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汲
陈平舟无法承担隐瞒之责,原封不动地将事实禀回了仙盟,这一禀竟不是他一人,原来其他地方也出现了类似古怪之事。
不光是魔息,还有肆意流窜的妖力、怨魂,就连雷鸣的频率都增加了。
与此同时,天机阁主露面了。
从前天机阁总是行踪诡谲,行事颇不合群,如今却开诚布公地袒露了驻地位置,包括所持神器天机晷的功效,使天劫一事看起来更像真的了。
天机阁主最终宣布:唯有将劫眼血祭天道,才能阻止这场灭世的灾难,因为劫眼本身就是天道的一部分,为天半子。
并坦言,天机阁已测算出穹裂的大致方位,已派阁内成员在该处修建祭天台。
仙盟质问其用意,莫非是想靠此计光明正大取走仙盟盟主的性命。
天机阁主却表示:他只尽人事,仙盟最后的抉择与判断,他都无法左右,也不会左右,正如他无法左右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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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元宗禁地,一座房屋隐蔽在山石间,屋内弥漫着淡淡的铁锈腥气。
谢凌伸手,为沉睡中的人抚平眉间。
躺着的殷回之的脸色很白,嘴唇没什么血色,像刚经历过某种剧烈的痛楚,眼睛闭得很紧。
于是谢凌轻轻握住了他的手,给他背后的伤口又上了一道加速愈合的法术。
门被敲响,外面传来无妄的声音,语气温和客气:“谢施主。”
“进吧。”
谢凌姿势不变,视线也没有挪开,因此无妄进门看见的,便是穿着中衣的青年坐在榻边,垂眸望着躺在床上的人,视线是无妄从未在此人身上见识过的温和与宁静。
无妄着实惊了一下。
倒并非因为这两人一模一样的脸,而是因为床榻上殷回之乌黑的发。
都是修士,无妄多少能猜到殷回之少年白发是曾经透支灵力造成的。
这种情况虽能用障眼法术遮掩一二,却极难彻底逆转,代价甚是难计。
无妄轻叹:“老衲当初眼拙,谢施主待仙尊还是颇为怜惜。”
从秃驴嘴里听见这等话实在是令人牙酸,谢凌抬头似笑非笑地扫了无妄一眼。
无妄也不怕他,微微笑了,调侃:“不然为何多此一举,难不成天机阁主还能猜到谢施主要偷梁换柱,特地找到这里来?”
谢凌轻嗤:“你如今说话倒是不装菩萨了。”
无妄笑容微收,摇头:“人生苦憾,最后的日子,懒拘小节。”
他停了捻佛珠的手,目光忽然顿住,看着谢凌渗出血的中衣:“谢施主,你的背……”
谢凌语气随意:“无碍。”
这些日子谢凌没有离开过,一直守在这里,还找他讨了一堆贵死人的药。居谢凌自己所说,是要准备好一些“身后事”。
无妄能猜到这后事多半全在殷回之身上,刚刚进门他就嗅到了修者熟悉的血腥气,只是并未作声。
他与谢凌结识得比许多人以为得都要早,早在八十多年前,殷回之还未拜入谢凌门下时,谢凌便到访过归元宗了,与他定下今日之约。之后每次正道与谢凌发生冲突和交手,无妄都在其中划水。
同样,很早无妄就知道了两人身份的秘密,不过那时谢凌对殷回之的态度同如今可是天差地别。
无妄眼前闪过从前青瑾会上种种,最后定格在少年时心高气傲的殷回之红着眼捏碎仙骨的画面。
无妄一默,心中猜到了什么。
他摇头:“老衲还是愚钝,这岂止怜惜,分明是一世情深。
否则怎会舍生又挖骨,执拗拼凑出一个完全如初的人。
“……”谢凌被他酸得忍无可忍,“你要不出去找点事做,天劫前这几日少来烦我。”
“是老衲多嘴,”无妄笑着道,“今日来其实是给想谢施主送几个仆侍,外面的侍卫笨手笨脚,仙尊离了人怕是不行。”
“不必,”谢凌直接回绝,又蹙眉改口,“罢了,挑一个动作仔细的,我再安排一个人过来替我照看。”
无妄颔首,便告辞了,门外的关门弟子悟生迎了过来,沉默地缀在他身后。
半晌,悟生才涩声问:“师尊,我们身上的诅咒真的可以消去吗?”
