小的,叫王保,谢,谢恩公救命。”
谢暄连连摆手,倒不是他谦逊,是觉得自己不过喊了一嗓子罢了,虽说那些人不乐意管他,但没他们,人是肯定救不上来的。
“你家人呢?”谢暄总不能把人带回衙门去,便急急询问最重要的问题,“我想办法找到你家人,让他们带你回去。”
“我……”一个大男人,差点死了都面不改色,可提及家人二字竟霎时间红了眼眶,双唇不住地颤抖,“都……都被杀了,我要不是落进河里也……”
谢暄大惊失色,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他下意识地的问道,
“什么人杀的?”
王保眼珠一僵,两个字如刀锋割出双唇,鲜血淋漓,
“衙门。”
谢暄霎时间如遭雷击,定在原地,愣愣地重复了衙门二字。
百姓口中的衙门是什么?
那就是县衙呀!
第78章
“你胡说!”谢暄骤然反驳,眼底满是忿忿,“衙门可是朝廷的人,朝廷的人怎么可能乱杀百姓!”
“我怎么可能拿自己父母姐妹的命来胡说,而且,而且他们要杀的是全村!”
王保面色激愤,一口气没上来突然哽住,嗬嗬地一直倒吸气,那模样仿佛要背过去一般,谢暄吓得一退,身边一阵风过去,是一直守在门边的郎中赶紧冲上去替他顺气。
他刚才说什么?他说的是衙门要杀他全村?!
原本还欲争辩的谢暄被王保悲痛欲绝的模样惊到,怒火仿佛被成堆的冰雪倏然盖下来,不但熄灭,还莫名的,一阵阵地发冷。
他喘不过气的模样十分痛苦,谢暄在骇人的动静里思绪纷杂。
的确,没人会拿家人性命来胡说,就连王保自己不也身中一刀落入河中,如若不是他们刚巧碰到现下就已经丧命。
但他说的是衙门,是官府啊!
莫说普通百姓,就算是妓女罪犯亦有户籍登记在册,纵然官员中有万恶之徒,杀一人易,两人也不难,可一村少则数十人,全都杀掉又岂是能瞒得过的。
而且究竟是什么样的事,会让官员做出屠村这样惊天动地的举动。
也许是王保在夸张,谢暄仍无法尽信,却也相信他定是遇到了什么对他而言惊天动地的大事。
郎中费了一番功夫,汗水溻湿了后背才终于将王保的气顺过来,而他自己似乎也觉得对救命恩人这样大吼失了分寸,脸色胀红,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谢暄抬眸,看向不知所措的王保,唇线紧绷,眸色渐沉,
“王保,你将遭遇一五一十说来,若有半句虚言,定不轻饶。”
谢暄的声音并不大,远没有他方才反驳时那般咄咄逼人,却让王保和郎中霎时间屏了呼吸,不约而同地垂下双眼,心中莫名地生了畏惧,不敢直视。
王保怔过神来,缓了口气,目色愈发怆然,
“恩公,小的家在龙脊山北峰下的一处山坳里,叫骆台村,家里男人大都在龙脊山的玄铁矿上工。可半个月前不知怎么的,只要是我们村的都被迫回到家中,莫名其妙地还给发工钱。我们都以为是矿上有什么事,见不干活还有钱拿就安心呆着,但不止是矿上,在外头做工的那几个也陆续回来,就好像是要把村子里的人都集齐了一样。
“我心里不踏实,就借着打猎在村子周围转,结果竟发现山中四处有官兵暗中把守,可还未等我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昨晚突然……突然就……”
说到这儿,王保顿时泪如雨下,“昨晚突然就满山满谷的山匪,见人就杀,他们真的只杀人,只杀人,我看出来了!不抢东西只杀人!”
情绪过于激动的王保开始语无伦次,可即便如此,他字字句句,所描绘的场面依旧让人心惊胆寒,难以置信。
谢暄紧握双拳,强压下骇然,凝目道,“那你如何断定是官府。”
王保闻言抬头,颤声道,“杀人的山匪中,我发现了许多是原本守山的人。其中有一个头头,当时我在山间见到他时像是走热了,就解开了氅衣,里头的衣服带补子,是官服,我不会认错,他们还提到了什么提督大人,派兵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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