无妄在弟子面前并不总是慈悯的,甚至称得上严厉,他静静地看了悟生几息,悟生慢慢低下头:“弟子不该问,弟子知错。”
无妄收起念珠,轻轻抚了抚小徒弟的头顶:“能。”
他不喜欢犹疑不定,既然选了,就要认定做的选择走下去。
归元宗始于佛法,因佛门中人悟性非凡,最早便会利用天地灵力。
后来始祖为心中抱负,自建宗门,入世沾血。始祖及门人因佛法而率先闻道,最后却因权欲念珠染血违背禁律,此后世代受神佛诅咒,不得善终,不得长命,即便修为再高,也改变不了。
因而民间有声音暗中称他们为妖僧、短命鬼。
可若不染血,如何自立世间,若不动戈,如何真正灭谛。
神佛天命不容归元宗,他偏要改掉这命,不惜代价。
悟生垂着脑袋,又问了一句:“那师尊会长命千岁吗?”
无妄这次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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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妄离去的前一刻,沈知晦从殷回之安排的洞府中醒来,一眼就看见了熟悉的传送法阵样式。
是谢凌留下的。
他心中一喜,心道谢凌果然没死。
沈知晦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出乎意料的契合,但又好像和从前的不尽相同。
这倒好理解,之前那具身体怕是早还给原装那小子了,如今这个,大概是谢凌替他重寻的。
唯一奇怪的是,怎么会有一股如此醇厚的正统灵气。
这一睡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沈知晦知道自己瞎想肯定想不出个什么玩意,于是迅速从石台上起身,一脚踏上了传送阵。
眼前景象还没完全清晰,他就上前一大步行礼:“主上。”
没听见回应,沈知晦抬眼看见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一个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一个坐在床边脸色苍白。
除了相异的发色,其他堪称十成十复制。
沈知晦心里一紧,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乾阴宫覆灭那一夜,眼前两人那时还是水火不容的架势。
……尽管最后被禁言那会,沈知晦已经猜到那是谢凌一手引导的,目的是逼殷回之离开魔域。
但少主后来知道了吗?误会解开了吗?两人和好了吗?
沈知晦推测不出,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分不出来面前这两个谁是谁。
“……”
他记得,小少主结丹结得早,是比谢凌要略矮些许的,想来如今应当也变化不大。
那跟记忆中小少主不同的应该就是他家主上。
沈知晦睁大眼睛努力看。
继续分辨。
然而,他怎么看都觉得面前这两人从头到脚分毫不差,两个都和小少主分毫不差。
“……”
醒着的白发殷回之先开口了,语气淡淡的:“沈知晦。”
沈知晦脑中顿时一片清明,面色也跟着凝了下来。
这语气,分明是少主。
也就是说,少主知道了自己和谢凌本是一人,也没有原谅当初发生的事,还将谢凌弄得昏迷不醒囚禁在了此处。
沈知晦有些沉重地应声:“……少主。”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青年,有些紧绷地问:“您把主上怎么了?”
白发殷回之轻扯唇角:“这是他应得的。”
沈知晦心头更沉,他想,难怪自己身上有那么纯粹的灵气,只怕他的复活根本是少主做的。
至于阵法,少主是谢凌一手教出来的,会复刻谢凌的设阵习惯也不奇怪。
所以他们不仅没有和好。很可能少主得知他们同为一人的真相后,彻底认为谢凌当初是为了取而代之自己,恨意加深。
沈知晦顾不得其他了,他今日一定要将一切说清楚。
“少主,”他急切道,“当初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白发殷回之轻呵一声:“那是哪样?”
沈知晦忽然语塞,他后来虽猜出谢凌肯定不是真想夺舍殷回之,但毕竟他不了解个中细节,贸然开口恐怕看起来像故意替谢凌脱罪。
沈知晦仔细回顾所有疑点,总结组织了许久,才准备重新开口。
“沈知晦,你不必再同我说这些。”白发殷回之敛眉淡道。
沈知晦急得上前一步。
“你要说,等他醒了再慢慢跟他说去。”白发殷回之轻轻勾起唇角,“不过我猜他也不乐意听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事,你还是少提吧。”
沈知晦:“……?”
沈知晦:“………”
“………………”
谢凌撩起眼皮打量他:“我怎么觉得你想骂我。”
沈知晦温和假笑:“没有,属下不敢。”
谢凌笑了一声,冲他抬了抬下巴:“伸手。”
沈知晦虽然无奈,但不至于真恼,依言刚抬手,便见谢凌朝他抛了一个东西过来。
他迅速接住,低头定睛一看,竟是一把做工极其精巧的折扇,看着不算华丽,但南海宫主阅宝无数,一眼就看出上面任何一个部件的用料都极其珍稀难寻。
沈知晦微微睁大眼:“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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